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絮娘子看到这一幕,心头微动。
抱着膝琴,正要去追云劭时,眼角撇见一道朱红色的身影。
立刻不敢再动。
原来是长姝公主盛装而来。
翠钿满头,珠玉在身,就连系在腰上的腰带,都用的金线绘制的麒麟火焰纹,将那一身明艳的红色长裙,妆点的愈发灼热滚烫。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跟了四五个婢女。
有人执扇,有人提裙,有人撑伞。
待她走近时,香风扑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迎着周围众人尊崇恭敬的眼神,长姝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傲慢,那傲慢在看到坐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玉漱公主时,达到了顶峰。
私人恩怨暂且不提。
第一次见面,她这个云朝的公主将漠北的公主比的一文不值,也算是没有辱没她这公主的身份。
“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将玉漱公主扶起来?”
“公主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怎么伺候的,竟让公主摔在地上?摔成这般模样?”
她的出现,让朝马车走去的云劭也停下了脚步。
云劭回望她一眼,看着烈日下她那愈发明艳、也越来越陌生的眉眼,心头升起一股涩然。
“蕈月……”
长姝公主看向他。
更没错过他身旁抱琴的絮娘子。
可这回,她并未像前几日那样,看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露出那种冷漠又怨恨的表情来。
反而长眉挑起,眉眼之间,藏着一抹几不可察的衅意。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样的眼神,让云劭愈发不安。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有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云劭猛地转身,大跨步朝马车走去。
快到车厢门口时,被霍千斛拦住。
“让开。”
云劭的声音,带着官威和命令。
霍千斛寸步不让,“云大人,有什么事,你我可以私下聊,没必要在此处纠缠不休。”
云劭哪里有耐心跟他私下聊?他此刻只想知道真相!
一把推开挡道的霍千斛,力道之大,将后者推撞到车辕上,逼出一声闷哼来。
他充耳不闻,继续去拽那又被挂上去的车帘。
快要抓住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攥住云劭的手腕,狠狠往后一掰——
骨头错位的声音,清脆入耳。
云劭痛的满头大汗,却并未叫出声来,苍白的脸看着那对自己出手的男子,看着那带着草帽的玄则奕,同他彻底撕破了脸。
“摄政王,你还有脸拦我?”
此话一出,马车内响起白瓷茶盏跌在地上的声音。
沿着金丝楠木的地面,哐当滚了一圈,最后沉寂归无。
玄则奕却恼了。
又恼又怕。
猛地摘下头上的草帽,露出那一双阴冷又狭长的凤眸,扯着云劭就要往人少的地方走,却不料云劭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直接叫穿了他的身份。
“云朝开国的第三位摄政王,先帝临死托孤的权臣,自己搬着龙椅坐在金銮殿上的副帝,如今委身成一名马夫,装聋作哑装疯弄傻……”
玄则奕面色巨变,想要拦他却已来不及,猛地转头看向马车,期待刚才的话不要被车厢里头的人听了去。
怎能不被听到呢?
车厢里的“霍夫人”只是瞎子,不是聋子。
长久的安静之后,马车内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并非茶盏碎裂的声音,而是如意那陡然紧绷的嗓音。
“夫人,你要干什么……”
哒哒哒——
女子并不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每个人的耳边。
紧接着,哧啦一声,云渺彻底撕掉了那摇摇晃晃的车帘,车厢内的冷气涌出来,连带着,还有她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