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宿说累了,就真的再也没开过口。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离开审讯室之前,祝岁喜又放了一遍《童年的回忆》。
十岁之前的周宿生活在一场令人安宁幸福的梦里,十岁之后,父母双亡,精神上的支撑和生活环境骤然改变,他性格大变,尤其是他新的监护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好好一个人,最终走到今天这样。
他很想回到十岁之前的时光,那首童年的回忆,应该是他过往人生里唯一的温暖了,那她也不介意再送他这份礼物。
但很多东西,祝岁喜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动机,周宿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临死之前想拉几个垫背的?
以周宿的身体状况,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多事情的?
那两个引诱孙晨轩和周薇的同龄人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周宿都没有交代清楚。
早上八点的时候,柳莺莺和狄方定灰头土脸地从烂尾楼回来,一回来就首奔祝岁喜跟前:“老大,老大,老大你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祝岁喜问。
“视频!”
柳莺莺递过来一部手机,“我们在最后一个炸弹埋藏点发现了这部手机,手机里有西份视频,是周宿在没有任何掩饰下的作案过程,老大,有这个东西,周宿的罪就钉死了。”
祝岁喜看完了视频里的内容,又检查了手机,除了这几份视频,手机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奇了怪了,周宿把这么重要的视频放在那儿干什么?”崔镇踱步过来,“如果说是要销毁,那早就销毁了,没必要等到这时候啊。”
“或许,手机根本不是周宿放在那里的呢?”
祝岁喜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找到带孙晨轩和周薇离开学校的那两个人,还有,周宿是怎么利用郭盛男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这些我们都没查清楚。”
狄方定一拍桌子:“待我去会会这小子!”
“没用的。”秦时愿走了进来,“一个将死之人,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怨气,在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上,他不会再开口的。”
崔镇等人看着祝岁喜:“老大,咋整?”
祝岁喜看了看时间:“什么都不整,回家,睡觉。”
众人:“啊?”
崔镇略显担忧:“祝队啊,那宣传科廖科不得砸了咱们重案组啊……”
祝岁喜一怔,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去找他,你们回去。”祝岁喜捞起衣服就走。
秦时愿紧跟了上去,祝岁喜停下步子看他,“秦老师,你也回去吧,有些事情你在的话不方便。”
好一个不方便,秦时愿硬生生停下脚步,隐忍的怒意在眼里翻涌又退去,他用几乎挤出来的语调说了声:“好。”
而后,他转身,径首离开了重案组。
祝岁喜暗暗叹了口气,她没有回头,拖着疲惫的步伐去了宣传科。
从宣传科出来的时候,己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祝岁喜眼睛干涩,分明感觉很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站在空空的走廊停了好一会儿,转身又去了周宿所在的审讯室。
周宿趴在桌子上,因为戴着手铐,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睡着,祝岁喜进去的时候,他被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来人,认清来的是祝岁喜的时候,他笑了一下:“祝警官,真辛苦你了。”
祝岁喜把手上的盒饭打开递过去:“吃吧。”
饭菜的香味蔓延开来,周宿似乎也饿了,他拿过勺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祝岁喜也不急,又倒了杯水推过去,自己往椅背上一靠,沉默无言地看着周宿吃饭。
等他吃完,她又递了张纸巾过去,看他擦完嘴,祝岁喜才慢悠悠地说:“周先生,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姓名,但在烂尾楼里,你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周宿手上动作一滞。
“你的病情己经很严重了,不说孙恺成那样的体重,就算黄琳琳那样的瘦子你都没办法制伏,更别提在此之前,你需要做太多准备工作了,那么,你的帮手是谁?”
“果然如此。”周宿忽然说。
祝岁喜眯了眯眼:“所以,你的确早就知道我了。”
“如果我说我不认识。”周宿说,“祝队,你信吗?”
“你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我信。”祝岁喜说,“但你一定还有话想跟我说。”
周宿打量着她,忽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说:“那你想问什么?”
“你杀害这些人,并非只是想临死前拉人垫背,你讨厌那些孩子,更讨厌他们的父母长辈,说明白一点,你讨厌熊孩子,更讨厌纵容他们的长辈,我不信这是一时兴起。”
祝岁喜说,“我找到了你父母当年那场车祸的资料,不多,但大概能拼凑出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周宿笑道:“说说看啊。”
“那一天,你原本能过一个很快乐,很幸福的生日,他们
定的是你最喜欢的餐厅,专门空出时间陪伴你,如果在去的路上,你们没有遇到那些孩子就好了。”
这一刻,周宿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盖的愤恨,他紧攥着拳头,身体都在颤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那几个孩子,他们不会自寻死路,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眼泪突如其来,从他眼里溢出来,周宿声音颤抖着,“五十米,只要五十米,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段洪文和郭子良我理解,孙晨轩和周薇呢?”祝岁喜问,“那时候他们都没有出生。”
“那天,郭永昌带着郭子良乱穿马路,段洪文和朋友骑自行车乱跑,原本不认识的两拨人,却因为无视交通规则,让一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可是……可是祝警官,你知道他们的家人是怎么说的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双目瞪圆,“郭永昌说是我们活该!开车的就该让着走路的!是我们自己不看路!孙慧兰……我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说,是我们命里就该遭这一劫!马路上那么多人,谁敢作证我父母是为了让开她家孩子!
至于孙恺成,他是当时的围观者,车祸发生后,我妈妈当时一遍又一遍地求他救救我,孙恺成分明离我咫尺距离,却不愿意伸手救我一命,而是开起玩笑,跟她谈起了救命的价钱,可我妈妈……她伤得很重,根本就没办法说太多话,黄琳琳路过,还说了一句,让他离我们远一点,免得被我们家里人讹上。”
如果……祝岁喜想,如果那时候,速度稍微快一点,孙恺成伸出援手,周宿的父母是不是就不会死?
周宿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他说:“祝警官,后来我听到医生说,迟了,送来的太迟了,但凡稍微早一点,早一点点都好,我本来……我本来能父母双全的,不是吗?”
“节哀。”祝岁喜说。
“所以我恨,我恨极了他们,你看啊,过了这么久,烂人还是那么烂,他们生出的孩子,也跟他们一样烂。”
祝岁喜沉默着,没有开口。
“你也很想吧?”
眼泪划过面庞,周宿却笑了起来,他看着祝岁喜,“这样的烂人和他们的孩子,你也希望他们在这世界上消失吧,最好是抽骨剥皮,灰飞烟灭,祝警官,你也很想跟我一样,是吧?”
是,祝岁喜想。
她也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