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滑哥手中尚有五千精骑,加上其他反对阿保机的部族,足以在迭剌部内部掀起风浪。”
李小喜为人狡诈多谋,深得刘守光倚重,“黑车子室韦的残部也愿意效命,他们对阿保机恨之入骨。”
说话间,李小喜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刘守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阿保机以为吞并黑车子室韦就高枕无忧了,却不知仇恨的种子埋得越深,越容易生根发芽。”
他重重拍了拍李小喜的肩膀:“你再去一趟迭剌部,告诉耶律滑哥,只要他能牵制住阿保机,我愿以三千副铁甲相赠。”
元行钦眉头紧锁:“将军,若是阿保机有所察觉,识破我们的计划”
“所以需要双管齐下。”
刘守光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递给李小喜:“你绕道河东时,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予李克用。阿保机屡犯河东,去年更掳掠代北数千人口,李克用与之结盟,实为对抗宣武军,属无奈之举,心中对阿保机必怀切齿之恨。”
虽然刘家也为李克用所痛恨,但在刘守光看来,没有永远的恨,只有永恒的利益,就像李克用能跟阿保机同盟,原因就在于朱全忠的步步紧逼。在绝对利益面前,水火也能相融,因此他想找李克用同盟,一起对付已经势大的阿保机。
李小喜将信贴身收好,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属下明白。阿保机再厉害,也抵不过中原与草原的双重夹击。”
刘守光望向东北方天际翻滚的乌云,那里隐约传来闷雷的声响。“要变天了。”他喃喃道,不知是说给部下听,还是说给自己。
元行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粗犷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忧虑:“将军,若阿保机真当上了契丹可汗”
“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看到那一天。”刘守光翻身上马,厉声喝道:“传令各营加强戒备,从今日起,平州全面进入戒备之态!”
不等他扬鞭催马,远处突现烟尘滚滚,一骑飞驰而来,滚鞍下马,急报道:“将军,急报!汴将李思安兵临幽州,正在围攻蓟城,朱全忠亲率大军已经抵达沧州,正欲攻打清池城。”
刘守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将露嘴角微扬,眼中竟带了兴奋之色,问道:“围蓟城的汴军有多少?我父亲在何处?在大安山还是在蓟城之中?”
探马回道:“启禀将军,蓟城下的汴军约有万余,大王尚在大安山,蓟城内唯有都押衙刘雁郎领兵驻守,听说大王已经向河东求援。”
李小喜阴测测一笑,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将军,大王此举与您的谋划相左,若真向晋王借兵,日后幽州怕是要…”
“同盟不过是利益使然。”刘守光冷笑打断,“”出兵救援却是另一回事,我父未免太过天真,除非李克用心胸如渤海般宽广,否则绝不会派一兵一卒入幽州。”
元行钦进言:“汴军虽众,却未必能破蓟城,将军若此时回师,既可解围,又可……”话未说完,他的眼中锋芒已露。
“解围?”
刘守光指尖轻抚刀柄,淡淡道:“确实应该去解围,我那兄长眼下自身难保,自然无法派兵救援蓟城,我若不去,岂不又添了不忠不孝的罪名?况且卢龙岂能落入他人之手?”
李小喜会意,低声道:“将军的意思是……”
刘守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缓缓说道:“我父年老昏聩,早应该让位与我,此时不回幽州更待何时?传令三军…”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明日卯时拔营,随我回幽州,夺回本应属于我的一切。”
元行钦眉头微皱,似有迟疑,但终究抱拳应诺。
李小喜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属下这就去安排。”
河风骤起,柳枝狂舞,刘守光凝视着奔流的滦河,仿佛已见幽州城头血旗翻卷。
战争,永远充满不确定性,表现之一就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前一刻的优势可能迅即化为乌有,后一刻的劣势又可能奇迹般地转为胜势,这就是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所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如果领军之人做出的判断与决策不能随着战场局势的改变而及时做出相应调整,所谓的运筹帷幄也就等同于纸上谈兵。
朱全忠最初的想法是先取沧州,再夺幽州,所以用长芦为饵,以此来找一个兵进沧州,乃至攻打幽州的理由。
可惜杜延平和卢元为求自保,竟与义昌节度使刘守文暗通款曲,以至于长芦这个诱饵没能钓到鱼。
所以朱全忠把沈烈派了过去,还放任沈烈大肆贩卖私盐,就是为了让沈烈与刘守文产生利益冲突,把诱饵的作用发挥起来。沈烈果然不负众望,终于惹闹了刘守文。
李思安领兵入幽州,其实也是一个诱饵。
朱全忠是怕长芦这个饵不够大,想用李思安的万余兵力把刘守文的义昌军调出沧州,更想用这颗棋子诱惑李可用出兵。
他断定李可用在权衡利弊之下会出兵救援,如此就可以顺势而变,把用兵重心由沧州转向河东,将最初计划转变为先取河东,只要能灭掉李克用,拿下河东,沧州和幽州垂手可多。
然而,李思安已经兵临幽州蓟城,河东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是看穿了朱全忠的诡计,竟然不上当。
更让朱全忠没有想到,刘守文的义昌军竟然被沈烈的两千兵力打得溃不成军,缩回清池城,根本不可能出沧州。
故而,朱全忠及时调整策略,亲率大军挺进沧州,并将李思安这颗棋子由饵变为攻打蓟城,以此来牵制住卢龙军,助他全力夺下沧州,彻底打开卢龙军镇的门户。
“何为效节?”
朱全忠视察效节军的军营时,对效节军的军备与气势颇为意外,由此也就明白了这些军卒能打溃义昌军的原因。
兵不在多,在于精。
动辄几万十几万的大军,其实真正的战力不可能有这么多,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负责运送粮草物资的民夫,不能算是战力,只能归属于人力。
虽说这些人也可以拿起刀枪参与厮杀,可战斗力根本无法与经常操练的士兵相比,而且一旦势头不对,这些人会最先逃命。所以打仗靠的是精兵。未经过军事训练的民夫,真的上了战阵,等同于送死。
义昌军号称兵力数万,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就万余,有绝对战力的恐怕还没有这么多。
效节军则不同,虽然人数不多,却精于操练,是纯粹的战力,面对义昌军时,就像利刃穿沙,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