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状元郎
“朕有意减少徭役，沈公以为如何？”
开门见山的问话，让沈流云登时眼下一滞。
他轻咳一声，随即俯身：“减少徭役，此乃惠民之善举，只是陛下，如今轩国百废待兴，北境需要筑起高墙来抵御外地侵袭，南方更需要修筑堤坝来防止洪涝灾害。”
“若是减少徭役，只怕……”
沈流云没有将话说绝，留下一个口子试探皇帝口风。
早就料到沈流云会如此，李承佑淡然一笑：“朕也没说不修堤坝，不筑高墙，只是想减轻些无用的徭役，让百姓安居乐业。”
“朕听闻，各地苛捐杂税繁多，百姓苦不堪言，如此一来，无人种粮，银钱全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国库不充盈，百姓不幸福，如何能国富民强呢？”
话音落下，沈流云无话可说。
李承佑的目光并没有从沈流云身上移开，依旧探寻道：“减少徭役，惩处贪官，此举，沈公认为应该推选何人推进呢？”
闻言，沈流云眼底登时一紧。
看来，他不是和自己商议，是来通知。
一张老脸有些抽—动，沈流云的目光有些飘然。
“各地官员纷繁复杂，还需从长计议。”沈流云躬身行礼。
“既如此，便交给老师了。”李承佑唇畔扬起一抹笑意。
本以为是商议，却又变作通知，如今将此事干脆扔在自己身上。
沈流云错愕抬眸，连连俯首：“陛下，此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老师能者多劳。”李承佑站起身来，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陛下。”
沈流云突然叫住李承佑，随即躬身行礼。
“臣最近听闻小女在宫中有些疲乏，不知……”
多年教导，沈流云张嘴，李承佑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沈公放心，诗雨在宫中自有人照料，不必您多费心，方才朕所言之事，劳烦沈公多多上心。”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
上了轿撵，李承佑缓缓闭上眼睛。
心里却有了计较——民生大事放在眼前犹犹豫豫，却对沈诗雨之事十分上心。
看来当年那个满腹报国情怀的沈流云，如今也被利益熏心。
“陛下，可是要去沈昭仪宫中？”睿公公探问道。
“回太极殿。”李承佑没有犹豫，冷声回应。
太极殿内，案上堆放着各色的折子。
这日没有批折子，看样子需要忙上一阵子了。
春闱的榜单还未张贴出来，李承佑若有所思。
这几日在书铺中与潘盛相处下来，此人倒是个可堪托付之人。
没有旁的书生那般迂腐，想法也更是新颖，敢想敢干，想来是个栋梁之材。
思来想去，李承佑最终下了御笔。
春—色盎然，瑞王府里的桃花也是一绝。
彩儿匆匆跑来，席卷的风带着几瓣桃花，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了沈万娇手中。
“来了！表公子来信了！”
沈万娇放下手中笔杆，拆开信件瞧了一眼。
果真不出她所料，这些匠人们的家人全部被人看管着。
幸而沈万娇去信的及时，否则十几条人命便就此消失。
沈万娇长舒一口气，随即站起身来：“去一趟书铺。”
套了车便准备向书铺而去，奈何今日街上实在是热闹，走了许久还未到书铺。
沈万娇眉心微蹙：“为何今日街上这么多人？”
骞嬷嬷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随即开口：“今日乃是放榜之日，许多人都要前去瞧一瞧，更有许多富贵人家要榜下捉婿。”
闻言，彩儿来了兴致：“不知道潘公子会不会被捉了去。”
沈万娇侧目，透过风吹起帘子的缝隙向外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万娇终于终于到了书铺。
今日书铺清净得很，书生都去瞧榜单了。
只见潘盛依旧坐在原处作画，不疾不徐，仿佛今日并不是张榜之日。
“潘公子今日不去瞧瞧榜单？”沈万娇试探问道。
潘盛浅笑：“这样的热闹，没什么好瞧的。”
“万一公子是状元呢？”沈万娇语带揶揄。
闻言，潘盛的画笔顿了顿，抬眸看向沈万娇：“谢娘子何出此言？”
“神仙赐言，我这书铺会有文曲星关照，将来会有人中了状元，万一你便是那状元呢？”沈万娇胡说一通。
潘盛嗤得笑了出来。
不多时，一群书生一拥而来。
为首的正是从前潘盛的同窗，信步进门来，一把抓住潘盛的双手将他拽了起来：“潘盛！别画了！中了中了！”
话音落下，身后的书生们连连躬身道谢：“恭喜潘状元！”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潘盛呆滞在原地。
从前他只设想过自己中了进士便可，却从未想过，竟会如此。
他的画笔登时落地，好巧不巧落在了那只还未盛开的牡丹花瓣之上。
墨水晕染开来，将花瓣的颜色加深了些，殷红一片。
“恭喜潘公子，贺喜潘公子！”
道喜的声音层层不决，潘盛转过头去，沈万娇亦在人群中贺喜欢呼。
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前去鸿胪寺。
不过多时，街道之上传来锣鼓喧天。
官道两侧，百姓们早已汇聚。
不远处，马背之上潘盛簪花披红，拱手作揖向两侧百姓拜会。
本就清秀的面庞簪花之下更显俊朗，浅笑颔首间，勾动了无数少女芳心。
“为何看榜之时不见此人？”人群中熙熙攘攘地讨论着。
若是方才潘盛前去看榜，只怕如今便已经成为别家的乘龙快婿了！说不准，今夜便能入洞房。
锣鼓喧天之下，沈万娇却在书铺二楼安静观赏。
身侧的彩儿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们，我们书铺里的作画先生，竟然是状元郎！状元郎！”
沈万娇抿了一口茶。
骞嬷嬷上前来将账册递了过来，托了托彩儿就要掉下来的下巴，无奈道：“你这丫头，收敛着些。”
沈万娇挑了挑眉：“如今，咱们这书铺也可以换个招牌了。”
“文曲降临。”
若是这样的名声传扬出去，只会有更多书生慕名前来。
届时开办学堂也是可以的。
生意有了，名声有了。
沈万娇摩挲着指腹，喃喃：“如今，鱼和熊掌，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