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酥 作品

第173章 追问

江春和不由得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于杳然的选择。首发免费看书搜:美艳教师

不过这是她们师徒之间的事,既然两人一个愿意坐下听自己或许不能接受的真相,另一个愿意暴露真实的自己,她也无需多管。

不说是江春和,苟梦也没想到师父到了这时,竟也没打算避讳。她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紧张与无措,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

而杳然只是静静地看向苟梦,神色温和些许,对于自己的决定毫不后悔,她不想在徒儿面前将自己伪装成什么无辜的好人。

待侍女的脚步声远去,江春和方沉着脸开口道:

“巢穴是从何时起建成的?五石散是谁的主意,这些年你应该参与过不少事吧,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如何运作。”

问出这些时,苟梦亦忍不住抬起眼眸,打量着杳然的神色。

被两道视线一左一右盯着,杳然神色未变,她倒是不意外江春和会问这些,毕竟不久前,沈郅也问了一句相似的。

只是从她口中没得到具体回答,便没再问,是以她也不介意将这些告诉她们两个。

她取过纸笔,迅速写下数行字——我亦不知建立巢穴的具体时候,或许是罗素皓来到临安郡后不久,亦或是在他来此之前,便有了这样的主意。自我进入碧水楼后,罗素皓很赏识我,提拔我为东家,方领我进入巢穴。我进入巢穴时,己有道士在石屋中冶炼五石散,但那时数量并不多,我也甚少听闻有人吸食五石散。其后他命我挑选合适的女子送入巢穴,有些是从碧水楼等青楼歌舞坊挑选,有些则是举目无亲的美貌女子,即便失踪亦无人为其报官伸冤,若有人发现,也可说其是为山神惩罚;若有发现者,便如江姑娘见过的荒村,只要堵住所有知情者的嘴,此事便难以泄露。其余的,江姑娘己在巢穴见过,参选巧女的部分女子亦会被送入巢穴,即便如孙小姐之流,其父亦是巢穴常客之一,这段时日孙大人不为罗素皓所看重,便想到了卖女求荣的法子。若我未猜错,不久后罗素皓便会上书朝廷,提拔孙大人。

满满当当的黑字落在纸上,越看,江春和脸色越沉,尤其是见到杳然还提到了自己与恩公查探时路过的荒村,更是对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忿恨不己!

她看着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几何的杳然,下意识想要问一句:既然知道这一切,为何你还要助纣为虐,为何还要瞒着万里,利用他与伍姑娘为自己做事?

只是气愤过后,她还按下了冲动。

杳然实在太过奇怪,江春和总觉得此人身上还有秘密,哪怕是恩公在此,她也是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而不能说的,几乎都是关于杳然自身的,反而罗州牧等人所作所为,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春和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原因,譬如杳然这样的才情相貌,若不为罗州牧所用,也唯有成为巢穴底下累累尸骨这一结果。

她不能接受杳然为虎作伥坑害无辜女子的行径,却也没有立场逼迫她舍弃自己的安危,去做符合大义之举。

如何选择,个人自由。

或许,那吸食五石散的许夫人亦是如此?

想到许夫人,她蓦地抬头。

“你应该没有吸食五石散吧?”

杳然摇了摇头,余光瞥见苟梦暗暗松了口气的动作,心中五味杂陈,很快又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许氏乃第一批巧女,她原有心上人,但许家为了前程看中了陈太守,便将她许给了陈家,五石散乃一次梅园宴上,罗素皓递交陈太守与许氏的诱饵,他们夫妻二人为了名声权势,皆沉沦于其中,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官员,包括城中富商豪士受控于此。

见杳然自发写下了陈太守夫妻吸食五石散的由来,江春和微微一顿,有些意外于对方的敏锐。

怪不得上回罗州牧想在宴会上趁机暗算恩公,原来这法子己屡试不爽。江春和盯着纸上“诱饵”两字,不难猜出那些甘愿吸食五石散,受制于罗州牧的官员换得了什么好处,想来,这也是这群狗官如此抱紧成团的主要原因了。

江春和一路走来,也算见识到大大小小,性格迥异,人品不一的官员,可这样衣冠禽兽的,仍令她胆寒。

“为什么要造出这样一个地方?”她疑惑的看向杳然,仿佛想从这一“帮凶”口中得到些许解答。

“难道外头那些烟花柳巷,还有脚下这条画舫,都不够那些达官贵人们享乐?我知道素有江南温柔乡之说,可巢穴不是温柔乡,那是十八层炼狱!他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暴露后,全族都跟着下大狱?”

杳然略略停了片刻,眼眸微垂,看着手中握着得笔杆子,缓缓将之放下,在苟梦不解的视线中,费力地张开了口:

“自是想过的,尚未进入巢穴前,他们都有所顾忌,可从巢穴归来后,他们每一个都只想着何时能再去放纵一回。”

“因为那里温暖,迷幻,没有律法,充斥着荒诞与人性最野蛮原始的欲望,江姑娘,巢穴是一个无底洞,在死亡真正来临前,丢过原则的人是不会回头的。” 杳然说起话来,比写字慢许多,可就是用这般嘶哑如砂砾的声音说出实情,却比白纸黑字更具冲击力。

在杳然说出第一个字时,苟梦便震惊地站起了身,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一个艰涩的字眼自自己师父口中发出,被冲击的险些站不稳。

比起这一番令人咋舌的大胆言辞,她更惊讶于杳然竟然能说话!

一首以来,她都以为师父是嗓子受了伤再也不能说话,也从未听过师父张口发出一点儿声音,她紧紧抓着桌边沿,扣得指节发白,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喧嚣。

——师父是何时能说话的?她为何瞒着自己?师父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苟梦觉得自己正在被理智与感情左右拉扯,喧嚣的情绪过后,她的脑子昏昏涨涨,却咽下了,只是低低地唤了句:“师父……”

这一声落地后,杳然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接过掉落在凳子上的帕子,起替苟梦擦着发梢的水珠。

“师父”二字,几乎表明了苟梦的立场与态度。

她己清楚,师父手中沾染冤孽,无法洗脱,该由律法惩治,而她亦不会再想着借爹娘之面向沈大人求情。

可师父于她而言,也是特别的,她既然当初坚持认下杳然为师父,就不会改变。

苟梦没有再出声,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要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等到师父愿意将一切都告知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会送师父最后一程。

江春和看了看这师徒二人,暗暗叹息一声。

她几乎可以想见,为了彻底拔除这些蛀虫,接下来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恩公当然有法子用强硬手段镇压了罗州牧,可他并未那么做,杀人不过头点地,棘手的饱受蒙骗数年,尤其是众多崇尚罗州牧,因缘观的百姓,真的能迅速从中醒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