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相信谢秋瞳的判断。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判断出戴渊可能会造反的,但这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当一件事,有很大变坏的几率时,那就一定会变坏。
如果王敦和戴渊同时造反,那司马睿肯定扛不住,大晋说灭也就灭了。
谢家这种常年和王家作对的家族,肯定是会被清算的。
唐禹和谢秋瞳都只有一条路,一个找喜儿,一个找冷翎瑶,一个进极乐宫,一个进圣心宫。
但唐禹想试试,实在不行再逃命。
只是他不明白谢秋瞳…
他只能疑惑问道:“为何?你向来有自己的判断,为何我死了你就…”
谢秋瞳道:“我没有根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谢裒的指缝中争取来的。”
“所以即使我有点势力,但也只是情报和江湖,这微不足道。”
“我需要一个帮手,就如同你现在对帮手的渴望。”
唐禹皱眉道:“所以你为了把我培养出来,费尽心血。”
谢秋瞳无奈道:“但你很不听话,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帮手。”
随即,她又道:“你是知己。”
“若是王敦和戴渊成了…谢家没了,你也死了,我孤身一人活着做什么?”
“做不成事了,倒不如死了算了。”
“但你若是活着…”
她看向唐禹,露出了苦笑:“我只是看得到一丝微光…”
唐禹正色道:“我不会死,我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投靠喜儿,所以你不能死。”
谢秋瞳道:“谢家没了,我也…”
唐禹直接打断道:“时局艰难,但不是没有希望。”
“我们都必须在这一场风暴之中,站稳脚跟,苦苦坚持,或许这是风暴,也或许这是机会。”
他看着谢秋瞳,道:“如果我挡住戴渊!大晋有没有希望!”
谢秋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和战意,道:“希望不大!但一定有!至少三成!”
唐禹道:“三成够了!在我心中,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你就一定能赢!”
谢秋瞳皱眉道:“你这么相信我?”
唐禹笑道:“因为你把老子耍的团团转,你有那个智慧。”
他伸出了手,握住了谢秋瞳的手,郑重道:“我有几句话想说。”
谢秋瞳看着他的手,又看向他。
唐禹沉声道:“刘备历经战败,四处漂泊,妻离子散,未曾放弃过。”
“丞相六出祁山,死尽知己,未曾放弃过。”
“姜维北伐十余次,阿斗都投降了,也未曾放弃。”
“你我面对困局,便心生惧意,悲观求死,哪里像是做大事的模样!”
谢秋瞳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目光逐渐坚定。
唐禹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去谯郡!我明天就走!戴渊交给我!石虎交给我!我保证守住淮河以北!”
“我知道很难,但我敢这样向你保证!”
“所以王敦…”
谢秋瞳直接道:“王敦我来!”
她的眼神如此锐利,话语如此坚定,凝声道:“只要你保住淮河以北!我就能保住建康!”
唐禹道:“好!这是我们的约定!”
谢秋瞳看着他,轻轻点头道:“约定。”
唐禹道:“如果败了,我们都活下去,再找机会。”
谢秋瞳沉默片刻,道:“好,我听你的。”
她松开了唐禹,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北上谯郡,一定会被盯死,很可能会遭到刺杀。”
“我这就写信给霁瑶,让她贴身保护你。”
“你等她来了之后,再出发。”
唐禹皱眉道:“需要多久?”
“最迟四天。”
“不行。”
唐禹摇头道:“我明天必须出发,时局艰难,每一天都很珍贵,我必须要尽快到谯郡,控制局势。”
谢秋瞳想了想,才道:“有师兄和姜燕保护你,问题也不大,我让霁瑶追赶你,争取尽快与你汇合。”
“好!”
唐禹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去准备了,明早就走。”
谢秋瞳道:“北篱门,我送你。”
“嗯。”
唐禹应了一声,便直接朝外走去。
回到唐家,他立刻安排了起来,让侍卫们做好准备,让小荷和蓝岁岁收拾东西。
家中忙碌了起来,唐德山一瘸一拐看着这一幕,不禁笑道:“儿啊!这是在做什么啊!”
唐禹道:“爹,我明天就走了,你在家多保重。”
唐德山这下急了,连忙道:“才回来一两天就要走!干什么去啊!”
唐禹道:“爹啊,陛下有圣旨,让我去谯郡做郡丞,我去当官啊。”
“郡丞!”
唐德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道:“六品官!郡丞!儿啊你真的出人头地了!”
唐禹苦笑道:“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那边麻烦着呢。”
唐德山想了想,才点头道:“对啊,谯郡似乎在打仗啊,那边危机四伏…儿子,你确定要去吗?”
唐禹不禁摇头道:“爹,这是圣意,儿子也是要做事的人,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
“若是…若是…”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就去舒县,那些百姓会照顾你的。”
唐德山变色道:“这么严重吗!看来那边打得挺狠啊!哈哈!”
唐禹道:“是有点危险,但我相信我能做好,爹你忙你的去吧,我这还收拾东西呢。”
“好嘞哈哈哈!”
唐德山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又上了楼。
唐禹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便准备先去桓家找桓彝,必须确定他的最终态度。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见了一声惊呼。
有侍女快跑过来,急道:“公子!快…快来看一下啊,老爷他…”
唐禹脸色当即一边,连忙冲上了主楼。
他看到了唐德山。
这个糜烂的中年人正静静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的身体旁边,是他呕吐的污秽,以及剩下的砒霜粉末。
聂庆叹了口气,低声道:“即使是砒霜,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没的…主要是他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了。”
“节哀吧…”
说完话,他便摇着头出去了。
唐禹面色有些呆滞,看到了旁边桌上一个小木盒,盒子压着一封信。
他缓步走了过去,打开木盒,看到了一些地契和凭据。
木盒下的信,缓缓打开,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儿啊,谯郡那个地方很乱,太危险了。”
“我虽然很想你出人头地,但也不想你去冒险。”
“圣旨不能违背,但我朝以孝治天下,我死了,你一定要以守孝的理由,拒绝去谯郡啊。”
“爹希望你好好活着,早点成亲,生一堆孩子。”
“死,是爹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安心在建康守孝,谯郡别去了。”
“其实,舒县的事我都知道,我每天都派人去打探消息。”
“儿子,爹为你骄傲。”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你是一个好儿子。”
“哈哈哈下辈子别再遇到我这种爹了。”
“若是…若是你执意要去谯郡,那你也该没有牵挂了…”
“无论你怎么选,爹都支持你,相信你,你一定能出人头地,因为你是个好官。”
“这天下哪个不期望遇到一个好官呢。”
“儿子,好儿子,你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