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今日沈宅并无什么异常,白日里宣公子出门买了些小玩意儿,沈大人与其部下皆在府中并未外出。”
罗素皓转着玉扳指,沉凝的面色终于稍有缓解,吩咐道:“备一份礼物送去赔罪,再将我的话带给沈大人。”
罗平应声离开,立刻去小库房挑了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亲自去一趟沈宅别苑。
这一趟的由头是为了给江春和赔礼道歉,可江春和人在女子学堂,赔礼却是送到了沈郅手中,美其名曰暂为代收。
沈郅何曾看不出罗素皓的打算,听到樊楼来报,便叫他出面,不管送了什么来,都一应收下。
不过片刻,樊楼便捧了一只红木匣子来。
“大人,罗州牧使那罗平带了一句话来,说此事是女子学堂疏忽,未能护好江姑娘安全,为表歉意,罗大人做主,保证江姑娘必能入选巧女,得山神福佑。”
沈郅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匣子。
匣子共有两层,第一层摆着玉器首饰,分量不轻,皆是女子可用之物;第二层轻便许多,首白地铺着厚厚一层银票。
望着那足有铜板厚的银票,沈郅哂笑一声,眼底尽是冷意,只瞥了一眼,便随意阖上。
“既是给小江赔罪,先封着,等她回来让她自己决定如何处置。”
……
而此时,女子学堂内。
姑娘们讨论着昨日考评女红的夫子给自己的绣品给予了何等表扬,江春和垂首看着自己案上那既不过分精致,也不过分粗糙的帕子,以及一旁写着合格二字的评语,默默地揣紧了兜里的白菜帕子。
昨日她是在上交女红课业前被迷昏掳走的,按理说该是没成绩才是。
如此看来,自己又被趁夜送回之事,女子学堂是知晓的,不知从何处找了张帕子来冒充自己的课业。
此事做的隐秘,加之对江春和不大关注,其余人皆不知昨日还发生了这样一桩密事,唯独苟梦与她关系近一些,上交女红时发现她人不知去了哪儿,今晨又莫名出现,适才察觉出些不对劲,便趁着夫子未来,小声关切道:
“江姑娘,昨日我在你之后做完了女红课业,原想寻你一道用点心,却并未见到你的身影,你可无碍?”
苟梦有几分痴性,却也并非只埋头读书,全然不通人情的呆子,询问时并未将话说的太首白,眼中关心大过好奇。
江春和遂摇了摇头,冲对方露出一抹“我好得很”的神情。
昨夜遂折腾了些,可她身强体壮,除了有些疲倦,并无什么不适,是以苟梦也放下心来,不再多问。
两人说话的功夫,学堂外便出现了数道身影。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今日打头那名夫人瞧着十分面生,身后却跟着前几日在学堂授课的夫人,她们躬身垂手,面露讨好,连许氏也收敛了神色,跟在那位夫人身后。
除了杳然不在其中。
再往后,还数名侍奉的侍女与嬷嬷,手中捧着锦盒,十分有排场。
如今学堂内授课的夫子皆己露了面,按理不会再有新的夫子过来,江春和正想探出脖子仔细瞧一眼,就听前排的罗意忽然站起身,惊讶的唤了声:“娘?”
“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您的身子不好,该在府中好生休养才是。”
无人不知罗意的身份,待听她这一声呼唤后,众人皆十分惊讶的望向那位进入学堂的夫人。
那夫人容貌娇美,身着云锦,满头珠翠,华贵非常,只是容色略显苍白,一看便是瘦削羸弱之象。
联想到州牧夫人常年在府中养病,底下的姑娘们很快便猜出眼前这位夫人的身份。
不仅江春和是头一回见到州牧夫人,底下除了陈其雅,其余姑娘也是头一回,不由得有些紧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罗意起身去扶住方氏的手,纷纷起身行礼,恭敬非常。
方氏对底下姑娘的反应颇为满意,她轻轻拍了拍罗意的手,亲昵地关切了两句,母子两人站在一块,倒是能看出几分相似。
而方氏到来,也令罗意更加自持身份,理所当然地与母亲站在一处受着众人的礼。
母女二人说了两句,方氏便示意女儿坐回堂下,而后由着嬷嬷搀扶着,走到三尺堂前,缓缓道:“选巧女乃每年临安的大事,若非因这病痛,我早几年便该来此看顾诸位姑娘,履行州牧夫人之职,到了今日才来,实乃我之失职。”
听得这话,底下的姑娘与身后的夫人们皆连声道着“不敢”,许氏身为这些年学堂内的领头人,虽猜到方氏这厢不是冲着自己来,仍立刻上前打了圆场。
“夫人您自从到了临安,便乐善好施,为民众爱戴,是诸位女子之典范,即便您未曾身临女子学堂,数年来也是美名远扬,令我等皆以夫人为荣,今日这些姑娘们能得见您一面,是天大的福分。”
这一番话说的方氏心中极为熨帖,看着许氏那温柔讨好的笑容,她心中对陈家小子耽误女儿姻缘的怨气也小了些,亦给面子地抚了抚许氏的手,而后方转向堂下,对着众人露出一抹疏离而又端庄的笑:
“既是初次见面,我也该有所表示,嬷嬷,将我带来的东西一一分给这些小姑娘们。”
嬷嬷应声上前,与她的贴身丫鬟一道,挨个儿分发锦盒中的礼物。
当纳锦盒揭开,嬷嬷取出其中一只只制式相同的梅花金簪交给诸位姑娘后,众人皆讶异地睁大了眼,有些家世贫瘠,自己发上只能戴银簪子的,托着那金簪还有些无措。
这些梅花金簪虽只是细细的一支,式样并不繁复,却是真真的金子,且不仅给姑娘们发下了,在场的授课夫人们亦得了更为贵重的金簪。
这些金簪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州牧夫人就这般豪横的发下,一时之间可谓是镇住了堂下诸人。
方氏满意地望着堂下,笑道:“能来这儿的皆是好姑娘,金簪算不得什么,诸位的贞良淑德才是最贵重的,若是那些放浪形骸,德行不贞之辈,不管身家几何,也配不上这小小一支金簪。”
今日几乎是女子学堂人员最齐全的一日,州牧夫人的赏赐可并非只是金银之物,有些脑子灵活的,很快意识到这是州牧夫人对自己的认可,不由得露出与有荣焉之色,敬仰望向方氏,纷纷称道:“谨遵夫人教诲。”
而独独不曾出现的杳然,则显然是那话中指责的“放浪形骸之辈”,反应过来的便立刻离苟梦远了些,哪怕先前对她颇有赞誉的,也不免扭过头去,仿佛不愿与之多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