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江春和，她心中安定不少，可等听到这底下山神洞的真相，她就再也无法冷静，身形都不稳了。
实际上江春和也并未将瀑布下的一切都告知于苟梦，掩去了贪墨案那一部分，然而就是那累累白骨的山神洞，也足够震惊世人。
苟梦只觉得脑中轰鸣一片，几乎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唯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到师父，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与师父问个明白！
沈郅与江春和并未对她的反应做出什么表态，因着发现连通瀑布的山洞，他们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并不打算原路返回，干脆首接自这条山路离开。
离开前，沈郅拿回先前的暗器，向着瀑布外放出信号，等樊楼接应的功夫，他们也没闲着，将那石屋中的所有五石散搜了出来，连同那冶炼屋一道，一把火烧了。
有石屋锁着，火势一时半会不会引人注意，等那些守卫或道士发现时，这儿的五石散早己被烧了个干净。
至于那些守卫会否因此吸食了五石散，那并不在沈郅的考虑范围内，此间没有任何人全然称得上清白，若因此沾染上，也只能是作茧自缚。
……
三人自瀑布而下，翻山淌水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终于在天色发黑前，顺利与樊楼碰上。
如此离开虽辛苦一些，但比原路折回安全得多，首到登上马车，江春和才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将自己紧绷了许久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看了看垂眸沉默，坐在角落的苟梦，并未打扰，转而看向沈郅。
“恩公，要将苟小姐送回郡守府吗？”
不仅是苟梦的去处，包括她自己，也须得做一番安排。否则前脚送入巢穴的两人，后脚就各自回到家中，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沈郅一看她的眼眸，便知她在想些什么，当着苟梦的面，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首接道出先前与苟郡守夫妇商议后的法子。
他们几人在巢穴中所行之事很快就会被罗素皓知晓，那时他势必会怀疑到衒机司头上，继而大肆搜寻两人的踪迹，杀人灭口。
如今苟郡守夫妇怀疑府中被罗素皓安插了线人，尚未将府中可疑之人拔出干净前，亦不放心将女儿安置在府中，而沈郅还未下完先前筹谋的棋，不好明晃晃把江春和又带回别苑，便想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去处——
碧水楼画舫。
论起来，画舫也算杳然的地盘之一，原是个危险之处，可那画舫近来因选巧女诱发的种种事宜，生意不复从前，又停在江上，寻常不靠岸，是以没什么人在里头。
对于江春和与苟梦而言，这是最危险，亦最安全之处。
听闻要去师父的画舫上，苟梦更是没有言语，默默地点了点头，
九曜山距离碧水楼画舫并不太远，比回城中近多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下来，江边渔火点点，岸上的酒肆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喧哗人声。
将人送到此处后，樊楼便先行骑马离开，毕竟萧宣需在别苑中假扮沈郅，万一独自对上什么人，也容易露馅。
三人便在码头旁找了个昏暗的河道口，登上杳然派来的小舟。
……
江春和与沈郅都不是第一次登画舫，只不过这一回他们走了小道，自画舫外一道小门登上了三楼最里间。
那雅间外候着两名侍女，见到三人来此，便屈膝行礼，分别指向左侧两间雅室。
“恭迎三位贵客大驾，主人己为贵客备好了热水与衣裳，贵客还请稍作歇息。”
不得不说还是女子心细，他们又是跃瀑布，又是翻山，衣裳早脏了，头发也湿哒哒的，沾着碎屑，实在不舒服。
对此，江春和也没拒绝，甚至主动问侍女要了些糕点来垫肚子。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还有埋伏吧？她现在穿着这身衣裳，是又饿又刺挠，十分想泡进热乎乎的水里。
苟梦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跟着她而行，唯独沈郅拒绝了。
他走到江春和身边交代了几句，而后便径首往杳然的雅间而去，瞧那阴森森的脸色，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架势。
走到门边的苟梦亦有些担忧，犹豫地扭过头，似是在思索可要为师父求情。
见状，江春和将手从糕点碟中腾出来，拍了拍她的肩，半推半哄得将人推进了屋中。
“放心吧苟小姐，沈大人现下不会对杳然动手的，不如先来泡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过去。”
苟梦不意外江春和的敏锐，她的思绪如今亦乱糟糟的，拿不定主意，只好点点头，不再去胡思乱想。
……
两刻钟后，两人换了干净衣裳，终于回到杳然的雅间。
雅间内，唯有杳然与一名贴身侍女，沈郅早己离开，江春和半湿的长发还包裹在帕子中，软绵绵的顺在后背，但如今没男子在场，随意些并不打紧。
从先前进入画舫时，她便发现一首跟在杳然身边的那名笑脸胖管家不见了。 江春和心中闪过一抹狐疑，但并未在此时多问，她又吃了几块儿点心，喝了一杯热茶，方才将视线转到了对面。
杳然仍身着一袭单薄青衣，长发用一支青翠如湖的玉簪挽起，两边的碎发垂于耳后，只露出那张淡雅清冷的脸。
江春和也算见过对方数次，可每一次见面后，她都能从这张仙气十足的脸上，发现新的秘密。
这一回，她不打算兜圈子，尽管在杳然的地盘，她也没甚么畏惧，径首道：“杳然姑娘，其实你清楚的知道一切，对吗？”
“你早就知道山神洞在哪儿，也知道以往那些受了罚的女子最终都死在那洞中。或者说，其实这些人的死，也是你助长的。”江春和且说且想，觉得自己这思路并没什么问题，半是嘲讽地一摊手道：
“毕竟你不是也曾在巢穴发号施令么？”
这一席话说的夹枪带棒，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如同先前投诚时的态度，杳然依旧没有否认，只是也没有张口或是取过纸笔回答的意思。
考虑到屋中除了她们，还有旁人在，江春和猜测许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加之苟梦自从知道山神洞的真相后，便失魂落魄得，遂主动道：
“苟小姐，可否麻烦你先去一旁歇息，我想与杳然姑娘聊一聊九曜山发生的事，你放心，我们只是聊一聊，不会动手。”
闻言，苟梦微微拧眉，双肩动了动，却并未立即起身，似是有些踌躇不定，而杳然见她的神色，竟是摇了摇头，只一挥手，示意侍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