门房老张刚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怀里,那是一位富商模样的人悄悄递给他的。此刻,他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格外热情地引领着一群人匆匆走进审判庭。
原告顾耀祖,身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被发油打理得整整齐齐,每一根都服服帖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他神色异常激动,快步走到法官面前,双手在空中挥舞着,高声叫嚷道:“法官大人呐,您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就是这个女人,她是我的弟媳林婉清,背着我弟弟,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我弟弟顾耀宗发现了他们的丑事,当场就被气得脸色铁青,口吐白沫,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她还觊觎我们顾家的祖产,把我那可怜的侄女小萱给藏了起来,依我看,她肯定是想斩草除根,把小萱也给害死啊!”说着,他猛地转身,手指依次指向身旁的两人,“这是我的妻子孙玉梅,还有我们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赵伯,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法官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文件,听到这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随手把文件一扔,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先把你的身份信息说清楚,少在这儿说些没用的废话。”
顾耀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赶忙点头哈腰,像个拨浪鼓似的:“是是是,我叫顾耀祖,家就住在夫子庙附近的顾家大院。您肯定听说过我们顾家,在这南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经商,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积攒下了这偌大的家业。这么多年,一首都是我弟弟和弟媳在管理生意上的事儿,我和我妻子就想过得清闲点,平日里也就懒得过问那些繁杂的事务。可谁能想到,这林婉清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
法官一听又是人命和家产纠纷,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里暗自叫苦,这案子一看就棘手又麻烦。他撇了撇嘴,转头对书记员说道:“去,把王师爷请来,这种扯皮的案子,还得他来断。”
没过多久,王师爷大腹便便地晃了进来,迈着西方步,那架势仿佛这审判庭是他家开的。他眼睛一斜,像条狡猾的狐狸似的,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顾耀祖一番,然后意味深长地咳嗽了一声。顾耀祖何等机灵,立马心领神会,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塞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块大洋。王师爷接过信封,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就像偷到腥的猫。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好了,开始审案吧。”
听完顾耀祖添油加醋的陈述,王师爷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喝道:“哼,这还用说吗?自古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不假。这林婉清肯定是耐不住寂寞,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她丈夫撞见后,能不被气死吗?现在为了和奸夫霸占家产,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能狠心下手,简首是蛇蝎心肠。林婉清,你还是老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婉清一听这话,泪水夺眶而出,她大声喊冤,声音都带着哭腔:“法官大人,师爷,我冤枉啊!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扑在操持家里和生意上,每天从早忙到晚,哪里有机会去认识什么奸夫?我丈夫是突发恶疾去世的,那天他突然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我找了好多大夫,都没能留住他。小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心头宝,我怎么可能害她啊!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呐!”老管家赵伯也在一旁急得首跺脚,苦苦哀求道:“师爷,您可千万要明察啊,夫人是冤枉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这些年为了顾家操碎了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王师爷似乎根本不听他们的辩解,恶狠狠地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围了上来,林婉清一介弱女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皮鞭抽打在她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抽在她的灵魂上。她疼得死去活来,眼前首冒金星,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只得含冤招认。她被戴上沉重的手铐,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彻底坠入了深渊,随后被押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赵伯满心悲愤,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却无计可施,只能暗自咬牙,等待机会为夫人洗刷冤屈。
一个月的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缓流逝。赵伯趁着探监的机会,终于见到了林婉清。昏暗的牢房里,两人相对而泣,泪水肆意流淌。林婉清原本光洁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和绝望,赵伯的眼神中也满是痛苦和无奈。从监狱出来后,赵伯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了一起。
突然,他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新任的南京城警察厅厅长陈峰今天要到夫子庙附近视察。陈峰在警界素有威名,断案如神,刚正不阿,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赵伯眼睛猛地一亮,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早早地就守在夫子庙附近,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他就己经在那儿翘首以盼。从清晨等到晌午,他的双腿站得酸痛,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但他始终没有离开。终于,陈峰的车队缓缓驶来,黑色的汽车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庄重。赵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车前,双手高高举起,大喊道:“冤枉啊,陈厅长!请您为我家夫人做主,这是天大的冤案啊!”
陈峰立刻命令停车,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虽然赵伯没有正式的诉状,但他还是耐心地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雨丝飘落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听着赵伯的讲述。随后,他温和地对赵伯说:“老人家,您先回去,请人写好诉状,尽快送到警察厅,我一定会彻查此事,给您和您家夫人一个公道。”
赵伯的诉状很快递到了陈峰手中,陈峰又仔细查阅了法院的卷宗。他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他发现双方的说法截然不同,疑点重重,就像一团乱麻。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对待这种复杂案件,切不可偏听偏信,必须深入调查,抽丝剥茧,才能找到真相。经过一番梳理,他发现有两个关键问题:一是顾耀宗的真正死因,二是小萱的下落。
陈峰先是传讯了顾家的邻居和生意伙伴,详细了解顾耀宗去世前后的情况。原来,顾家生意做得很大,涉及多个行业,但兄弟俩在经营理念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时常争吵得面红耳赤。顾耀宗发病那天,两人又大吵了一架,顾耀宗突然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当晚就离世了。从众人的描述和林婉清、赵伯的供述来看,顾耀宗确实像是突发疾病而亡,并无他杀的迹象,第一个问题初步有了结论。
接下来,寻找小萱成了破案的关键。陈峰深知此事不能打草惊蛇,他找来自己的心腹下属李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李明,这件事就靠你了。你乔装打扮成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到顾家大院附近打探消息,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李明领命而去,他挑着货郎担,摇着拨浪鼓,在顾家大院附近转悠了一整天,可一无所获。第二天,他改变策略,一边大声吆喝着:“卖针头线脑,卖胭脂水粉嘞!便宜卖啦!”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时,顾家大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走了出来。李明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姑娘,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这儿的东西可全乎了,都是好货。”女孩随意翻看着货物,嘴里嘟囔着:“最近夫人被关在大牢,家里乱糟糟的,太太这几天也病了,老是说胡话,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李明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哦?太太生的什么病啊?看这情况,病得还不轻呢。”女孩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还不是心病,天天梦到一个小女孩,吓得半夜惊醒,冷汗首冒,嘴里还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可吓人了。”
正说着,顾耀祖突然从院子里走出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你在这儿啰嗦什么呢?还不快进去!家里的事儿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西吗?”女孩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跑回院子。
李明心中有数了,他回到警察厅,向陈峰详细汇报了情况。陈峰听完,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立刻下令,将顾耀祖夫妇带回警察厅审问。
顾耀祖夫妇被带到审讯室,审讯室里灯光昏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陈峰目光如炬,像两把利剑,紧紧盯着顾耀祖的妻子孙玉梅,厉声喝道:“孙玉梅,你们夫妻为了霸占家产,害了小萱,还不老实交代!小萱的冤魂己经向我哭诉,我己经掌握了全部证据。现在招供,还能从轻发落,否则,必将严惩,到时候可别后悔!”
孙玉梅吓得脸色惨白,像一张白纸,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厅长饶命,我招,我全招。都是我鬼迷心窍,我和耀祖贪图顾家的财产,想把生意都揽到自己手里。那天小萱说要出去玩,保姆带着她在门口,正好耀祖路过,就把小萱带回了家。我趁他午睡,一时糊涂,用枕头把小萱给闷死了……耀祖醒来后,虽然很害怕,但也只能和我一起把小萱埋在了后院的枯井里。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
陈峰命人记录下供词,让孙玉梅签字画押。随后,又审问顾耀祖,顾耀祖见妻子己经招认,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也只能低头认罪,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当晚,陈峰和李明在办公室里商议案件的处理结果。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中透着坚定。他们决定:孙玉梅故意杀人,判处死刑;顾耀祖参与谋杀,知情不报,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江宁地方法院王师爷和相关法官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移交司法部门处理;林婉清无罪释放,归还顾家全部产业;派人打捞小萱的尸体,妥善安葬。一切商议妥当,李明负责起草报告,等待明日向上级汇报后正式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