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棘年则一直低头看手机,在她走进来时,意味不明投来一眼。
“小凛,过来坐吧。”俞淑宁笑着站起来让位,面对苏凛时嘴角悬了一抹明晃晃的嘲讽。
苏凛看都没往这边看,选了个离二人最远的地方坐下。
俞淑宁僵硬地扯扯脸肉,笑着坐回去,“小凛呀可真别扭,明明是冲着你来的,就是要坐那么远。”
“棘年,等下散庭你去哄哄她吧。女孩子都喜欢说反话做反事,她离你远是等着你亲近呢。”
沈棘年神色不明地看向苏凛。
苏凛没管任何人,坐下后闭目养神。
随着法官的到来,正式开庭。
原告被押到台上。
随着他的到来,台下引起一片轰动。
好多人控制不住朝他奔去,要不是法警拦着,早把他撕成碎片!
法官喊了好多声“肃静”,不惜搬出法庭规则,要把生事者请出去,众人才勉强平息。
苏凛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怨恨朝原告看去。
男人缩着脑袋,身体佝偻在黄色看守服里,全然看不到当初撞人时的凶狠。
这是一场激情杀人案件。
男人仅仅因为与女朋友闹了矛盾就报复社会。
一场事故造成三十几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不停有证人在检查官和原告律师的要求下出庭作证,苏凛无意间滑过沈棘年和俞淑宁所在的位置。
但见俞淑宁苍白着一张脸缩在沈棘年怀里,不停颤抖,好不可怜。
不知情者,还会以为她在事故中不是划伤手指,而是断了一只手!
轮到俞淑宁时,沈棘年扶着她才能说出话来。
“当时真的好可怕,好可怕,他的车子见人就撞。”
“我走出来的时候刚好被他看到,吓得跌在地上……好在及时被救了出去,否则也一定会被撞到。”
俞淑宁可怜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沈棘年怀里瑟瑟发抖。
从她看沈棘年的眼神就知道,那个救她的就是沈棘年!
舍身相救也就罢了,还为她擦破皮的手指费心费神,不是真爱是什么?
法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打断她,“接下来,请下一位证人。”
下一位是苏凛。
“苏凛小姐。”律师叫。
苏凛立起,一步一步走向证人席。
正扶着俞淑宁回来的沈棘年听到她的名字猛地定住,目光急速锁紧朝自己走来的她!
苏凛与他错身而过。
立在证人席上。
律师公式化地确认她的身份,背后的屏幕上突然放出一幅幅照片。
律师:“苏小姐,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苏凛静静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全身是血,捂着肚子,从车里爬出来。
被抬上车,在乱成一锅粥的道路上毫无希望地等待。死死拉紧医护人员的衣,泪水碎了一眶。
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闭着眼,任由泪水滚落……
原来那时候的她这样破碎,这样狼狈。
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律师又叫了声,苏凛回过神来,“是。”
“请你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律师道。
苏凛平静地陈述,“那天我刚好经过,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没想到……”
缓缓说完,苏凛抿唇。
感觉有亮光刺着自己。
余光中见沈棘年依旧站在过道里,保持着看她的动作,目光震惊!
急救医生也出了庭。
对苏凛印象深刻。
“这位病人当时身上多处受伤,流血很多,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硬撑着从车里爬出来。”
“其实以她的伤情一般人是动不了的,但她怀孕了,想保住自己的孩子,所以忍了常人忍不了的痛,甚至冒着可能被截肢的危险硬生生把自己的腿从夹死的位置里拔出来。”
“她不停求我们帮她保住孩子……可惜,当时现场太混乱,车子根本出不去,所以……”
医生说着眼眶就红了。
虽然见过无数生死,但还是被苏凛感动得一塌糊涂。
又为不能保住孩子的命而内疚不已。
“当时要有人能帮帮她就好了,如果能在十分钟内赶到医院,也不至于……”
现场气氛无比凝重。
苏凛深吸一口气,不愿意把自己沉浸在过去里出不来,不过离开时还是真心对医生道:“谢谢您。”
那天的医生是唯一给她温暖的。
因为稀缺,所以珍贵。
做完证,苏凛抬腿走出去。
刚走出大门,手臂就猛地一紧,被人握住。
条件反射回头,对上的是沈棘年不淡定的眼。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那天你在车祸现场?”
苏凛静静看着他。
在她记忆里,沈棘年第一次表现得这么不淡定。
原来,他也会有激动的时刻呀。
苏凛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沈先生,我该用什么方式跟你说呢?”
“打电话吗?可我连你的号码都没有!”
“去你公司倾诉?可除了你有需要,我哪里有资格出现在你公司里?”
“还是说等你回家?”
沈棘年有如被什么砸了一棍,沉默地垂下手。
苏凛似想起什么般“哦”了一声,“其实我那天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为此打了好多个电话。”
“有一个电话倒是找到了你,还开了视频,视频里你照顾着心心念念的嫂子,亲口对你的助理说:别——管——她!”
苏凛一字一字地念着。
即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念这三个字时心口还一阵一阵发痛。
沈棘年猛退一步,全身僵硬。
先前苏凛说他不管自己,他完全没印象。
此时脑海里才恍然浮起些画面。
苏凛说这些不是指望他后悔,只是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
“不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反正只是流了个产而已。”
“那个孩子也是你不要的。”
“正好让那场车祸把他带走,还免得你亲自动手。”
“苏凛,我没有……”
苏凛不想听他说任何话,打断,“对了,别总批评一个女人尖酸刻薄。”
“要不是被伤到极致,女人又怎么舍得自毁形象?”
“女人的尖酸刻薄不过是求助无门后给自己的绝望上的一种保护色。”
头一次在沈棘年面前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该说的都说完了。
苏凛长松一口气,认真看他,“沈先生,现在我离婚的理由够充分了吧。”
这次沈棘年没有再拦她。
想来经过这一次,沈棘年也没脸再死守着这场婚姻不放了吧。
早知道这招管用,她该早早拎出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