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要去寻太太跟长公主,却听见身后秦君凌“嘿呦嘿呦”地叫个不停,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转头恶狠狠问道:
“你嘿呦什么啊?”
秦君凌脸憋得紫胀,手捂着双腿之间,话都说不清楚了:“你……踹到……我……命根子了。”
唐云暖脑袋短路了一下,心里也是一颤,这世子爷乃是秦家独苗,自己刚才那一脚力道不小,若真将他踹出什么毛病来,这古代可是没处找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啊。
若是他从此不ju,长公主非杀了她泄愤不可。
于是赶紧回头蹲到秦君凌身边:“你没事吧?”
秦君凌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废话,我踹你一次你看你有没有事,算了反正这东西你也没有。”
唐云暖见他说话越发粗俗,真想一走了之,却唯恐多生事端,只得强压了怒气道:
“要不我扶你起来走走,一会儿就好了。”
秦君凌却委屈道:“你不是我,你肿么知道一会就能好啊,你知道它对于我有多么重要吗,你懂吗?”
唐云暖嗤之以鼻,不屑道:“知道,当然重要了,你这一辈子的快乐不就靠它吗?别墨迹了,我扶你起来走走吧。”
秦君凌却倒在地上直打滚:“我不起来,你给我看看它到底怎么样了?”
唐云暖真想再照他身子补上一脚:“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怎么能看。”
秦君凌坐起了身:“你有什么不能看的啊?我看你仿佛天天都偷瞄它呢。”
唐云暖简直要骂脏话了,却见秦君凌弯下头来宽衣解带:
“我不管,你得给我看看它被踢成什么样了,踢坏了你要负责的。”
唐云暖虽然是个现代人,工作上也偶尔会遇到半裸模特什么的,但真让她看真格的她哪里敢,更何况,这还是古代闺中的花园里,若她看了,不是铁定得嫁给世子爷了吗。
当下要捂眼睛,世子爷却手臂她快,抓着唐云暖也趴在她身上,逼着她看他身上的……玉佩。
唐云暖两眼圆瞪:“你让我看这个?你说的命根子是这个?”
这下轮到世子爷有点白目了:“不是这个是哪个啊,这可是我们秦家的传家宝,是世子爷的象征,你踹碎了拿什么赔我啊。”
唐云暖好气又好笑,捡起那枚安然无恙的玉佩问道:“那你干嘛捂住腿,还一副气也喘不上来的样子?”
世子爷不屑笑笑:“因为你没有见识过我娘的唠叨,你当然说得轻松。”
一场闹剧过后,两个人都起身整理衣裳,幸而平阳居里的人都去处置田丝罗了,并没有人发现世子爷跟唐云暖的一番纠缠。
然而这一次不会,不代表下一次不会。
唐云暖倒觉得很有必要跟秦君凌说说清楚了。
“你这样反覆欺负我,说到底,你就是想赶紧娶个姑娘绝了三公主的念头是不是?”
秦君凌点了点头。
唐云暖却敏锐分析道:
“你这样根本行不通,我是什么人,三公主是什么人,如果三公主铁了心要嫁给你,你娶谁都没有用,她完全可以先弄死我再下嫁于你,或者完全可以贬我为妾……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她母亲宸妃的为人。”
唐云暖见才刚太太根本不在意秦君凌听没听到那一番对话,便认定了长公主的所有事都没有瞒着这个世子,而秦君凌身为世子,一定是看惯了宫里血雨腥风的斗争,这也怨不得他为了保护自己,随便一句话便置别人于死地。
唐云暖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跟他,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先不说门第差了多少,只说人命贵贱的价值观,就大相径庭。
她要嫁的,是能给她一世安稳,不再谋算人心的男子。
秦君凌这才收了戏谑的调笑,正色道:“云姑娘的意思是……”
唐云暖遂很是正经地分析:
“就我所听到的形势来看,宸妃无非是要夺取后位,可是你丶我丶长公主都明白,以宸妃家中军功赫赫来看,她的皇后梦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宸妃所以要拉拢侯爷府,无非出于两个目的,要么让皇上认为侯爷府跟后宫有所勾结,在为二皇子谋求太子之路,借此打击侯爷府,她再想别的办法来成为二皇子的养母,毕竟,宫中现在是她一人独宠。”
秦君凌凝望着眼前细密分析的唐云暖,忽然觉得她脸上成熟表情,丝毫不像个小姑娘,反而很有些长公主细密谋算的意思,遂饶有兴致道:“然后呢?”
唐云暖倒没注意到秦君凌热辣的目光,继续道:
“所以你的首要任务并不是订亲,而是拼一身力气跟宸妃斗一斗,宸妃现在是在赌,想必两个皇子之间皇上是更疼二皇子的,或者皇上一慈悲,就真将二皇子拨给她抚养了。要真这样的话,那才是侯爷府的末日呢。”
秦君凌虽有些不正经,但却是个腹黑有城府的少年,唐云暖才说一句他早已经想到后果了,可他还是装傻充楞想听唐云暖说出来,遂装作听不明白
唐云暖也不墨迹,当下指出了问题所在:
“二皇子是侯爷亲外孙,又有个军功赫赫的萧家坐后台,东宫的事就不用想了,皇上难道是嫌自己皇位太稳了立一个这样牛气冲天的儿子做储君吗?”
秦君凌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句,眼前的这个云姑娘果然是绝顶聪明,困在一个斗春院里,却是可惜了,遂装作心急问道:
“我该怎么办?”
“从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说宸妃最怕谁?”
世子爷淡淡笑笑:“当然是皇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覆何处笙歌:这一章,你会更喜欢世子爷的。丶
回覆angelinalin1:小段小段小段……(以上屏蔽剧透,太聪明的姑娘拖下去……吃掉)
回覆彤云:小段的身世的确很恐怖
回覆多一多:谢谢亲的关心,为了大家能看文我的睡眠算神马。告诉你个秘密,帅哥一般都是天秤座,假如你要生一个美男,一月份左右应该要宝宝。。。。
感谢大家的订阅,再发一章,提前祝咱爹明天节日快乐,斯年去给我家阿玛买礼物去了。请大家尽情猜测小段的身世吧哈哈哈。
☆丶47恒源祥,羊羊羊
打发走了秦家世子,唐云暖独自一人缓步回了斗春院,却陷入深深的愁思之中。
田丝罗此刻应该还没有处死,但位高权重如长公主,恐怕天下间就只万岁爷的金口玉言才能让她听从,旁人即便说出了乱坠天花,也更改不了田丝罗的命运了。
只是田丝罗不能死。
于感情上,田丝罗毕竟是一条鲜活的性命,唐云暖再精明再果敢,终究不能不杀伯仁,却眼看着伯仁因她而死,她不想终其一生为噩梦所困。
而更重要的是,田丝罗曾与姑父春风一度,若长公主在此刻杀了田丝罗,乔一本必然是认定这是姑母挑唆,他当然无能为力,却会在心中暗恨,其与唐有琴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夫妻之情,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他能为官位隐忍唐家二十年,如斯狡诈阴险,又在唐家刚败落便惦记纳妾,更可见其是个翻脸无情之人。
这种人,能屈能伸,冷酷无情,放在职场上就是小人,为我所用却是个能人。
唐云暖前世在职场拼杀多年,为人处世第一条便是绝不犯小人。
乔一本这种人,避之尚且不及,如何还能往死里得罪。他此刻是唐家至亲里官位最高的男子,他日唐有棋丶唐风和甚至许如澈恐怕都要得其照拂,树下这样一个敌人,唐云暖不禁胆寒。
再擡头,红豆正守在廊子下,才刚唐云暖明显是将她支开,想必是有话要跟太太说,所以红豆也知趣地并没有送什么手炉去正房,唯守在廊子下等她。
“姑娘回来了,怎么我却听见平阳居那边闹了起来,有小丫鬟说是和田二姑娘有关,姑娘可曾受气了?”
唐云暖淡淡摇摇头,一张脸冻得都青了,红豆自然知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姑娘若想说,定会会告诉她的,遂将个红瓷喜鹊绕梅八角暖炉递给姑娘,打起帘子让唐云暖进房暖和暖和。
唐云暖满心都是田丝罗的事,哪里还管得上自己冷热。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心人,她知道慈善从来都是不愁生计之人的附属品,王菲也是以天后身份才有资本搞嫣然基金的。
唐云暖自己虽吃穿不愁,可在这深宅大院里,哪怕从没行错一步说错一字,都可能一不小心陷入万劫不覆之地,就像田丝罗一样。
她怎么有资本去救田丝罗,去改变唐家跟乔一本对峙着的形势,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事,长公主跟太太这种惯被尊崇的如何会懂。
红豆眼见姑娘又陷入沈思之中,便只能默默无声地端一碗蜂蜜碎姜茸熬的汤来给姑娘驱寒。
唐云暖忽然一伸手拽住了红豆的胳膊,红豆手臂一震,那滚烫姜汤都洒到唐云暖手背上,唐云暖也不觉得疼,只是很认真地问红豆:
“若你是我姑母,你会想要田二姑娘死吗?会宁可得罪姑父,宁可咱们家跟他结仇也要杀她吗?”
红豆一惊,当即反应过来田丝罗应该是惹到了太太,想来此刻已经遭遇杀身之祸了,遂不敢回话,只说了一句:“这……这奴婢如何能知道?”
唐云暖望着红豆被震慑的脸,暗自回想姑母未病前的种种手段。
乔一本绝对是个封建社会标准的官老爷作派,人精明且好色,唐有琴却能同其势均力敌这样许多年,手上不可能一条人命都没有,她是不会与人为善的。
红豆见唐云暖脸上显出失望之色,又补上一句:“姑奶奶,姑奶奶从来都是最精明的。”
唐云暖就忽然惊恐起来,在这大宅内浸淫十几年,她斗了无数次,将来还有无数争斗等着自己。后宅就跟后宫一样,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或者斗着斗着,他日自己也长出像长公主,像太太,像唐有琴这样的心计跟决断来,自此遗忘在现代社会所公认的人权平等,然后被同化为尊崇封建吃人体制的贵族夫人,表面上衣衫华贵,珠翠璀璨,手上却满是鲜血,夜夜无法安睡。
整个人,再没有一点热血,一点良知,一点人性。
唐云暖强压下心上恐惧:
“叫你姐姐青豆来吧。”
红豆却担心唐云暖手上的烫伤:“要不先给姑娘涂些白玉冷凝霜,姑娘的手都……”
“去叫青豆,我这点伤跟咱们唐家他日兴衰比起来,算什么?”
红豆很少看姑娘吼她,当即意识到了事体大小,衣服也不得披一件,慌忙冲出屋子往前宅去了。
………………………我是唐云暖跟青姨娘交代了一炷香的分界线……………………
唐云暖交代完要说的事情之后,又淡淡嘱咐一句:“请姑母看着办吧,我能确定的是,田丝罗一点也没有听到太太跟长公主所说的话。”
青豆已经晋身姨娘,早梳起了五彩发髻,衣饰也明显比以往华贵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今日地位全赖唐云暖的照拂,自是视唐云暖为一半主子,遂小心应了,才要退出抱厦,却忍不住要问一句。
“姑娘恕我多嘴,二奶奶跟她妹子没少给姑娘下绊子,如何姑娘还有心救她?”
唐云暖此刻正歪在榻上任由红豆往烫伤了手上涂药膏,那药里的芦荟汁液一碰触到伤口便疼得她微微皱眉。
也还是应道:
“我并没有想救她的命,只是这一次事关重大,唯有请姑母做主,若她一心要田二姑娘的命,也是田丝罗命中注定。”
青豆了然,随即莞尔笑笑。
“姑娘才是这府里第一通透之人,懂得何时放,何时收。”
眼见青豆出去了,唐云暖突然松了一口气,似在问红豆,却更似是自言自语,:
“或者告诉姑母,也不是一件做对了的事。”
红豆低下头,没有回应,因为她也说不清各中利弊,唯有沈默缩头,跟她主子学习,何时放,何时收。
平阳居的正房外,田二奶奶已经跪了半日,哭喊也哭喊过,撕心裂肺的。叫骂也叫骂过,早将什么婆媳什么嫡庶什么尊卑都抛开了,只差指着太太的名号骂了。
太太却在正房里怡然自得地用一碗归元膏,田二奶奶骂也是白骂,她妹子仍旧关在厨房一角的柴房中,有四个粗壮的婆子保守着,二奶奶连边都靠不得。
田二奶奶吼到了天黑透了,人也累得说不出话话来,大红羽缎绣着芙蓉花的褙子都撕开了,粉绫绣南燕罗裙因跪着久了,早被地上的沙石磨得破了两个洞,隐隐沁出了血来。
于是伏在地上哭开了,哭得草木皆悲。
因她深知,二爷唐有书虽一向心疼自己,却是没出十五便去京城铺子上了,爹爹也远在京里,这二人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不是唐家从不在正月里要人性命,田丝罗是决计留不到现在的。
而此刻便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天一亮,田丝罗就要独赴黄泉路了。
田二奶奶唯有这一个妹子,又是自己一眼看大的,爱惜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姐妹情深,田丝罗也不会一听说姐姐在知府后宅里站不住脚,将一众提亲的媒婆都撵了出去,单枪匹马杀进知府后宅,生生上了乔一本的床。
尽管田二姑娘如斯勇敢,也有一半是觊觎着乔一本的富贵。
可这并不能说服田有蝶不恨自己,若不是她斗不过唐云暖一个小丫头,也不会连累自己妹子流落成待宰羔羊。
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保不住,这大宅里的下人还有谁能看得起自己,自己在唐家的日子将更加步履艰难。
想到这里,田二奶奶不禁鼓起了全身力气,高声朝平阳居里骂了一句:“太太,你仔细想想,若害了我妹子性命,你也是要偿的。”
“天才刚黑,二奶奶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田二奶奶身后传来一句轻蔑之语,她早跪僵了的脖子艰难回看,夜色中一个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端庄容色,头上插着红宝双凤朝阳的簪子,人裹在松香色羽缎镶火狐围脖的披风里,一脸肃然并着不屑,没看田二奶奶一眼。
不是唐有琴又会是谁。
田二奶奶此刻早不怕开水烫了,不由得放肆笑骂一句:“这样冷的天,姑奶奶不是病着,如何还出来吹风了,仔细正月里风冷,将你眼角的纹理再吹深了几条。”
唐有琴淡然笑笑,笑田二奶奶的嘴硬,却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森然道:
“正月里的风的确是冷,可是一出正月,便是春暖花开。一不注意,那兰溪庭外的桃花就开得跟血一样红了。”
田二奶奶当即狠瞪了唐有琴一眼:
“唐有琴,你不要太嚣张,别忘了,老爷如今早不是四品御史了,唐家不过就是仗着有长公主撑腰。可你也得想想,你们家一年花费多少,还不是我爹跟我相公供着。要不是他俩日日在外奔波,经营着皇商的买卖,你们唐府就吃的起鱼翅了吗?别忘了,咱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惹恼了我们田家,你们家就要穷困潦倒了。”
唐有琴当下一笑:“若不是顾着两家的交情,当我在暖阁里看见你妹妹光着身子跟我相公滚作一团,哪里还能容她自窗户活着跳出去?二奶奶,你妹妹欺人太甚了。”
二奶奶几乎是嘶喊:
“那她就该死吗?你相公若是坐怀不乱,我妹妹就能得手吗?唐有琴,我最恨你总是装出一副大家闺秀,主母奶奶的模样,你不过是命好些,生在官府之家,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商户女?大家闺秀能上得知府的床,我妹妹就上不得吗?哪一个知府不是三妻四妾,你嫉妒么,这就是你的命,你该认的。”
唐有琴的脸气得几乎抽搐,却还是努力维持着一家主母的风度:
“你说我这种官家女不应该看不起你们商户女,你还不是一样看不起许大奶奶的贫户出身,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欺负大奶奶,我相公三妻四妾是我的命,怎么不见你着急着给你相公纳妾,大家都为女子,你们姐妹何苦难为我?”
唐有琴一席话说得田有蝶哑口无言,当即颓然瘫倒在地上:
“可是,可她总不至于被治死,你们唐家是做官的,竟敢知法犯法。”
唐有琴又笑了,笑得头上风簪上吊着得金丝流苏一个劲地颤:
“太太当日摆宴席,后宅里有个叫小七的丫鬟跳井死了,二奶奶,不必我告诉你是柳黄带着她娘将那丫鬟推下井里的吧,不必我说出来,这都是你指使的吧。”
眼见田有蝶脸上变了颜色,唐有琴得逞道:
“所以什么知法犯法这样的话,谁都别说,后宅里的太太奶奶们,谁敢说自己手上没有血腥气?建章三年,老爷看上了唱曲儿的一个姑娘,我娘当下派人将那姑娘捆起来卖进了勾栏院。建章六年,广东巡抚徐大人送给我爹两个南洋侍女,才服侍了我爹两次,一个就被我娘毒哑了,另一个忽然在宅子里消失了……二奶奶,你看见柳姨娘是怎样谨小慎微地活到了今日的吗?她几乎可以当全天下姨娘的榜样了,做了房里人,抢了正妻的爱分了富贵,就该低声下气,就该被折磨。”
田二奶奶几乎是用爬的蹒跚到了唐有琴跟前:
“姑奶奶,姑奶奶我求求你,我妹妹很蠢的,太太说了她得罪了长公主这只是个托词,都说她听了什么话才被捆起来的,要不我亲自毒哑了她,她不会写字的,让她听见的话就从此烂在肚子里,好不好?”
唐有琴不禁觉得眼前的田二奶奶实在可怜,只是她眼见太太为维持宠爱跟身份而艰苦走到今天,她的心早硬了:
“二奶奶,事情闹成今日这样了,难不成你觉得光是毒哑了她就可以两下相安无事了吗?”
唐有琴扔下这样一句话,便不再理会田二奶奶,迈步要进正房,却听身后“扑通”一声。
二奶奶跪下了,给唐有琴跪下了。
“姑奶奶,我只有这一个妹子,我娘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临死托付我一定要照顾她,姑奶奶,你也是当娘的人,你可怜可怜我吧。”
唐有琴心里泛起一丝悲哀,淡淡道一句:
“我很想可怜她,可是谁可怜我呢?只盼你妹妹日后,能记得我今日救过她。”
她才要推门进去,忽然身后又有人说话,这一次,是个男人。
“夫人,为夫在此谢了。”
男子踱方步,接了唐有琴这句话
至天蒙蒙亮,唐云暖派出去听消息的红豆才回到抱厦,而唐云暖此刻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了,红豆才蹑手蹑脚进来,唐云暖便一跃而起:
“怎么说,太太怎么说?”
红豆苦着一张脸:“姑娘,姑奶奶来了。”
唐云暖忽然楞住了,唐有琴从来为人处世都是极有分寸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这样一个时辰来斗春院。
正琢磨着,唐有琴已经打帘进来了,脸色蜡黄很是不好看,身后跟着的玉兰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唐云暖自然赶紧下床梳妆,大家闺秀这样一身白绢寝衣见人是极不合体统的,却见姑母亲身走过来扶住了她的手,然后朝身后摆了摆手,玉兰便拉着红豆退出了抱厦。
唐云暖披散着头发被唐有琴按在床上坐下,唐有琴自己也歪坐在床上,轻轻握住唐云暖的手:
“我的儿,幸而是你让青豆来给我报信,所幸不至于任长公主跟太太的疑心犯下大错,你那不长进的姑父,果然一早得了信……”
唐云暖当下了然,田丝罗此刻还来得及被太太弄死,姑父乔一本当真是对田丝罗动了心的,还好他没死,否则乔家跟唐家便真的结仇了。
“田家二姑娘已经被接回兰溪庭了,你姑父已经当着太太的面许诺一定提拔你父亲,先在他手下做个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一分银子也不要的,待他日再谋求别职,所用也银子一概由你姑父负责。还应了这一世就只纳这一个妾,再不要别的女人,就算是玉兰也不要……” 唐有琴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终究是二十年夫妻,要她眼见夫君迎别的女人进门,她必然是心痛的。
唐云暖遂轻轻抱住姑母,仿佛抱住前世失恋的闺蜜。
迎娶二姑娘入门的主意是唐云暖说给青豆的,她要青豆一字不差地说给姑母听,但做与不做,都在姑母一句话。若她下定了决心要田丝罗的命,便也不干唐云暖的事了。
只是姑母果然是识大体的,当下穿戴整齐去正方寻太太,百般羞辱田二奶奶,让其好好教导妹妹如何为妾之时,乔一本就在唐有琴身后跟着。
田二奶奶当时是救妹心切,才会听不懂唐有琴的弦外之音。
乔一本是何等通透之人,偷听得这一番对话之后,当下心生感激,两夫妇在太太正房里,在迎娶另一个女人进门之前,重归于好了。
可唐有琴此刻在唐云暖怀里,哭得像一个孩子。
唐云暖哽咽着:
“姑母,会好起来的。你仍旧是唐家正妻,跟姑父仍旧举案齐眉,田二姑娘成了咱们家的人,就算知晓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这也安了长公主的心……”
唐有琴才有些欣慰:“你说的是,她进我了门他日就任由我拿捏了,总比她死在这里,却永远吊着你姑父的心要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现而今,你姑父待我却更比从前好了。”
唐云暖望着唐有琴,忽然很悲哀,也只能在心里叹道:
“我绝不要,绝不要,嫁入豪门。”
作者有话要说:回覆一米阳谷:小秦小段都是主角,这俩家夥被我潜规则了,我必须给一样的戏份。。。
回覆krad:不会圣母的,唐云暖已经可怜到想圣母都没有资格,她所有的,只是保持人性不会一点点被吞噬。
回覆明净之蓝:感谢包养,哦吼吼。
回覆阳菊儿:我没有承认哦,不过关于祥贵人那一段,未来的未来的未来,一定有所交代。
回覆阿月:我喜欢大爱这个词,我叫杨大爱
回覆多一多:这个可以有哦。话说小段的身世,那是我的一个大伏笔,你们尽管猜吧。哈哈
写这一章的时候觉得很难过,古代女人真的好辛苦,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我妈妈昨天去避暑山庄玩到今天没回来,我在担心她是不是穿越了才不回来陪我爸爸过节。
再次感谢订阅的亲们,很火爆啊数据,日更五千,为了你们我一定做到。
☆丶48恒源祥,羊羊羊
田丝罗进门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唐有琴翻了若干次黄历,终于选定了在二月中进门。
却在心中暗暗谋算,田家二姑娘还沈浸在不知死活的欢喜之中,却不知有多少风波正等着自己。
既然唐家上下都任由让乔一本纳妾,长公主还能说什么,遂只有听之任之。
日子很紧,但为了让乔老爷安心,唐有琴仍旧花费了不少银子请来了匠人收拾前宅。
带着玉兰前后忙了几日,直忙得又险些病倒,总算收拾出一处水榭楼宇留待迎接姨娘进门。
这楼宇距离唐有琴的闲月居很有些远,却紧邻一处活水。水是从宅子外引来的,最终流向兰溪庭附近的胭脂潭。
田二姑娘原本还嫌弃这水榭有些偏僻,一听说能跟姐姐一样可以共对着一池水,遂觉得很是体面,便也不再闹什么了,每日里喜滋滋地准备嫁妆。
唐有琴命在水榭处也挖了一个池塘,将前宅一处废弃池塘里的荷花移种了过来,因荷花又唤作水芙蓉,所以此处居所就被改唤作芙蓉台。
芙蓉台是由上好的黄杨木筑在水上的,覆又重新漆上了青漆。
所有帘子屏障都换上了鸳鸯跟百子等吉祥图案的大红绸缎,笼上一层蝉翼纱,四周都悬着大红绢布灯笼,映得一池水都是红影,影影绰绰,宛如瑶池。
唐有琴又自小库房里运了不少玩器家具来,将芙蓉台装扮得喜气洋洋,却有些娶正妻的隆重气派。
乔一本连想一想都觉得是件美事,芙蓉台本就有些人间仙境的意思,待夏日荷花开遍池塘,接天莲叶上见一美人袅娜生姿,自己也算享了齐人之福。
遂更觉得唐有琴贤惠,一出衙门便往闲月居里跑,夫妇俩更比从前恩爱。
从前两家的下人都道斗春院才是前后宅里自然景致最好的地方,芙蓉台经此收拾,一下子就将斗春院比了下去。
田家两姐妹各占了一处水潭,气焰很是嚣张了起来,唐云暖偶尔自正房请安归来,撞见田二奶奶总是能听见她挤兑自己。
“所以说啊,人的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管家有什么好,院子里的花再好也得要春天才会开一季,哪有你我姐妹四季都有鱼逗这样有趣。他日妹妹你再生一个大胖小子,便是仙童骑着鲤鱼来了。”
田二姑娘如今就要晋身为姨娘,如何不跟着姐姐立威,遂赶紧应下:
“姐姐说的是,春日里我在姐姐这边逗鱼,夏日里姐姐去我芙蓉台赏荷花,到了秋天我去姐姐后院摘桂花酿酒,再冷些姐姐还可以来那边吃些莲子莲藕,这一年四季如此丰富,总比些酸涩的杏子要好。”
红豆每每听见田家阴阳怪气的挤兑都想要上前去理论一番,却每次皆被唐云暖按下。
红豆不解,气愤道:
“姑娘真是好性子,由着那两个说些怪话,我就看不惯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唐云暖长叹一口气,闲坐在月桥一边摘些红梅瓣下去喂鱼,那鱼却因水太冷,不过偶尔三两条浮上水面来吃,早没了往日的生气:
“由他们去吧,待她们有一天发现这池子的玄机,或者就不是这个论调了。”
红豆自然听出了姑娘话里有话,遂乐着问:“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吗?”
唐云暖眼见田家两姐妹袅娜着扭着腰远去了,遂也起身拍了拍松香色闪缎裙上的灰,却是等到进了斗春院的抱厦才揭开谜底:
“我姑父是色迷了心窍,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是我姑母既然在当日建宅子时大费周章地将山泉引进来,想来是喜欢活水的,这一次姑母却主动在芙蓉台附近挖了个池塘蓄水,你就不觉得怪吗?
“或者姑奶奶性子变了,又喜欢起池塘起来。所谓风水风水,不是有水才贵气的吗?要不然二奶奶而田姨娘也不至于这样嚣张起来。”
唐云暖又冷笑:“若是我姑母性子转了,自可以在闲月居边挖一个池塘,如此劳民伤财,为何要给一个小妾脸面,反正已经让田姨娘入门了,这面子给得还不够大吗?”
红豆方有些了然,又听唐云暖道:
“我也是那一日陪娘亲查账,却见母亲账上有一笔不小的开销给了章郎中买红花。红花的药性你是知道的,咱们家并没有妾室,柳姨娘又是那个年纪,我娘亲要红花做什么?”
红豆吃了一惊:“难不成是姑奶奶拿去……来给田二姨娘用,要她永无子嗣……”
唐云暖叹了一声:“芙蓉台那一带的水我是没看见,可你不觉得胭脂潭里的水,一日比一日红了吗?
红豆几乎要惊呼出声:“那胭脂潭里的水,可是自芙蓉台流过去的……”
唐云暖冷冷笑道:“我姑母倒是下了血本了,别人家妻妾相斗不过偷偷下药,我姑母却干脆用红花煮水再灌进河里,下了一条河的药,日日蒸腾熏着田二姨娘。”
红豆仿佛听懂了什么:“这可不就是所谓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吗?”
“二奶奶跟她妹子还以为我姑母是为了讨好姑父,所以才如此大意。二奶奶倒有一子傍身,再生不生都好说,只是她妹子却恐怕难生出孩子来了。”
红豆遂忽然醒悟:“怨不得姑奶奶种了满池的荷花,还点了大红灯笼,就是唯恐被人看到池塘里的水是红的。”
唐云暖歪了歪头,不想再聊下去了,只因越聊越惊心。
蒙在鼓里的乔老爷,因在纳妾一事上对唐有琴颇为感激,纳田丝罗进门的日子才定下来,第二日他便生拽了唐有棋去衙门里做户房。
所谓的户房在一府之地里很有些油水势力,因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基本等同于唐有棋一人身兼发改委丶税务局丶粮食局以及赈灾指挥部各个机构等各项职务。
换句话说,整个永平府基本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唐有棋手里,这却比一个卢龙县知县的权力更为实惠。乔老爷这个安排,可谓是给足了唐家面子。
只是唐有棋毕竟是个读书人,并不喜欢沾染这些铜臭气息,更自觉在银粮一事上毫无经验,不能当此大任。
只是架不住太太的耳提面命以及姐夫的热情提拔,遂只能硬着头皮去府衙上做起了公务员,只是每日里读书的时间少了些,要不时应酬到夜深才回到斗春院。
许大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