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兮 作品

第244章 雪白庭院

白虎城南,是喧嚣的码头。渔船商船往来不绝,吆喝声、浪涛声日夜不息。再往南,便是那浩渺无垠的南海,碧波万顷,水天相接,偶有巨鲸浮沉,掀起惊涛拍岸。

城东,尽是富贵气象。朱门高墙,雕梁画栋,宽阔的青石街道上,时有华盖马车缓缓驶过,帘幕低垂,不知是哪家贵人出行。

东城外,官道笔直如矢,两侧群山起伏,如巨龙盘卧。

其中一处平缓山坡上,一株老槐树静静伫立,树下铺满细碎的槐花,宛如雪毯。

四周野菊盛开,金黄灿烂,风过时,花瓣纷飞,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槐树枝头,衬得那沧桑古木竟如思春少女般娇羞,恰似某人剑穗上别着的那朵野菊,温柔又倔强。

城北外,官道延伸向更远的紫金关,以及北方。沿途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落,鸡犬相闻,炊烟袅袅。不远处,十里亭静静伫立,供往来行人歇脚避雨,亭内常有老翁煮茶,笑谈天下事。

城西,烟火气最盛。街巷里飘荡着饭菜香气,每日清晨,无数炊烟升腾,融入朝霞。街角有一间不起眼的小药铺,铺子后门直通城外山径,采药极为便利。

而城西郊外,却是人迹罕至之地,无官道,无村落,唯有险峰峻岭连绵不绝,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至于那更西边的未知之地,更是鲜有人踏足。

然而,就在城西外不远的一座山上,竟藏着一座雪白庭院。四周樱花如雪,落英缤纷,清净得不似凡尘。

偶有樵夫或猎户误入此地,远远望见,皆不敢靠近,只当是仙人居所。

久而久之,城中百姓口耳相传——

城西山上,住着一位神仙。

然而,山外山,楼外楼,谁知红尘深处,是否真有不食烟火之人?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城西那座雪白庭院内,樱花簌簌而落,月光如水,倾泻在青石小径上,映出一道纤长身影。

那女子一袭雪白长裙,衣袂无风自动,腰间束带轻系,衬得身姿婀娜至极。

她赤足踏在石阶上,玉足如雪,不染纤尘。

及腰长发亦是银白,如瀑垂落,在月光下泛着淡淡清辉。

——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她缓步行至院中石桌前,裙摆拂过落樱,无声无息。

月光洒在她面上,映出一张惊世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寒星坠夜,唇若点朱,肤若凝脂。

此等姿容,莫说人间罕见,纵是九天玄女临凡,月宫嫦娥降世,怕也要逊色三分。

可偏偏,她眉眼间凝着一层霜雪,神情淡漠至极。

素手轻抬,指尖抚过石桌上一片落樱,却无半分怜惜之意。

夜风拂过,吹起她一缕银发,她亦不理会,只是静静望着夜幕,眸中似有星河轮转,又似空无一物。

——美则美矣,却冷如寒潭,寂若深雪。

庭院后,空无一人的院墙阴影里,竟凭空响起了不为人知的私语,宛如暗夜中的幽灵低吟。

一道男声带着几分戏谑与算计,另一道女声则夹杂着娇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向这宁静的庭院。

“白公子,那女子果真如你所料,现身了。此刻她孤身一人,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不是吗?”

女声轻柔却暗藏锋芒,试探性地问道。

“柳仙子,莫要急躁。行事需谨慎,再观察片刻,确保万无一失。倒是没想到,这女子之美,竟超乎想象,在这偏远之地竟能遇见如此绝色,实属难得。”

男声中带着几分赞叹,却也不失冷静。

“白公子~”女声突然变得柔媚而幽怨,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有了奴家,难道还不够吗?那女子虽美,可未必有奴家这般知情识趣,懂得如何讨你欢心。难道,你真的只一眼,就被她勾去了魂魄?若真如此,奴家可真是要伤心欲绝,泪流成河了……”

男声立刻变得温柔,仿佛能抚平一切不安:“柳仙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每日疼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会移情别恋?你且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未落,院墙外便响起了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似是男女拥抱。

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响起,女子娇嗔连连,娇柔婉拒,欲拒却还迎,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庭院石桌旁静坐眺望天上繁星的神仙女子,秀眉微微一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院墙外,白鹤衣与柳鹿溪终于结束了亲热嬉闹。

白鹤衣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白猫就在那房间内,咱们凭借隐身术法,不动声色地潜入,抓住白猫后,立刻隐遁身形离开。想来那女子,绝无可能察觉咱们的踪迹。”

柳鹿溪娇笑一声,声音在夜色中透着几分魅惑:“白公子所言极是,那咱们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院墙外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白鹤衣与柳鹿溪身形如鬼魅,借着夜色与隐遁之术,几个纵跃便翻过院墙,轻盈落地。

院内落樱铺地,月光清冷,四下寂静无声。

二人对视一眼,正欲朝那屋子潜去——

"轰!"

一股浩瀚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

白鹤衣只觉双肩一沉,膝盖"砰"地砸碎青石,喉间腥甜上涌。

身旁柳鹿溪更是闷哼一声,纤指深深抠入泥土,指节发白。

二人惊恐地抬起头,只见远处的石桌上,那白衣女子依旧静坐在那里,宛如一朵盛开在夜风中的白莲,一动未动。

然而,那股强大无比的气势,却分明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将他们紧紧笼罩。

白鹤衣心中暗叫不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女子的强大,远非他们二人所能对付。

此前,他和柳鹿溪在此处整整蹲守了两个时辰,将院内院外以及白猫的位置探查得一清二楚。

对于那白衣女子,白鹤衣确实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那气息只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神力波动,并未引起他过多的警惕。

在他看来,自己和柳鹿溪身为幽冥楼徐氏夫人的得力手下,凭借二人的实力,对付一个荒郊野外的女子,本应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白鹤衣对自己的隐匿神力极为自信,早已留足了后手,即便行动失败,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可他万万没想到,二人刚一进入院中,便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压得动弹不得,术法神通全部难以施展。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鹤衣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白衣女子,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然而,那女子面容平静如水,眼神淡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柳鹿溪也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抓住白鹤衣的衣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只琥珀色眼眸的白猫轻盈地从屋内跃出,雪白的爪尖踏过落樱,无声地来到白鹤衣和柳鹿溪面前。它歪着头,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在审视两只狼狈的猎物。

片刻后,白猫似乎对二人失去了兴趣,优雅地转身,尾巴轻轻一甩,便跃上了远处的石栏,慵懒地舔起了爪子,全然不将二人放在眼里。

雪白长发的女子终于从石凳上起身,衣袂如流云般垂落。

她缓步向前,每踏出一步,那股浩瀚如渊的威压便更重一分。

“砰!”

柳鹿溪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被狠狠压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青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的手指深深抠入泥土,却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白鹤衣双目充血,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头,艰难地张开颤抖的嘴唇:“前……前辈……饶……命……”

女子的声音如寒泉击石,清冷得不含一丝情感:“我不喜被打扰。”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你们追逐我的白猫,从城南玲珑坊一路追至城西郊外,又在我的庭院外徘徊窥探,聒噪不休,扰我清眠。”

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冰锥刺骨:“我念你们修行不易,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却得寸进尺,不知进退。”

白鹤衣瞳孔骤缩,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女子微微抬眸,目光越过二人,望向远处的夜色,淡淡道:“既如此,留你们一命,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她指尖轻轻一抬——

“咔嚓!”

白鹤衣和柳鹿溪周身的空间骤然扭曲,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要将他们生生碾碎!

万年前的上古时期,天地混沌初开,曾孕育出七十二尊通天彻地的大妖,其中有一位,名曰“九尾”。

其形如狐,却生九尾,一尾一神通,九尾齐出,可颠倒阴阳,逆转乾坤,神力通天。

此妖不似寻常狐魅,虽生性恣意,却逍遥自在,不沾因果,不堕轮回,独行于天地之间,连日月星辰都要避其锋芒。

然而,与其他大妖血脉开枝散叶、繁衍万千不同,九尾一脉的血脉传承极为纯粹,自始至终,唯有一支嫡系流传于世。

不似某些大妖后裔,血脉驳杂,旁支无数,甚至与凡人混血,导致神力稀薄。

九尾一脉,血脉纯净,代代单传,故而极其罕见,千年未必现世一次。

正因如此,九尾血脉一旦觉醒,其威能远非寻常妖裔可比,甚至能重现上古大妖的部分神通。

传闻中,真正的九尾后裔,眸若星河,发如霜雪,行走时天地灵气自然相随,一念可令山河变色,一怒可叫万妖俯首。

白鹤衣眼看雪白长发女子抬手就要将二人斩杀当场,立刻拼尽全身力气,脖颈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喊道:“前辈可是九尾大妖一脉的后裔!”

此言一出,雪白长发女子缓缓抬起的纤细如玉手指,轻轻一挥,似是将某种无形的力量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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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白鹤衣只觉身上那如山岳般的压迫感淡去不少,他如获大赦,赶忙趁此机会,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小人先前有眼无珠,不知前辈在此清修,贸然闯入,打扰了前辈的宁静,实属罪该万死。现如今我们已经知错,前辈看在我们千百年前同为大妖后裔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我们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前辈面前,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一旁的柳鹿溪听到白鹤衣的话,娇躯猛地一颤,瞬间明白了眼前这雪白长发女子的恐怖身份。

她只觉双腿发软,头也不敢抬一下,整个人如筛糠般颤抖着,双手死死揪住衣角,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雪白长发女子微微侧首,冷眸如电,扫向白鹤衣,声音冷若寒霜:“你这种如同蝼蚁一般的畜生,也敢自称大妖后裔?莫不是...想笑掉我的大牙?”

那声音虽轻,却如炸雷般在白鹤衣和柳鹿溪耳边响起,震得他们耳膜生疼。

白鹤衣脸色煞白如纸,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他慌忙再次磕头,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是小人妄自尊大,口出狂言。前辈您身份尊贵,实力通天,我等畜生在您面前,连蝼蚁都不如。求前辈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柳鹿溪也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附和道:“前辈,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与哀求。

雪白长发女子冷哼一声,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她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恶,仿佛在看着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庭院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白鹤衣和柳鹿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二人如两只待宰的羔羊,额头紧贴地面,不停地磕头求饶,鲜血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忽然,那雪白长发女子似有所感,如秋水般的眼眸轻轻一转,朝着庭院之外望去。

刹那间,她嘴角竟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宛如冰山初融,透着一丝别样的韵味。

白鹤衣和柳鹿溪正沉浸在恐惧与绝望之中,只觉身体猛地一轻,那如影随形的强大压迫感竟如潮水般迅速消散一空。

二人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再也抑制不住,同时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雪白长发女子转过身来,神色淡然,朱唇轻启,淡淡开口道:“今夜我心情好,滚吧。”

那声音清冷如霜,却如天籁之音般传入白鹤衣和柳鹿溪耳中。

二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又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动人的话语,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鹤衣率先反应过来,连忙磕头如捣蒜,额头重重地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口中不停念叨着:“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柳鹿溪见状,也赶忙跟着磕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带着哭腔:“前辈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定当铭记于心。”

然而,雪白长发女子却早已不再看他们一眼,莲步轻移,转身缓缓走回到屋内。

她身姿轻盈,宛如一朵飘逸的白云,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

在她的眼中,白鹤衣和柳鹿溪不过是路边两块毫不起眼的石子,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多余。

白鹤衣哪敢有丝毫犹豫,两世为人,他深知此次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

他立刻伸手拉起瘫软在地的柳鹿溪,两人如离弦之箭般,风一样地冲向门外。

临走时,白鹤衣还恭恭敬敬地把院门合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惹得那神秘女子不快。

直到跑出老远,确定安全之后,二人才敢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回想起方才的经历,他们仍心有余悸,仿佛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白鹤衣与柳鹿溪相互搀扶着,踉跄下山。

二人脸色煞白,唇边血迹未干,此刻只想尽快找到徐夫人和"狮虎",将今日遭遇如实禀报。

没想到幽冥楼势力遍布各地,竟未探明这荒山之中藏着如此人物……

白鹤衣心中懊悔万分,早知如此,莫说一座金山摆在眼前,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绝不敢踏进这山中半步。

那白衣女子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如坠九幽,浑身血脉冻结,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柳仙子,此番虽吃了大亏,但也算开了眼界。"

柳鹿溪会意,微微点头。

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九尾血脉,这在世间万千获得神力的灵兽妖族中,都算得上是天大的机缘。更不用说,这个情报对于幽冥楼而言,堪称无价之宝。

若将消息传回楼内,赏赐定然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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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衣甚至暗自揣测,此事或许会引起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二楼总楼主的兴趣。

那位大人更是手段通天,若她亲自出手,纵使是上古大妖血脉,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当然,这些就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该考虑的了。

白鹤衣正暗自盘算着如何向幽冥楼邀功,忽然被柳鹿溪一把拽住衣袖。

他修长的脖颈微转,抬眼望去——

前方山道上,一位白衣男子正缓步而来。

那人一袭素袍如雪,腰间悬着青竹简册,银发以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整个人透着股书卷清气,活像个隐居山林的教书先生。

白鹤衣与柳鹿溪对视一眼,双双驻足。

那白衣男子也停下脚步,静静打量着眼前这对气息紊乱、似人非人的男女。

月光洒在他身上,竟似穿透般不留痕迹。

"这位先生,"白鹤衣上前半步,忍着臂痛执了个书生礼,"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白泽眸光微动。

那双银河般深邃的眸子望来时,白鹤衣忽觉浑身一轻,仿佛连骨髓都被看透。

"寻人。"清越嗓音如山涧敲冰。

白鹤衣余光瞥向远处樱花庭院,试探道:"可是寻那山中白院的主人?"

"不是。"

二人闻言暗松口气。

方才仔细感受,这书生身上确实毫无神力波动。

看来只是个误入深山的酸儒......

“那先生要找何人?”

白鹤衣好奇问道。

夜风骤停,山林间一片死寂。

"我要找的,是一只白鹤和一头野鹿。"

白泽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二人心头。

白鹤衣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柳鹿溪更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先生方才说……要寻人?"白鹤衣嗓音微哑,面上仍强撑着笑意,"怎么转眼又成了飞禽走兽?"

白泽广袖垂落,一枚青简从袖中滑出,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简上浮现出古老的山川纹路,隐约可见一只白鹤立于天池之畔,一头野鹿饮水于湖畔的图景。

"南方三万里,天池千年不冻。"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凿,"白鹤饮月华而开灵智,野鹿啜灵泉而生慧根。"

青简上的画面流转,显现出鹤化男子、鹿变女身的景象,"你们说——"

他抬眸,眼中似有星河轮转:

"这般机缘造化,究竟算人,还是算妖?"

“咔嚓!”

话音一落,一声脆响,如惊雷般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

柳鹿溪只觉体内气机流转瞬间紊乱,好似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搅得她气血翻涌。

她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头顶“唰”地冒出两只琥珀色的鹿角,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腰间缠绕的束带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条灵动的鹿尾,在空中轻轻摆动。

一旁的白鹤衣虽勉强维持着人相,但脖颈处已浮现出细密的鹤羽纹路,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却也昭示着他此刻的狼狈。

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愤怒,与柳鹿溪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白泽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

他神色平静,目光如炬,看着眼前露出原形的二人,缓缓开口:“你们跟随那徐氏妇人和那头小灵兽来到白虎城作乱,强行招纳那些遵纪守法的本分神力者,可知这一行为,对将来的人间气运造成多大影响?若白虎城神力者再度凋零,极北乱起,浩劫降世,必将生灵涂炭。”

白鹤衣眉头紧皱,大声喝道:“胡言乱语!”

他再不敢拖延,生怕再次惊动山上庭院中那位恐怖存在,与柳鹿溪对视一眼,同时暴起发难!

刹那间,他们同时冲向白泽,露出野兽本性,身形如电,气势汹汹。

白鹤衣张开双臂,似要扑向白泽,将他撕成碎片;

柳鹿溪则扬起鹿角,如利剑般刺向白泽。

白泽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依旧平静如水,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微风拂面。

白衣男子淡淡开口:“蚍蜉撼树。”

话音一落,他袖袍轻轻一挥,腰间竹简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如流星般飞向高空。

紧接着,白鹤衣和柳鹿溪顿时感到一股比之前在庭院中更为可怕的气势从天而降,仿佛整个天空都压了下来。

他们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空中浮现出一幅虚无缥缈的巨大字帖,字帖上赫然是“蚍蜉撼树”四个大字,闪着耀眼的金光,如同一轮烈日,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白泽只念了一个字:“落。”

顿时,字帖上那个“蚍”字便悠然落下,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岳,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压在了白鹤衣和柳鹿溪身上。

二人只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在一起,痛苦不堪。

他们七窍流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最终“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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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蚍”字狠狠压在地上的白鹤衣和柳鹿溪,此刻如困兽般发出野兽的嘶叫声,那声音凄厉而愤怒,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都宣泄出来。

他们的身体在强大的压力下剧烈颤抖,四肢胡乱地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这如山岳般的束缚。

白泽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满是失望与不屑,冷声道:“冥顽不灵。”

那声音如寒夜中的冷风,刺骨而冰冷。

话音一落,只见空中那巨大字帖上的“蜉”字也脱离了字帖,如一颗坠落的流星,带着凌厉的气势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蜉”字狠狠地砸在了白鹤衣和柳鹿溪身上,他们身下的土地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尘土飞扬。

二人的嘶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两只灵兽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身上的光芒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紧接着,“撼树”二字也接连落下,如两座沉重的山峰,将白鹤衣和柳鹿溪直接埋在了土里。

他们被深深地掩埋,只露出几缕破碎的衣角,仿佛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白泽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威严:“‘说法’曾跟我说过,世间万物生灵,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我不杀你们,希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回去转告徐氏,有些因果,不是区区一个幽冥楼就能够承受的。”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地上那四个金色的字逐渐如风般消散一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泽的竹简也从空中缓缓落回到腰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转身准备下山,可刚迈出一步,却忽然停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为罕见的犹豫。

他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转回身,越过那凹陷中的两人,迈步朝着山上那座庭院走去。

庭院内,房屋中。

那雪白长发女子本有些失落,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

然而,就在山路上白衣男子回心转意的一刹那,她的嘴角忽然再次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涟漪,轻轻的“哼”了一声。

——————————

静姝的意识从混沌中缓缓苏醒。

第一感觉,便是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饥饿感,仿佛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抗议,让她难受得眉头紧蹙。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朦胧,一道模糊而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身影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切,静姝下意识地呢喃道:“娘亲?”

声音轻柔而微弱,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清醒的迷糊。

忽然,静姝只觉得手里传来一阵温暖,像是被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紧接着,那熟悉的声音如春风般在耳畔响起:“静姝,是我,宁芙。”

这声音,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瞬间驱散了静姝心中的迷茫。

静姝终于完全睁开双眼,那清澈的眼眸中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心地喊道:“宁姐姐!”

可下一刻,饥饿感再次袭来,静姝的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脸难受地开口:“宁姐姐,我好饿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小腹处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一直守在床边的宁芙顿时眉头微皱。

她朝着身后的雀翎和铃儿开口道:“李当归呢?不是让他赶紧去准备食物么?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李当归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来了来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匆忙和急切。

宁芙几人朝着门口望去,只见李当归正捧着一大堆食物点心,推门而入。

他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他的身后还跟着减秋和散盘,两人怀里同样拿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一时间房间内饭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静姝一下子就坐起身来,宁芙赶忙上前扶住她,轻声说道:“慢点,别着急。”

静姝顾不上许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食物,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贪吃的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