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太子也没死,她是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的长姐,恩情永在,皇上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因而,她反倒像是个大义凛然的战士,虽然落败,却视死如归。
皇上看着她,不知道此刻心中是悲痛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五年前的心头血事件,你还记得吗?”
陆凝真愣了愣。
皇上没有痛斥她刺杀太子,问五年前的旧事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了宋挽初一眼,面露怀疑之色。
宋挽初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皇上见陆凝真不出声,声音带上了一丝压迫感:“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凝真的眼睛闪烁了几下,“陈年旧事,记不清了。”
整个事件,本就是她设计的一场惊天阴谋。
只是中途出了差错,没毒死宋挽初,反倒差点害了梁屿舟。
虽然宋挽初献了心头血,但真相被她隐瞒得极好。
梁屿舟的救命恩人变成了俞慧雁。
事后,皇上还嘉奖了俞慧雁,给俞敬年升了官。
如果,当年的旧账被翻出来,相当于皇上被打了脸。
加上欺君之罪,朝堂弄权之罪,她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尤其是,梁屿舟在今天的刺杀之中救下了太子,立了大功。
就显得她当年的心思更加阴毒可憎。
陆凝真不敢想象皇上知道全部真相之后的反应。
她会活不成的。
陆凝真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的眼睛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陆凝真,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他这个长姐,还真是有本事啊,玩弄他于鼓掌之中,把他骗得团团转。
“你记不得了,那朕这里有人记得,正好也是故人,让你见一见。”
陆凝真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知道当年心头血真相的,除了俞慧雁,就剩下了芳姑姑。
俞慧雁不会自掘坟墓,芳姑姑当时不在房间内,不是第一见证人,证词不可信,她可以轻易驳倒。
周言和周晟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陆凝真看清担架上的人,瞳孔地震。
江太医早已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全身瘫痪,连舌头都没有了。
他拼命地瞪着陆凝真,眼底漫上血色,口中呜呜叫喊着,神色狰狞,充满滔天的恨意。
陆凝真脚底生寒,视线飞快地从太子和梁屿舟的脸上掠过。
是谁,究竟是谁,竟然能把半死不活的江太医找出来?
皇上把陆凝真的慌乱看在眼里。
“你还认识他吗?”
陆凝真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梁屿舟站了出来,颀长挺拔的身姿,在陆凝真的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皇上,贫道认识这位江太医,当年,贫道中毒,就是他救的贫道,只是,贫道好起来之后,想要感谢他,他却匆忙辞官回乡了,贫道觉得十分蹊跷,去他的老家寻找,就发现他已经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江太医恶狠狠地瞪着陆凝真,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给生吞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能说,也足以告诉众人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陆凝真残忍至极,本可以杀掉他以绝后患,但她太自信了,故意留他一命,杀鸡儆猴,好让她的追随者见识见识,不惧怕她,不依附她会是什么下场。
“本宫是与江太医有些过节,但和心头血事件无关!”
陆凝真咬死不承认。
“好,很好。”
皇上还是低估了她的无耻程度。
“那朕就叫来当事人,再帮你回忆一遍当年的情形。”
俞慧雁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正殿,跪倒在皇上面前。
“民女有罪!”
她抬头,看了一眼梁屿舟,又看向宋挽初。
宋挽初容色平和,看她的眼神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厌恶,没有恨意,什么都没有。
曾经被她视为情敌,与她明里暗里较劲争斗了数年的女子,对她竟然毫不在意。
俞慧雁觉得那些年的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现在,她只想解脱。
她深吸了一口气,和盘托出。
“皇上,当年,陆凝真以为梁屿舟喜欢民女,于是想做媒,好让梁屿舟记住她的恩情,以便她将来利用这份恩情控制国公府。
宋挽初的父亲为老公爷牺牲了,老太太要撮合二人,这是陆凝真始料未及的。
陆凝真把宋挽初视为眼中钉,于是指使民女,在宫宴上下毒,谁知阴差阳错,梁屿舟喝了那杯毒酒。
为了能让民女与梁屿舟彻底绑死,陆凝真让宋挽初献了心头血,却告诉所有人,救了梁屿舟的人是民女,她不仅骗了梁屿舟,骗了嘉和郡主,更骗了皇上!
民女压根,就没有献过一滴血,是宋挽初救了梁屿舟的命!”
宋挽初静静地听着俞慧雁撕开当年的真相。
过往提起这件事,她的心口就会隐隐作痛。
可如今,她的心里,风平浪静,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
对上梁屿舟担忧愧疚的目光,她轻松地笑了笑。
原来,释然是这样的感觉啊。
天地明朗,她爱的人,变得更加可爱了。
如果说,江太医说不出话,尚不足以作证。
但俞慧雁的话,便是陆凝真弄权欺君的铁证。
太子一锤定音:“父皇,若不是挽初救了梁屿舟,儿臣今日,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陆凝真不敢相信俞慧雁会来作证。
她瞪着俞慧雁,嘶哑地低吼,“你和本宫一样,犯了欺君之罪,你不想活了吗?”
俞慧雁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她猛推了陆凝真一把,又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让众人看到她新旧交叠的伤口。
“陆凝真,我最该恨的人是你,是你把我当成工具,一次又一次利用我,让我给你办脏事,最后还要被你推进火坑,被梁屿川那个禽兽折磨殴打!你该死,你怎么不去死啊!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陆凝真骨子里仍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被俞慧雁指着鼻子骂,又羞又恼。
“陆凝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的雷霆之声,震荡着她的鼓膜。
“欺君,弄权,通敌卖国,贪赃枉法,勾结党羽,搅乱朝政,还要意图谋害朕的太子!我大周,容不下你这种恶毒至极的女人!”
陆凝真狂笑起来,“皇上弟弟,你要杀我吗?你真的杀了我,来日你有何颜面去见母后?”
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朕自会去母后的灵前请罪,但你,必须死!”
陆凝真眼珠暴突。
她从皇上悲愤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悯的痕迹。
这一次,恩情也救不了她了。
“来人,拖下去,白绫赐死!”
给她留下一个全尸,是皇上给她的最后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