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大爷站在门廊下,焦躁地来回踱步。庭院里的石板被他的脚步磨得发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刚得知云陵伯府出事的消息,心中忧虑万分。大女儿嫁到林家,此事必定会牵连到她。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嫉妒我有了身子,在这里诅咒我?”楚涵清尖锐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生生刺痛了楚家大爷的耳膜。
庭院里的丫鬟们纷纷低下头,假装没听见这刺耳的争吵声。几只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楚家大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从大女儿病愈后,他就看清了二女儿的本性。这个庶出的女儿,除了耍弄心机,就是咋咋呼呼,与她那个母亲一个德行。
想到她近来借着有孕为由,硬是要搬回楚家住,还带着那个不成器的秀才夫婿和婆婆,楚家大爷就觉得一阵头疼。那孔秀才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偏偏还要在他面前卖弄学问。
“住口!”楚家大爷终于忍无可忍,“要闹腾给我滚回孔家去!来人,送二小姐回家!”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惊得廊下的燕子都飞走了。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却又不敢真的动手。
楚涵清立即扯着嗓子哭嚎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凭什么楚涵凤能回来,我就不能?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她一边哭,一边护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楚家大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烦意乱。他朝大女儿招手:“别理她,跟爹进来说话。”
“爹,”楚涵凤温声劝道,眉眼间透着几分无奈,“她到底是您的女儿,就让她一起进来吧。女儿这次回来是要告别的,相公打算举家迁往帝都。”
说着,她怀中抱着的小女娃朝楚家大爷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爷爷”
这是楚涵凤的女儿林含澜,小名澜儿,才一岁多,生得粉雕玉琢,尤其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可爱。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襦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楚家大爷心头一软,将外孙女抱在怀里。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逗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因为听闻女儿要去帝都,他的面色又沉了下来:“当真要走?”
“是,全家都要去。”楚涵凤转向楚涵清,语气温和地说道,“妹妹,我刚才说那些话并无恶意。只是林大夫要走了,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孕期要适当运动,莫要总躺着。”
楚涵清听到这话,心里一慌。她正担心没了林大夫,自己生产时该如何是好。但嘴上仍是不饶人:“少在这装好人,管好你自己就行!”
她说这话时,眼神闪烁,显然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般硬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老夫人匆匆赶来,她的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两个丫鬟搀扶着她,生怕她走得太快摔倒。
得知林家要迁往帝都,老夫人红了眼眶,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舍:“真的非走不可吗?”
“祖母,”楚涵凤轻声解释,眼中含着歉意,“朝廷要云陵伯府的女眷回京,公婆放不下心,相公又放心不下公婆”
话未说完,楚涵清又插嘴道:“爹,要不咱们也去帝都吧!那里多繁华啊,还能把金玉满堂楼开到帝都去!”她说这话时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帝都繁华的景象。
“闭嘴!”老夫人厉声喝止,“你一个妇道人家,整日胡言乱语!”
孔明远见势不妙,连忙拉着楚涵清告退。楚涵清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拽着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老夫人长叹一声,拄着拐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派人送他们回去吧,这个家都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了。”
“祖母,”楚涵凤握住老夫人的手,感受着那布满皱纹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孙女看那孔秀才似乎对清儿已生了厌烦之意,往后还请多加留意她。”
老夫人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我这把年纪,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舍不得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祖母放心,”楚涵凤笑道,“等我们在帝都安顿下来,就让父亲接您过去住。帝都繁华,开家酒楼定能红火起来。”
她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儿。小澜儿已经在外祖父怀里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楚家大爷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女儿此去帝都,恐怕短时间内难以相见。但为了女儿的安全,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仿佛在为这即将分别的一家人送别。
老夫人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屋内:“去收拾些东西吧,让丫鬟们帮着准备。路上带些干粮,别饿着孩子。”
楚涵凤跟在老夫人身后,轻声应着。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楚家大爷抱着熟睡的外孙女,久久站在院子里。他望着天边的晚霞,心中默默祈祷着女儿此去,能够平安顺遂。
忽然楚家大爷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凤儿其实清儿刚刚的主意还不错,若能在帝都开起酒楼,也算是给你爷爷留下的产业添砖加瓦了。”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扶手,那是先父生前最喜欢的紫檀木圈椅。每每想起父亲,他总会不自觉地做出这个动作。
楚涵凤正要开口,却见父亲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她知道,父亲一直对爷爷的离世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是爷爷临终前将家业交到父亲手上,恐怕楚家早已败落。
屋内一时沉默。檐下风铃轻响,院中梧桐叶沙沙作响。这座老宅承载着太多回忆,每一块砖瓦都诉说着楚家的兴衰。
正当气氛渐渐凝重之际,外头的丫鬟匆匆进来回话:“大夫人身子不适,说是不便见大小姐。”
这话一出,屋内气氛骤然冷却。老夫人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是这样。”老夫人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太清楚儿媳妇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一场桃花瘴罢了。可笑的是,这病还是遗传了她这个老婆子。
楚涵凤垂眸,指尖微微发颤。从小到大,母亲对她的冷漠早已让她习以为常。可每每想起幼时那些渴望母爱的日子,心头还是会泛起阵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