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离我最近的一个村民,身体猛地膨胀,皮肤撑裂,化作一个三米多高、浑身布满骨刺的怪物,带着腥风向我扑来。
我虽然力量沉寂,但战斗的本能还在。我侧身躲过,同时从腰间拔出了邪王剑。
剑身依旧黯淡,但独属于神兵的锋锐,依然不是这些血肉怪物所能抵挡的。
“噗嗤!”
剑光闪过,怪物的头颅应声飞起,黑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然而,更多的怪物已经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悍不畏死,用爪牙、用骨刺、用扭曲的肉体,疯狂地向我发动攻击。
我咬紧牙关,挥舞着邪王剑,在狭小的空间里腾挪闪躲。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起大片的腥血,但这些怪物数量太多。我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手臂开始变得酸麻沉重。
“没用的!”
老族长在远处发出得意的狂笑,“在九天玄女的领域里,你这点反抗,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我被一头怪物撞中后背,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险些摔倒。
眼看数只利爪就要抓到我的身上,我心中涌起一股狠厉!
“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我怒吼一声,将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白玉京的力量,尽数点燃!
“仙厌术——瑶姬仙火!”
呼!
金色的火焰,瞬间从我体内爆发!
金色的火浪以我为中心,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啊!”
被火焰触及的怪物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然而,就在这惨叫声中,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解脱的快意。
我愣住了。
我看到,在火焰中被焚烧的怪物,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一种诡异的、近乎幸福的微笑。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爷爷给我的那枚桃木符,开始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在我周身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瑶姬仙火的威力控制在祠堂之内,没有外泄分毫。
透过这层光晕,透过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我看到了真相。
我看到那些扭曲的怪物身躯之内,被囚禁着的一个个痛苦、挣扎、渴望着死亡的真正村民的灵魂!
爷爷的话,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有时候,看着像诅咒的,其实是个笼子。”
原来如此。
这个村子,根本不是什么恶魔的苗圃。他们,连同他们的血脉,是镇压“九天玄女”、活生生的封印!是一座代代相传、永世不得解脱的血肉牢笼。
我所谓的“斩杀”,对他们而言,竟是慈悲的“超度”。
“不!不可能!”
老族长看到这一幕,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咆哮:“你们……你们这些卑贱的祭品,怎敢背叛天女?”
“是吗?”我冷笑着,提着邪王剑,一步步穿过火海,走向他,“那就让你口中的‘天女’,亲自来面对我吧!”
“仙火燎原!”
我将最后一丝力量全部压榨出来,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祠堂彻底吞噬。
老族长连同那棵血肉妖树,在火焰中发出了不甘的诅咒,最终化为一撮焦黑的飞灰。
当我走出燃烧的祠堂时,整个梨园村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金色的净化之火,正在将这座背负了千年诅咒的村庄,连同它所有的痛苦与罪孽,一同从世间抹去。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体内的力量彻底枯竭,眼前一黑,我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火光,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
是爷爷。
他依旧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他的旱烟杆,仿佛只是饭后出来散步。
漫天的火焰,映照着他苍老的脸庞,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蕴含着整片星空。
他看着我,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清泉,洗涤着我满身的疲惫与杀戮。
“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心中所有坚硬的壁垒。
从获得白玉京开始,一路的厮杀,一路的奔逃,面对神魔的低语,面对世界的崩塌,面对亲友的离去……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孤独,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看着他,任由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模糊了眼前这片焚尽罪恶的火海,也模糊了他那张布满皱纹、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脸。
爷爷扶着我,走在回归的路上。身后的梨园村,在净化一切的瑶姬仙火中,连同那座血肉牢笼,一同归于虚无。
冲天的火光,将爷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哭出来就好了。”爷爷的声音温和而厚重:“憋在心里的水,不流出来,是会淹死人的。”
我跟在他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用衣袖胡乱地擦着脸。
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母亲和叶清歌都没有睡,正焦急地等在院门口。看到我满身狼狈地被爷爷带回来,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叶清歌快步上前,扶住我另一只胳膊,她的手很暖,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沉。没有噩梦,没有低语,仿佛所有背负的沉重,都随着那场大哭,被宣泄了出去。
然而,当我再次拧开老旧的收音机时,我知道,梨园村的“九天玄女”,不过是这场末日盛宴微不足道的一道开胃菜。
世界,已经彻底疯了。
梨园村的事件,只是一个信号。那些隐藏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而诡异的“外道鬼神”,开始接二连三地苏醒,降临于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根据卫星监测与幸存者报告,中原地区出现大范围异常,土地沙化,生机断绝。目击者称,一名身穿黑衣、面容模糊的僧人,自古都洛阳的废墟中走出。他所过之处,万物寂灭,一切都化为死寂的黑白……有学者从古籍中考证,其特征,与隋末昙花一现的邪佛‘黑面僧’高度吻合……”
收音机里的声音滋啦作响。我仿佛能看到那片千里饿殍、万籁俱寂的“寂灭佛国”。
“……西北地区,古丝绸之路沿线,出现名为‘罗刹鬼国’的恐怖势力。其首领自称‘罗刹鬼母’,传闻为大唐时期由西域传入的邪神。其信徒以血肉为食,以活人为巢,将数座幸存者城市,改造成了蠕动的血肉魔巢……”
“……南方,自称‘九天玄女’的古神降临。祂并未带来杀戮,而是颁下‘天条’,所有信奉祂的区域,都建立起一种极致森严的秩序。人人断情绝爱,按时作息,按需分配,如同最精密的傀儡。任何违反秩序者,都会被同化成没有思想的傀儡。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统治……”
听到“九天玄女”这个名字,我握着收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梨园村的源头,那个所谓的“九天玄女”,看来只是这位的一枚棋子罢了。
混乱,并未就此停止。
一位“无生老母”在元大都的遗址上,向所有绝望的幸存者许诺了一个“真空家乡”,无数人在祂圣洁的光辉中,微笑着化为飞灰,魂归“无生”。
东海之上,三座仙山般的巨大岛屿凭空出现,自称“三霄娘娘”的古神,布下“九曲黄河阵”,任何靠近的现代舰船,都会在迷雾中被分解成最原始的零件与血肉。
最诡异的,是在关外之地,一种被称为“爷火华”的灾祸正在蔓延。
那是一种在夜晚飘荡的、拳头大小的惨绿色鬼火,凡是被鬼火照到的人,不会死亡,而是会发生不可名状的恐怖变异,成为新的灾祸传播者。
黑面僧、罗刹鬼母、九天玄女、无生老母、三霄娘娘、爷火华……
一个个只应存在于泛黄传说中的名字,如今都化为了行走于人间的梦魇。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的巨大舞台。人类文明建立的秩序、科技,在这些动辄扭曲法则、污染现实的鬼神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而我,张九幽,这个曾经被外界寄予厚望的男人,依旧在小山村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
梨园村一战,几乎耗尽了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本源。
我的白玉京,依旧是一片沉寂的废墟,十二仙楼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这些新降临的鬼神,每一个的气息,都比当初的“月神”更加古老、更加诡异。以我现在的状态冲出去,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