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莲蓉,看得什么破热闹,恶心死我了!”
一路跑回锦鑫堂厨房,梨月都气不打一处来。
亏莲蓉还兴奋的要命,嘎嘎嘎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背过气去。
梨月只看了几眼,闻着点儿味,都膈应的不得了。
做午饭前,她皱着眉头,一个劲儿洗手擦脸。
光是想想金娘子那一头一身,都要忍着不呕,也真是够人受的。
莲蓉不似梨月胃浅,还在比比划划绘声绘色,当笑话给大伙儿讲。
“活该!以前主子们饮食,偷吃个半斤肉二两油,没人说她什么就罢了。如今底下人就那么两碗糙米,她还要贪去一碗,真是活该被泼粪!”
众人皱着眉头嫌弃,终究觉得大快人心。
底下吃大锅饭这些人,也不是软弱好欺负的。
真把她们逼急了,不知做出什么事儿出来。
“乔姐儿胆子也是真大,就不怕打板子受罚?”
“她原就是刷马桶子的,再罚她能怎的?大不了不让她做花匠,还赶她收夜香去罢了。这就叫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用度太过苛刻了。
吃食越来越差不说,连衣裳布料裁缝都减少,闹得大家怨声载道。
管事房林大嬷嬷她们精明不露头,偏是金娘子敢出头挑事,不泼她泼谁?
出头的椽子先烂,也不算冤枉了她。
大伙儿还在议论纷纷,梨月去蒸笼里看着饭食。
这几天在她这里定小灶的大丫鬟也越来越少。
只剩下玉墨、红绒、妙童这几个特别有钱的。
其他嘴刁的大丫鬟们,都不得不多攒些钱,添补着做衣裳鞋袜去了。
梨月觉得很是可惜,最近新学了不少手艺,还想着大展身手呢。
比如今天中午,光荤菜就做了两道,酿虾烩蹄子还有黄金鸡。
酿虾与糟蹄子,都是秦嬷嬷才教她的,刚从坛子里取出来。
虾味鲜甜蹄肉弹软,带着酒意与糟香味,很适合秋天当下饭菜。
黄金鸡则是炖煮刚宰杀的鲜鸡,汤里只需加麻油、盐和葱姜与花椒。
煮好后的鸡肉是金黄色的,斩件后配上酸甜料汁,特别滑嫩鲜香。
青菜是凉拌黄芽菜,主食是莹白油润的白粳米饭,就别提多香了。
装好碗碟之后,梨月给每人送了一小块红曲糟鲥鱼,也好尝个新鲜。
“妙童姐的饭好了没?”
刚装好食盒,秋盈就甩着手绢来了。
她现在穿着阔气的很,水红撒花软缎褙子,衬着簇新白绫袄。
衣裳贴里都是杭州绢,一看就是好衣料。
她也接了好些私活,替人做衣服绣鞋子,能拿不少赏钱。
只是每天点灯熬油,眼圈子发黑,脸也瘦了一圈。
秋盈一屁股坐在小凳上,塞过来一个包袱。
“干娘给我一件蓝布披袄,颜色有点老气,给你当罩衣穿吧。”
正经斜纹绒布做的,宽宽大大的,好洗又不缩水。
眼看着天凉了,灶上做活正好穿,可以罩在裙袄外面。
梨月高高兴兴收下,偷给她拿了一碟点心。
松子瓜瓤奶酥小饼,用月饼模子做的,又漂亮又香甜。
“你怎么好像吃不上饭,瘦了这么多?”梨月疑惑。
秋盈见着点心才精神起来,先塞嘴里一块,剩下的用手帕包起来。
“废话!三等丫鬟份例菜,半点油水都没有!”
这也真是难怪她抱怨,小厨房用度也跟着消减,大伙儿都一样。
梨月赶紧捂住她嘴,厨房也不是抱怨的地方,容易挨骂的。
“给你盛碗鸡杂汤,回去泡饭吃。”
中午菜有剩的,梨月给她盛了两块蹄子一碗汤饭,放在食盒底下。
秋盈馋的两眼放光,提着盒子赶紧走,刚走两步又转了回来。
“明天中秋节的酒席,是你们锦鑫堂做,还是让二房做?”
最近大伙儿缺油水,都等着中秋节打牙祭。
若这酒席是二房院里做,只怕又要被她们克扣些。
论起照应下人饮食,还是太太的锦鑫堂最厚道。
“自然是二房院做,前些天就说好了。”
梨月也巴不得锦鑫堂厨房能做中秋家宴的酒席。
一来可以学好些大菜,二来还可以用剩下的食材练手。
可现在是每月一轮换,八月公中饭食都归二房院厨房,中秋家宴也是。
管事房已把酒席的用度拨给她们了,听说光是鱼虾螃蟹就有好几篓。
“我的天爷!谁想吃金娘子做的酒席?”
秋盈绝望的翻白眼,摇头忍着恶心走了。
这可真是恶事传千里,金娘子被泼粪的事儿,瞬间传扬的人尽皆知。
整整一中午,所有人都在聊这事儿,偏赶上午饭时候,令人哭笑不得。
谁知下午事闹得更大了,丫鬟婆子跑进跑出,叽叽喳喳说不停。
梨月和莲蓉不知道出什么事,好奇的往外探头。
秦嬷嬷交代下来,下午让她俩磨豆浆,预备着她点豆腐。
“二房院的灶锅被砸了!二太太去鹤寿堂告状,把太太也唤去了!”
梨月和莲蓉正推着磨,有小丫鬟跑进来告诉她们。
金娘子被乔姐儿泼了一身粪水,气得险些升天,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胡乱洗了两把身上,就带些相好的婆子小厮,追上乔姐儿暴揍了一顿。
乔姐儿人单势孤打不过她们,胳膊被打脱了臼。
金娘子还不解气,把将乔姐儿捆的粽子似得,吊在卷棚下头。
还把二门外小厮婆子都唤来,让大伙一起看着,要把她两条腿打断。
这下算是犯下众怒,乔姐父母都不干了,一拥而上炸了锅。
老两口子引着一群粗使婆子,追着金娘子打到二房院厨房里头。
橱柜笸箩里头的米面蔬菜,丢了个满天满地。
不但两口铁锅都凿穿了,连灶台子上砖头都砸了个粉碎。
那金娘子吓得屁滚尿流,披头散发逃到二房太太院里。
这才是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若不是二太太保着,她险些被人打死。
二太太见陪房厨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又惊又急又气。
当场就让人去管事房,唤林大嬷嬷和管事娘子来。
事情闹得这么大,管事房也不敢做主,干脆都往宁夫人身上推。
毕竟府里太太是当家主母,公中的奴才闹事,只能让太太发落。
二太太听了就烦躁,这些天为了公中的饮食,她可是没少操心。
因此连饭都吃不下,起身就往鹤寿堂,寻宁老太君告状去了。
“大嫂是怎么管的家?那些下三等奴才,竟然到二房院里头,闹事砸锅险些打死了人!母亲,您得给我二房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