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让你看到,我在那边做得很好,几乎尽了全力——或许比哥你想象得更厉害。”
花祈夏没有自卖自夸的意味,她只是想认真地告诉盛修:“当初离开机场前,在给你留的纸巾上,我说你如果想做自己,那么我会好好努力,争取有一天也能成为你的底气——”
她看着面前这些在日光下无比雪白的文件:“不是糊弄你的,哥你看,我真的有在努力了,虽然现在还不够强大,也许现在还不能像你对我一样,可以给所有事情兜底。”
花祈夏眉目专注,她把凑过来的草嘟嘟放到箱子里,两只手自然下垂,搭在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盛修:
“但是,哥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比以前坚强厉害得多,起码我现在能做到的是……能分担你精神上的一些压力,当你面对那些糟心的人和事的时候,如果你向我倾诉,起码我不会六神无主,哭天抹泪,我怎么着能跟你一起骂街,安慰你的失落,最次,也能给你讲段单口相声吧?”
盛修忽然笑了出来。
眼眶发热。
“笑。”花祈夏把在免税店买的咖啡丢到他身上。
“可是你只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去承担这些压力和代价,办完这件事,最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风平浪静……老爸老妈当年下岗的时候,我偶尔还会看见他们发愁的样子,可是哥——”
“你总是这样。”
花祈夏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疼和不满: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新闻上把你和盛家这次的矛盾渲染得像疯了一样,你知道我在那边忽然看见新闻是什么感受吗?”
花祈夏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若无其事,我都怕你半夜走路被他们一个闷棍敲走绑到公海上,到时候我一脸懵地去哪儿捞你?非洲还是大洋洲?”
“有的家伙,”花祈夏斜觑他一眼——
“以前回家吃一次火锅,回去就能一夜失眠把自己冻感冒了,我就不信,你在处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的时候,难道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吃好睡好?你又不是弥勒佛。”
花祈夏眼角垂着,眉心却耸得很明显。
盛修:“我……”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盛修,最后,留下一句轻得缥缈的叹气,转身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那些难熬的时间,你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盛修一动不动。
他似乎也变成了护城河上那些凝固的冰块,脚和腿都被冻在了地面上一样,睫毛低垂。
咔哒。
被关上的房门再次打开了。
花祈夏又径直走了出来。
她略过还半蹲在地上的盛修,坐到躺椅上捧着碗,开始一口一口吃盛修做的蛋炒饭。
稀薄的流云融化在天空里,远方的古塔依旧巍峨,从古塔前飞过的麻雀落在了电线杆上,像高高低低的音符。
“有点儿干……”花祈夏咽下嘴里的腊肉,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个依然保持着蹲姿的人就站了起来,去楼下倒了一杯菊花茶。
盛修将茶杯放到她手边,看着她喝了水,又重新拿起筷子,看了一会儿,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要不别吃了吧,都有点儿凉了。”
他低声道:“我再给你做些其他的。”男人想了想,“我去街上给你买点儿别的?”
花祈夏夹了一块黄灿灿的鸡蛋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后才抬头看着盛修,不说话。
“……”
不知道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多久,盛修终于缴械——
这个世界上,谁会比他更懂他自己呢……?
牵挂是无可跨越的海,她从来都是永不停歇的浪花。
盛修轻轻张开嘴,有些艰涩:“那段时间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焦虑与压力,委实生疏到全身紧绷,可在撞上花祈夏那盈盈目光时,盛修肩膀肌肉一松,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
他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这次对方没有躲闪。
“很累吧……?”
花祈夏眼眸微动,情绪倾泻,“商业上的事我不问。”她直视着温润如玉的男人,“其他呢?你有没有受到伤害?”
盛修下意识地:“没事,都很好。”
掌心下的发丝就悄然挪开了,他指尖微蜷,最后握拳垂下手臂:“……”
花祈夏抬眸凝视。
“前两天……医生给开了点儿治头疼的药,我还没来得及去取。”盛修唇角微抬,终于温声地:“待会儿吃完饭,和哥一起去?”
啪。
“还吃什么吃。”女孩已经放下筷子起身去取外套了。
盛修看着对方风风火火的背影,还有一连串“我说什么来着”“看你还想憋到什么时候”“那医院靠不靠谱啊要不换家拍个ct吧”,念念叨叨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他不由自主地快走两步:“拍过了,医生说只是压力大累着了,多休息就可以。”
花祈夏已经走到楼下去换鞋。
盛修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她的身影,草嘟嘟跳上栏杆陪他一起朝下张望,毛茸茸的大尾巴垂下来,左右摇晃。
一人一猫都看着楼下的女孩。
她令他脱离盛家,做回花祈夏的哥哥,和花明宇赵玫的儿子。
盛修原本以为,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与幸运,他也将以这样的身份守护这个小家一生。
可是——
现在,花祈夏的哥哥、花明宇赵玫的儿子,又要做回一个真正的“花朗”了。
女孩又一次让他明白,他可以向前冲,可以失落崩溃展示脆弱,也可以朝后退步。
现在,盛修不必只当遮风挡雨的树冠。
因为有一株摇摇晃晃的小树正在风雨中一寸一寸拔高,与他并肩,他们互为对方的庇护,在雨水倾洒前,若是不想挺立,那便躲进对方的树荫下吧……
因为,他有靠山了。
“苞苞。”
“干啥——愣着做什么,快走呀。”
“你很棒……谢谢苞苞。”
“……说什么呢……傻不傻。”
嗯。
傻瓜又怎么样呢。
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富足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