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衣少年只是平静地按住剑柄。
在演武台下方靠前的位置,端坐着七八个佩剑之人。
他们中有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面容稚嫩的少年,但腰间或背上都悬着形制各异的剑器。
为首的老者一袭灰袍,枯瘦的手指正捻着银须。
他忽然轻笑一声:"看来,这是一场剑客的决斗。"声音虽轻,却让周围几个同门同时转头。
身旁穿着太白剑宗服饰的年轻弟子满脸困惑:"师父何出此言?"他忍不住指向台上,"那位妇人使的分明是尺,还有那华服公子..."年轻弟子摸了摸自己价值不菲的剑鞘,"竟带着孩童练功的木剑?弟子在宗内修习十二载,从未见过如此儿戏之事。"
老者笑而不语,只是用剑鞘轻轻点了点地面。
同样是另一侧的雅座上,一位锦衣公子正慵懒地倚着凭几。
他一脸玩味,腰间悬着的白玉剑佩随着动作轻晃,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两名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跪坐在侧,素手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年长些的正用银匙量取雪芽,年幼的那个却忍不住探头张望比武台,发间珠钗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都是好剑..."公子突然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没一个简单货色。"
活泼的少女立刻凑近:"少主,有多好?"她眨着杏眼,"难道比咱们藏剑山庄的那几把还要好?"
公子突然伸手揽住少女的纤腰,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不好说啊...不好说..."拖长的尾音里带着几分调笑。
怀中的少女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连茶匙掉在绒毯上都浑然不觉。
在嘈杂的观众席角落,一老一少静静坐着,与周围狂热的气氛格格不入。
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粗布衣衫下隐约可见几道陈年剑伤。
他身旁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怀里却抱着一柄比他还高出半头的古朴长剑,剑鞘上的云雷纹已经模糊不清。
老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台上四人腰间的兵器。
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难道是出自那些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头敲击,"但会是哪一把呢..."
正说着,怀里抱着长剑的孩童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笃定:"爷爷,那几把全都是。"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老人猛地转头,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当真?你可看仔细了?"他声音发颤,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孩童认真点头。
某处席位上。
雀翎的灰白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如刀锋般在台上另外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骨笛,试图从对手的站姿、呼吸节奏中判断实力深浅。
白泽的银发在阳光下流转,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柄木剑和铁尺,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乞丐:"可认得这两把剑的来历?"
乞丐正抠着脚丫,闻言差点把鞋底戳个窟窿。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白泽都不知道的事,问老子?"脏兮兮的手指胡乱一指,"你问我,我问谁?我问石头没长嘴!"
竹简轻轻敲在"神通"肩头。
发梢系铃的长辫男子正盯着华服公子的木剑出神,被这一敲才回神:"要说神兵利器..."铜铃随着摇头的动作轻响,"持律那老古板或许知晓,再不然就是...她?咱们这几人中,就他们最了解这些东西..."
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白泽:"不过,你心里其实早就有数了吧?"铃铛声戛然而止,"猜不出个具体,还猜不出个大概?"
铃儿随手将抢来的破旧书册抛回柳春生怀里,泛黄的纸页在空中哗啦作响。
她突然支着下巴看向演武台,眼睛亮晶晶地转向李朱砂:
"我在玉罗城就听说,"她晃着双丫髻,"白虎城有三柄名剑,宁芙姐的寒螭剑算一个是不是?"手指戳了戳李朱砂的肩膀,"另外两把叫什么呀?"
李朱砂闻言茫然抬头:"啊?"她眨了眨杏眼,"什么三剑?"
铃儿顿时鼓起腮帮:"你可是土生土长的白虎城人!"她扯住李朱砂的袖子直晃,"怎么还没我这个外乡人知道得多?"
铃儿眼睛一亮,立刻转向静姝:"你也是白虎城的人吧?你知道那三剑吗?"她满怀期待地凑近。
静姝突然正襟危坐,桃花眼里泛起神秘的光芒。
“当然知道。”她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道:"白虎城三剑..."故意顿了顿,"一把叫天,一把叫地,一把叫人..."
铃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身子越倾越近。
却听静姝突然噗嗤一笑:"还有一把叫李朱砂!"
"你!"铃儿猛地直起腰,双丫髻上的铃铛气得乱颤。
她这才发现静姝肩膀抖得厉害,分明是在憋笑。
李朱砂闻言直接无语。
静姝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地:"我们朱砂姐姐的药杵剑法可是天下无双呢~"
看着李朱砂和铃儿气鼓鼓的模样,静姝忽然收起嬉笑的神色。
她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桃花眼,轻巧地转身看向一旁静坐的白泽。
"其实呢...我确实不清楚..."她拖长了音调,紫黑衣袖如蝶翼般轻摆,"但有个人肯定知道呀~"指尖突然指向白泽,"白大哥——"这声称呼甜得能滴出蜜来,"给我们讲讲呗?"
霎时间,李朱砂的药杵停在空中,雀翎的灰白瞳孔微微转动,红绡合拢的药盒也停在膝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那袭银发上。
白泽手中的竹简忽然停住翻动。
他缓缓转头,银发间露出的眼眸深邃如古井,静静凝视着静姝。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深处。
整整三息过去,竹简才重新发出沙沙声响。
白泽唇角微扬:"你这声大哥..."银发遮住了他半张面容,"倒是叫得新鲜。"
雀翎的灰白瞳孔直视白泽:"白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还请明言,我...实在放心不下。"
"磨叽啥呢!痛快点!"乞丐突然把抠完脚的手往桌上一拍,震得茶盏跳起三寸高,"横竖这会儿也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赶紧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