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愣愣看着自己,赵元婴心头漫起一丝失望:他都将她娶进了门,她竟从未想过做他真正的妻,看来自己这个夫君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殿下曾许元婴三个心愿,记得吗?殿下一诺千金,这第三个愿望,元婴希望殿下能对我敞开心扉!”
商无忧闻言默然半晌,这才道:“你我的婚事本就是形势所迫——赵元婴,我实话跟你说,本宫命不久矣,你想要的百年好合、相濡以沫,我给不起!”
赵元婴叹道:“殿下这么说,倒唤起元婴一丝悔意——长公主的大名京都城内谁人不知?只可惜我那时太过轻狂,总觉得自己可以如父亲般做个征战便将的大将军,竟从未在男女之事上留过心!若是能如兄长般 早些认识殿下,眼下的情况当有不同……”
“罢了,还是说眼下吧!”
赵元婴看了看商无忧,轻声道:“殿下的身体状况我早有耳闻,兄长已命人往边境去寻圣手,大辉的医者治不好殿下,他国的名医或许有办法!”
商无忧撇了撇嘴,“我体内的毒已侵入骨髓,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无药可救了!”
“正是因为如此,殿下才该珍惜眼下的日子!”
药性随血液排除体外,体内不在火烧火燎的难过,赵元婴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便温声道:“元婴看的出殿下喜欢赵家人,据我所知殿下亦未有钟情的男子,若殿下不嫌弃元婴蠢钝,余下的日子我愿陪在殿下身边!”
商无忧叹了叹了口气,俯身坐在赵元婴床边,轻声道:“我亲眼看着母后惨死、外祖一家背负污名,父皇无情、将我封入永巷之中,昔日围在我身边恭维之人竟都变了脸色。如今我孑然一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些辱我、欺我之人,我断断不会放过!”
“赵元婴,你有家人和朋友相伴,所求的也不过是个真相罢了——待大仇得报我会向父皇提出与你和离,你何再寻一身子强健、性格温厚的女子为妻,没必要为我一将死之人蹉跎青春!”
赵元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殿下当知元婴不是冲动之人,殿下非我、怎知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许是因着药的缘故,他手心的温度烫的吓人,商无忧本能的想要抽回手;谁知微微一动,榻上的赵元婴便“哎呦”了一声,鲜血竟从左臂的伤处渗了出来。
商无忧一惊,只得放弃挣扎。
赵元婴心头一松,这便笑嘻嘻道:“我生平最不喜用温厚来掩盖无能的女子,唯有似殿下这等聪慧又刚强的天之骄女,才是我心头所爱……”
闻得此言,商无忧脸上难得显出一丝赧色,她故作镇静的绷着脸道:“我本就是个疯的,众人皆云我手段狠辣,你若日后犯在我手里,不死也是要脱层皮!”
赵元婴握着她的手温和一笑,“殿下的惩罚元婴甘之如饴。”
“赵元婴,你当真想清楚了?”
商无忧收起笑容,带着一丝担忧道:“洛阳宫变的幕后黑手藏得极深,即便我有马鹞子在手也没有十足把能将此人挖出来;陈家和老国公的事,只怕与父皇脱不了干系……”
说罢她抬眼深深看向面前一脸温和的男子,轻声道:“我问你,若最后真是父皇默许朝中人对老国公出手,你待如何?!”
赵元婴面色沉了下来。
这个问题他兄长也问过,也正是如此才会患得患失,迟迟无法正视自己对无忧的感情——
若皇帝真的……那无忧便是杀父仇人之女!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她刀剑相向,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追逐她的身影。
直到司命祭礼那一日,他亲眼看着她被那蛟妖所伤、几乎丢了性命,身子忽的再不受控制、自顾自提剑冲了上去;就在他掉入蛟妖口中、即将逝去光明之际,却终于想通了——
父辈的仇恨与她何干?!
纵使命运多舛她却依旧渴望着亲情、拼尽全力的回护他的家人;即便知道父亲之死与皇帝脱不了干系,她依旧尽心尽力为自己和兄长提供帮助,对调查出的线索也从未有一丝隐瞒,只这份坦诚便足已让他钦佩!
父亲的死与她无关,她无需背负愧疚,而自己亦无需迁怒!
赵元婴轻轻牵起她的至于胸前,温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只知你是我的妻——成亲时你特意叫阿斐赶制白色礼服,此举乃是为父亲和祖父守孝。公主乃天命神女,却愿为臣子舍弃皇室尊严,这样的女子祖父和父亲也一定会喜欢!”
“殿下谨记,无论结果如何,赵元婴定不相负!”
商无忧愣愣的抬起头,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涌上心头——
他本对自己抱有戒心。
父皇强按着头逼他娶了疯名在外的自己,他如何能够不怨?!
在加上老国公父子的死……
她曾想过,他二人相敬如宾就好!
即是同仇敌忾的盟友,又是并肩战斗的伙伴,便是到最后查出父皇他……好在赵元婴并非绝情之人,最好的结果便是一拍两散、各自偏安——
他不会对她出手,她也不会阻他复仇!
没想到,他竟肯为她放下仇恨!
商无忧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赵元婴见她呆愣如斯,忙道:“莫不是殿下讨厌我?”
商无忧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赵元婴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道:“祖母说我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不知殿下可愿一试?”
——“若是皇后娘娘还活着,定是盼着公主能够夫妇和顺……”
——“谲儿,答应母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正是因为如此,殿下才该珍惜眼下的日子!”
商无忧心跳如擂鼓,一把抽出赵元婴手中的柔荑,歪着头道:“试试就试试!吾乃大辉长公主、司命大神选中的天命神女,你当我会怕?”
赵元婴眼光闪闪发亮,柔声道:“既如此,余生还请殿下多多指教!”
……
那一夜国公府并没有什么烟花女子。
唯长公主身旁那个身如磐石的侍卫,无言在洛神轩外枯站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