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叫嚣的人在见到怡亲王的那一刻就立马屏息凝神,一个个低垂着头避开他锐利的目光,鄂敏也像是噎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收回了自己指指点点的一双手,袖子幡然一甩,“给怡亲王请安。”
“不必。”允祥却并不给他这个台阶下,方才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既然他说得出口,允祥自然没必要再给他留脸面“鄂敏大人的礼,如今本王可受不起。”
听的明白怡亲王话语中的讽刺挖苦,鄂敏却并不打算退缩,若说皇上是最纵容太子的,那这个怡亲王绝对排得上老二,此时权衡利弊向着太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心中对于自己的猜测已经不能叫猜测了,应该是他心中认为的事实,深信不疑。
此时他一改往日的钻营,整个人的做派整的发邪,往日里总给人黏腻腻假惺惺之感如今都一扫而空,掷地有声道“怡亲王这是何意?臣等是忧心陛下的龙体是否康泰,才特来请安求见,可却屡遭阻拦,臣等这才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鄂敏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屡遭阻拦,可本王是去皇兄身边瞧了的,弘昭在皇兄身边日夜侍奉已经是孝顺至极!”
允祥踱步到众人之前,代替苏培盛挡在了养心殿门口,锐利如鹰的目光直直注视着鄂敏,声音陡然提高“皇兄重病,你为人臣子不仅不想着叫皇上少烦心,反而在此无凭无据揣测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见怡亲王少见的真的动了怒,众位官员倒是都含糊起来。
怡亲王有多得皇上重用不必多说,说不大不敬的话,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副皇帝”了,本身他们干这事就板上钉钉的得罪了太子,只能盼望着皇上缓过这次之后,赏赐他们的从龙之功,可若是连着怡亲王都得罪了,那可真是两面走不通了。
况且太子想要造反有理由,毕竟皇位摆在那,天底下就没人不想去坐的,可要说怡亲王也帮着,那有什么理由?怡亲王如今的地位如今的权利,还需要靠着自己侄子登基再上一层楼吗?这个鄂敏大人消息到底准不准?
他们可是看着有沛国公和鄂敏大人两位国丈在里面牵头,才一股脑跟着的,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含糊了。
里头一人在后面轻轻拽了拽鄂敏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大人,下官看有怡亲王作保,此事怕是不会错了,咱们本就是为着皇上圣体安康来的,如今既得了个准信,不如咱们这便回去吧。”
他是个脑子上和嘴上都圆滑的,两三句就想要将这场闹剧圆过去,可鄂敏显然还沉迷在自己的从龙之功的美梦里不能自拔,听他这样说不但不顺坡下驴,反而还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既是为了皇上,咱们才更不能就这么离开!”鄂敏态度强硬的再次向前迈了一步,对着怡亲王声音都带着质问“方才那位孟嫔娘娘娘娘从里头慌张跑出来,怡亲王怕是没瞧见吧,她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想要说出来,却被人捂了嘴带进去了。”
“怡亲王,皇上的安危关乎社稷关乎国本,臣等一片忠心自然不能不过问,这两日太子日日在养心殿都不见出来,若是真心侍奉又有什么不敢叫人看见的呢?莫非是存了歹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吗?”
沛国公心系自己的女儿,见此也是颤巍巍的站出来一步“娘娘从养心殿中出来定是见了皇上近况的,真正见到者不许开口,怡亲王又帮着太子百般阻拦,究竟意欲何为!”
见他们步步紧逼,苏培盛有眼色的搬来一张红木椅摆到怡亲王的身后,允祥并没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质问,而是动作飒爽的一撩衣裳坐了上去,在养心殿门口体验了一回“年羹尧体验卡。”
他双手搭在两边,坐姿大刀阔斧,虽是仰视瞧着鄂敏,可其中的气势却丝毫不弱“本王腿有旧疾不得久站,既然你不依不饶,本王也就同你在细说明白,只是鄂敏大人这么站着怕是不合规矩吧。”
鄂敏瞧得出来额头上青筋一股一股的,咬肌上下动了两下,看了看坐的稳当的怡亲王,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一咬牙还是跪了下来,他这一跪,身后呼噜噜带倒了一片。
虽说平日里上下朝见到十三爷是不用行跪礼的,可是真到了重要日子还是要按照规矩来,更何况如今怡亲王坐着,二人离得又近,断没有叫怡亲王抬头仰视他的道理,因此也只能跪下。
允祥看着下头的一溜官帽,眼中仍不见满意之色,等众人都跪稳当了这才开始发难“你的意思是,太子对皇上有不臣之心,怀疑本王包庇太子,是这样吗?”
他声音是沁入骨髓的冷,这样的话说出去换二一个都要开口辩解求饶了,可鄂敏好像就是这么承认了下来,他梗着脖子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臣今日来是势必要见到皇上的,若是怡亲王执意阻拦,来日皇上怪罪下来,是您能承受的吗?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何必与太子同流合污呢。”
鄂敏昨日一夜没睡,可不只是翻看史书史记来着。
他撑着地站起身来,故作高深的拍了拍手,在怡亲王探寻的目光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传过来。
允祥警惕的朝着四周看去,见来者确实是不善,可也没那么不善。
他这一拍手召唤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队伍,要是队伍也带不进紫禁城里面来,来的一群连着装都没能统一,手里的兵器也各异的太监或者末等侍卫,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杂兵并不整齐的排列在允祥眼前。
想来…和之前的包衣家族被彻查一事都有些关系。
允祥顿时心中最后一丝忌惮也彻底消失,他虽心下失笑,可面上依旧是一派凝重的拧眉“你这是要逼宫造反不成!”
“非也。”鄂敏故意凑近,一字一句道“太子把持朝政,挟持皇上,意图皇位,臣要为皇上清君侧!”
他这话一说最先懵逼的是跟着他的这一群人,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大清早被从宅子里头薅出来的,虽说一个个都存了侥幸心理,可也没听说还有这一茬啊,这…这不是谋逆吗!
一个个正睁大眼睛要去拉扯盘问,就听见另一道突兀的声音自不远处再次响起。
是尘封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你说,你要清谁?”
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低沉,可却极好分辨。
是皇上!
皇上竟然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