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那弓箭手就只射了一支箭。
见贺五死了,那女子恨恨道一句:“没用的废物,留你何用?”却朝秦君凌千娇百媚地笑了笑,勾魂一般的声音问道:
“世子爷,你的事儿还没办完么,今儿晚上……呵呵,你可得早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明后天休息。。。111小童鞋,伦家更的好辛苦,没看到好声音,你给我吼一首吧。
碎碎小盆友,告诉碎碎妹妹,天下的柿子都差不多,天下的世子我们这个最帅。
大灰狼的兔兔,别忘了装修完测甲醛哦。。。么么。早安,一会儿天亮了,我为毛要在装修房子这一年发新文啊,我一会儿抽自己去。。。
☆丶97恒源祥,羊羊羊
入了初秋,斗春院里便不似往日那样闷热,唐云暖终于得以一夜好眠,只是梦境仍旧汹涌。
梦中唐家满门穿着白色囚衣被押在刀下,贺怀山一句“行刑”,侩子手手起刀落,没有人在此之前高喊刀下留人,也没有人飞起一脚,踹在贺家五子的胸口上,将她解救。唯有那个大红轿子里的女子笑得放荡。
“世子,今晚要早来啊。”
那女子眼风游荡,却忽然瞪圆了眼睛狠狠地命身边人射出一支箭来,她由柔媚变到狠毒,迅速地就仿佛一条响尾蛇吐了信子。
唐云暖又一次自梦中惊呼出声,红豆赶紧撩开帐子,一脸关切:
“姑娘又做噩梦了?”
拂去头上一头冷汗,唐云暖扫一眼窗外。已经是晨光微亮,黄鹂在葱郁杏树上跳来跳去,丝毫没有惊弓之鸟的警醒,只有闲适。而自己仍旧置身于斗春院中,身上绫罗同满屋家俱俱在,两个丫鬟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原来又是一个梦,只是她已经分不清噩梦同真实的界限,究竟那红衣女子是真的如此暧昧地在大庭广众之下邀请世子做入幕之宾,还是她从来就没出现过,不过是秦君凌眉间的一点红痣让自己乱了心神。
那红痣,也同一条蛇信一般,在她的噩梦中丝丝做响。
唐云暖特地要了些冰水来净面,以求能脱离梦魇,一只手举着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才一泼到脸上,唐云暖便觉得噩梦给身体带来的热度降了下去。
仿佛是一场病,自那日喝下了田氏下在酒里的五石散,她的身体便仿佛残留了些许热毒一般,唯有用冰才能令心绪平静。
只是她的食指还绑着厚厚的绷带,经那一日她用力戳了三奶奶的穴道之后,这跟手指算是彻底断了,虽然有秦君凌带来的名医诊治,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到底也要好好养养才是。
却听窗外下人脚步纷繁,自小仓库进进出出,仿佛在筹备什么。
唐云暖眉头才一皱,紫棠便赶紧过来解释:“姑娘,今日是秋分,太太筹备了三日就是在今日设宴款待世子爷同表少爷家,以谢当日救命之恩呢。”
被冰块一激,又加上紫棠这样提醒。唐云暖才从梦境中彻底脱离。
是的,唐家已经解困了,贺家父子在伏法后被一支离奇的箭射死,三奶奶处理过了自家的丧事便回了唐家同三爷长相厮守,太太虽然受了惊吓但到底是当朝名媛,豪门主母即便是惊魂未定也要装出一个镇定样子来,而一次隆重体面的宴会,便是太太向满朝豪门展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最好途径。
整件风波唯一损害的便是私下挪用军粮并贪污款项的乔一本,也不知皇上怎么就这样手眼通天,唐家洗刷冤情的第二日,京里便传来了皇上口谕,乔知府这顶乌纱暂时被摘了,上京候审。而唐云暖的父亲唐有棋,因在永平府的旱灾中散粮救人,挖渠开井,缓解了整个永平府的灾情,破格提拔为下一任知府,即日上任。
唐家长房在经历唐家颓败,太太刁难,以及三番五次被陷害之后,在唐云暖的迎来了枯木逢春的劫后馀生。
接过紫棠递过来丝绢擦脸,唐云暖忽然发现这从前一直用的桑蚕丝帕子换成了稀有的冰蚕丝帕,遂皱眉道:
“这一方帕子就要十两银子,如何这样大手大脚起来,是谁换了从前的帕子?”
紫棠当然知道唐云暖从来都是一个谨慎的人,如今大爷才刚上任,今后斗春院更加要低调行事,遂笑吟吟道:
“这是世子爷送来贺咱们家大爷上任的礼,全份是冰蚕丝被褥丝帕,一套好几十件,大奶奶说她睡惯了棉布的,就把这礼送咱们抱厦来了。这帕子,只是其中一样礼物。”
唐云暖心里倒呵了一口气,这冰蚕传说中唯有外域才有,作蠒以霜雪覆,吐丝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抚摸时也有一种凉意丝滑,因太寒凉而不适合三伏天气使用,却最适合这样秋老虎肆虐,颇似桑拿天的时候。
一沾身,便能吸附潮汗。唐云暖抚摸那冰蚕丝的润滑表面,淡淡道一句:“这个我留下了,其他的送到太太那边去吧。”
紫棠又笑道:“姑娘倒是孝顺,只是太太那边已经有了一套,还嘱咐姑娘今日一定要换上这套冰蚕丝的衣饰去正房用晚饭……”
紫棠说着自酸枝木大柜里取出一个不小的锦盒,才一掀起来,唐云暖便觉整间屋子亮了三分。
是冰蚕丝并着银线所织成襟裙,银线在阳光反射下闪耀着如星光芒,衣裙如雪如霜,提花图案乃是淡淡杏花,花蕊却是一抹同他眉间红痣一样妖艳的红,细细去看,那红却是一颗珊瑚珠。
这样精致的衣裙任凭是唐云暖这样心冷的人也不由得惊叹:
“这也是世子爷送过来的?”
紫棠点点头:“姑娘试试吧,这衣服这样美,姑娘穿上一样同天仙下凡一般,也让奴婢开开眼,也让我们看看尺寸,若是不合适,我们去改。”
“不会不合身的。”唐云暖淡淡道,秦君凌不会不知道大奶奶向来朴素,却偏偏往斗春院送来这样一份昂贵隆重的礼物,心中很明白大奶奶不会收转而会回赠给唐云暖,而他也应该清楚唐云暖自然不敢逾越太太用这样昂贵的冰丝,所以也往太太那里送了一份同样的礼物。
这套礼物明摆着就是往斗春院里送的,他又怎么可能放任衣裙不合身呢。
“用心良苦了。”唐云暖不由得有些感动,她就像一座冰山一般,一点点被秦君凌的关怀融化,却苦苦不愿承认同面对,只因那人的名号同富贵,也同山一般庞大。
才说着,大奶奶的声音便从门口响起:“云暖,可起身了?”
一见是娘亲来了,唐云暖赶紧到门口迎接,却见大奶奶并不拘这些俗礼,不等唐云暖挑开门帘便自己进来了。或许正是她娘亲出身寒门,对于子女才以百分百的感情投入,而并不会因豪门之礼绑了手脚,如太太对儿女孙儿也冷冰冰般。
唐云暖忽然想起那一日她以食指用力戳三奶奶时,母亲竟为了不让她痛而宁愿蒙冤,不由得感念天下父母心。
大奶奶才一进门,唐云暖便扶过娘亲的手臂:“娘亲起得倒早,云暖今日贪睡了,还没给娘亲请安去。”
大奶奶柔柔一笑:“你这几日也忒操劳了些,指头上还有伤,不如就只去你太太那里请安就是了,我这边就算了。你是我亲闺女,你不请安,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
大奶奶说得眼中涌了泪花,脉脉看着唐云暖手上的伤,还真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红豆唯恐姑娘同奶奶都伤怀,赶紧转移话题道:“太太说了,叫姑娘参加完今日的晚宴,这几日也不用走动请安,好好在家养伤才是。”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是大奶奶,即便是唐云暖也很有些惊异,太太一向最讲究礼数,几个媳妇儿月子里也不能免了请安的礼儿,如今主动放了这话,想来从前对长房的隔膜已然消除。
红豆说完这话便出了屋子,想是大奶奶同姑娘还有贴心话要说,果然红豆才一出门,大奶奶的泪就滚了下来。
“云暖,若不是你这样通透玲珑,如今救了咱们唐家满门,你娘我……是必定熬不到这一日的。”
这一句话说得唐云暖心如杏酸,不由得将手覆在娘亲手上:“娘,日子会好的,如今爹爹是皇上破格提拔的知府,您是名正言顺的知府夫人,将来若是哥哥也能皇榜有名,您这一世还就没有担忧的了。”
是啊,大奶奶这一世谨小慎微,如今夫婿为官,娘家鼎盛,早不是当年因婆婆一句话就要在寒天里赶一夜路的小媳妇了。
大奶奶被唐云暖说得破涕而笑:“娘亲当然有担忧,娘亲担忧的就是你啊……你也这样大了,娘亲当年比你大不了多少,已经被你外婆教导着缝制成亲的嫁衣了……”
唐云暖不由骇然,都说古代人成亲早,可也不至于这么小就开始缝制嫁衣了吧,转念一想却也对,古代生产力低下,那满绣牡丹凤凰的嫁衣可不得绣个三年五载。
只是嫁衣的品质图案却也有所区别,嫁入豪门同嫁入官家到底还是不一样,若是着手开始缝制了就意味着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这是大奶奶在提醒自己趁着长房得意,赶紧寻一个好人家么?
虽然是现代人,别这样提醒到底也是红了一张脸,大奶奶点到即止,却也不难为自己女儿,只是淡淡丢下句话:
“娘亲是过来人,寻夫婿,到底要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当然也得那男子对你好,娘亲冷眼看着,你身边就有两个这样的人。只是娘亲知道你一向心细,想来这两个人都有所长有所短,到底是谁,娘亲同你爹已经商量了,只听你的。如今你爹是咱们家唯一一个做官的,你又对唐家,对太太都有恩,想来太太也不会太难为你。”
终于守到了这一天了么?唐云暖望着大奶奶那张慈爱的脸,她开酒楼,买田地,开作坊,通渠道,最终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终身,不至于被太太逼嫁,不至于沦为妾室。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了。
唐云暖不由得在自己心里责怪自己,做什么要招惹上两个人,她何德何能,这两个人如斯优秀,让她不忍择一撇一。
及至晚宴开席,唐家的夜又一次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几乎整个永平府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入了席,甚至有不少是从前唐家在京里的故交,得了消息,都来唐家送礼,美其名曰是给太太压惊,其实谁不明白,这是因唐家大爷的官是由皇上御笔亲封的,这样的官十年也没几个,而被封赏的官员,政治前途要比唐家彻夜点的琉璃灯都要光明。
唐家如今再度崛起,那些旧交自然又联络上了。
幸而太太也不念旧恨,官场么,本来就是跟红顶白的,看不开才是傻子。
报春自然是又安排了一道道鲍参翅肚,材料却也没花唐家一分钱,都是由世子爷自京里带回来的。长公主如今一心一意同宸妃斗法,既然不能亲自来给表妹压惊,便只得花费些银子了。太太却也全然不在意,只是要求唐云暖一定要到席。
席间推杯换盏,那些官太太们更是对太太连番奉承,仿佛一个人身上带了八张嘴来,太太开始还很受用,后来就有些腻了,便只有唤秦君凌。
“世子,今日的菜酒可还可口。”
秦君凌一身海蓝飞鱼服,头上八颗南珠点缀,映衬着他更加风流倜傥,一听太太叫自己,自然赶紧起身道:
“太太的酒菜,自然是天下……”
话没说完,秦君凌就楞住了,眼神朝门口飘了过去,就见一片银光如冰树般照着自己,晃得他连眉间红痣都要丢了。
竟是唐云暖,穿着他所送来的冰蚕丝的裙子,仿佛是冰雪雕成的人一般周身素白,举动都有银光牵引,如星般的光点映着面色如玉,眉目如画。唯有一抹如杏的红唇跟衣裙上颗颗红珊瑚珠相映衬,却越发显得娇艳动人。
忽然间整个屋子就安静了下来,那些见过世面的官家夫人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全都望向唐云暖,心里却都在纳闷。
唐家这个长孙女她们是都见过的,那一年冬日里吟祭祖酒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便长得如天仙一般了。
秦君凌更是看得呆了,这才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呢,她从前穿得小家碧玉,遮掩住美貌,才导致如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秦君凌手上的酒杯都跌了下来,幸而被一旁的小厮接住了,那小厮却也不是故意接的。他本来是摘了帕子要等世子爷喝过酒来给他擦嘴的,那帕子才逃出来唐云暖便进了正房的门,小厮的帕子就呆举在那儿,恰好接住了世子爷的杯子。
小厮一激灵回过身来,便拽拽世子爷的衣角:“爷……爷,说话啊。”
秦君凌也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身再次朝向太太道:“太太的酒菜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君凌,君凌都快醉了。”
满屋宾朋这才回过神来,唐云暖此刻已经走到屋子中间给太太行礼了,一众官太太们便簇拥了过去,一个个道:
“太太的酒菜再好,也好不过太太的孙女儿去,这姑娘怎么一年不见,就长得同天上的嫦娥一般了。”
“所以说太太是有福气的,养了那样有才干的儿子,又有这样美貌的孙女。”
太太是什么阅历,一见那些人阿谀奉承只是笑而不语,幸而没看到秦君凌如此忘情的目光。
唐云暖自然是注意到了世子,其实她早习惯了世子爷那坦荡而无所顾忌的注视,只是太太这夜宴怎么只请了他而不见许家呢。
果然她才一入席,就有下人来报:“太太,许家舅老爷带着表少爷到了。”
如今长房得宠,再兼许家对太太获救也有恩情,太太如今待许家便异常殷勤:“还不快请?”
许如澈却并不是同父亲一个人来的,身后自然还带着段明朗以及胡一海,另还有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唐云暖看着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人不是赶车的黄大叔么。怎么怪人总有怪行为,如今来赴宴,却是戴着个斗笠。
段明朗一见唐云暖如此惊艳,眼睛早也住了,还是许如澈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太太眼见几位恩人前来,自然也是热情款待,寻了上座还殷勤问候,然毕竟是男宾,不过吟了口酒便离席去前宅同唐家几位爷吃酒去了,唯有许如澈同段明朗两个少年留了下来。
见人齐了,太太便张罗着要开宴上菜,菜酒全摆了上来,太太还不忘闻讯了一下桃公公的去处。
唐云暖细细一琢磨,原来那一日用桃花面巾的公公便是桃公公啊,这人竟是连太太都要闻讯的,想来是号人物。却见秦君凌脸色随即凝重起来,在太太耳畔耳语一阵,太太的脸色也变了变。
忽然门外又有人通报:“太太,又有贵客到了。”
太太同唐云暖心中都很纳闷,下帖子请的人都齐了,遂问是何人来了,却见门外一拥而进来不少人,为首的便是那一日在法场一箭射死贺家父子的那个妖艳女子。
仍旧是一身红装,仍旧是金饰满头,仍旧是一脸傲慢。
太太脸色一变,遂望向世子爷,这几日只顾着养精神办宴席,竟忘记了闻讯这年轻妖艳女子是谁了。
却见秦君凌嘴角勾了一抹笑,淡淡行了个礼:“臣秦君凌,给三公主请安了。”
满屋子人都变了脸色,纷纷下跪行礼,那女子一见秦君凌不由得欢喜起来,旁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了过去道:
“有好酒,世子爷如何不请我来喝呢?”
说罢眼睛瞄了瞄太太同唐云暖:“难不成你们唐家看不起我这公主,才大难不死,又要得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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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看唐云暖怎么斗垮这个跋扈的公主。
话说故事要结局了,斯年等完结了攒两个月才发,你们要记得我哦。
☆丶98恒源祥,羊羊羊
太太一听说是三公主,赶紧拉着唐云暖行了一个全礼。
“公主说哪里话,公主贵脚踏贱地,如何不先通知老身一声,如此粗茶淡饭如何能款待公主……即便是晓得公主到了永平府,却也得是筹备个三天三夜的山珍海味,也才敢呈给公主换个口味呢。谁不知道三公主是全天下最会吃的……”
唐云暖听她祖母的话,前一段还有些卑微,到了后面才听出了门道,太太是一方面为唐家没有一早去拜见公主解围,另一方面嘲笑三公主行事为人好吃天下闻名,一个姑娘心肠又歹毒为人又好吃,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偏偏又天下皆知了。
唐云暖不由得在心里乐了两声,太太这人有时候竟是刻薄地可爱。偏过头去见太太一直拿眼睛横秦君凌,仿佛在怨他为何没有在刑场那日就将三公主的身份通知她,害得她如今这样被动。
唐云暖偷偷望向秦君凌,却见秦君凌仍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脸上虽是盈盈笑意,对着三公主的俊朗表情无懈可击。只是秦君凌那笑意里却夹杂了一些厌恶,另有一丝不可说的情绪。
没错了,秦君凌第一次来唐家,就是为了避忌三公主的逼婚,那时秦君凌甚至想要强娶唐云暖来避婚,总之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唐云暖默默醒悟,秦君凌是那样厌恶自己成为政治斗争的交换品,那么他对自己会不会是真心呢,他每一次的殷勤,会不会都是厌恶三公主的跋扈使然,这样想着,这身衣裙便越发穿得可笑。
她是真心感激他对自己的一再帮助,只是秦君凌的眼中也是弥漫着雾气一般,会不会同前世那个人一般,薄情,薄幸。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唐云暖的心就生生地疼了一下,再擡起头,正对上三公主那一脸轻蔑的目光。
三公主自然是听明白了太太的弦外之音,只是太太的话说得这样无处找茬,三公主唯有恨恨顶了一句:
“本公主倒是想通知您,只是那时候你们唐家满门正被押在断头台上,就快一命呜呼了。若不是本公主一支箭射了过去,恐怕你们小命早丢了。”
太太被这番话气得险些中风,即便是唐云暖心中也是忿忿不平,即便贺家父子罪恶滔天,早晚都是个死字,但三公主明明是杀人灭口,唯恐贺家夫子到京中受审供出了她母亲宸妃才下此毒手,如今说得却像是唐家的救命恩人一般。
大言不惭的三公主脸上满是坦然,反而挑衅地望向唐云暖,唐云暖别过眼去,并不想同她对视,这样的动作让三公主大感不恭,当下走到唐云暖身边,居高临下道:
“怎么,你不服气?”
唐云暖不屑接这句话,就听见段明朗冷冷哼了一声:“我们哪里敢不服气,不过是公主你话说得太满,心中有鬼罢了。”
三公主转过头去望向段明朗,心中不由得惊叹,好一个美男子,饶是一身布衣也挡不住他剑眉星目,再探头又望见一个许如澈,仍旧是一张宫中都难见的好皮相,三公主不由得心中怨念,这唐云暖不过就个长相好点的大家闺秀,凭什么身边围着这么多美男子。
没等她开口,身边一个侍婢便伸长了脖子朝段明朗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公主说话,不要命了么?”
三公主哪里舍得让这样好看的美男子没命,便只将恨意都丢给唐云暖,随便一擡手让太太等人平身,自己先往了主位去坐着。
太太的位置被占了,只得咬牙切齿地去同大奶奶坐到了一起,三公主也不理睬,端起酒杯朝秦君凌道了一句:“世子爷,怎么那一日我让你早来我行馆里一聚,竟不见你人影啊。长夜漫漫,你也舍得?”
此言一出,满座的官太太贵夫人身子都是一颤,风闻三公主为人跋扈,最爱男色,却原来并不是传言。秦君凌脸上肌肉一抽,慌忙看向唐云暖,唯恐佳人误会,这却惹怒了三公主。
当下拍案而起:“世子,本公主问你话呢?”
眼看场面不太好看,堂堂公主竟然问起了世子为何那夜约好了漏夜偷欢世子爷爽约不去,满屋的女眷都萌生了离意,纷纷起身想要朝公主告辞,却听秦君凌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女人们,到底都是八卦的,一听见世子爷要说话了,才刚那些要走的便又都坐下了等看好戏,别说是唐云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即便是段明朗也提着耳朵想听听秦君凌怎么解释没有赴公主的温柔乡。
就见秦君凌眉头一皱,红痣便挤到了眉间的皮肤里,凝思一会儿才道:
“那一晚我……睡迷了。”
这话一出口太太都憋不住笑了,满屋的女眷皆是耸肩强忍着笑意,唐云暖心里才松了口气,暗道秦君凌果然还同从前一般能胡闹,段明朗离着公主最近,几乎都能感觉三公主的怒气险些要烧到自己了。
果然三公主再一次拍案而起:“秦君凌,有你的。”
秦君凌自然是不再说话,段明朗虽然同秦君凌的关系有些尴尬,此刻也没来由地想要为他解围:“公主既然到了唐家,倒也不无须同世子爷斗气,唐家的酒却是好酒,公主不如喝一杯消消气吧。”
他有心为秦君凌开解,乃是看出了唐云暖脸上表情多番变化,想来是真心为秦君凌担忧,段明朗虽然心中有些酸意,到底不忍心让心爱之人忧心。想着唐家这酒乃是许如澈家中酒坊烧制,度数极高,或者公主喝了几口便醉了,今日一事便可搪塞过去。
却没想到三公主倒是看在段明朗的好皮相上给了他面子,一大盏饮下去竟然脸色变都没变,如蛇般冰冷的目光仍旧盯住唐云暖:
“我听说,唐家出了一个奇女子,挖井通渠,舍米救人,到底成全了你爹做上了知府之位,想来就是段公子身边的这位姑娘吧?”
唐云暖心中一惊,斗不过秦君凌暗道难不成冲着我来了,却惟只能出席淡淡道:“公主错爱。”
表情不卑不亢,简单一句话便令三公主宛如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顿觉无力感十足。她自然知道,三公主这样蛮横,是不会无缘无故夸奖一个人的,所提的这些不过是说给这些乡绅夫人们听,暗指责唐家大爷不配做这个官,若唐云暖是那贪功显摆之人,恐怕就要上了她的当了。
满屋子的女眷也在心中倒喝了一口冷气,云姑娘那呛人的性子倒还真没怎么变化,敢在大庭广众下不给三公主面子,想来也只有唐云暖这种有世子爷撑腰的人了。”
三公主却仍旧是不依不饶:“我听闻你还烧得了一手好菜?”
唐云暖微微皱眉,烧菜这事她从来就只在唐家露过手艺,三公主就算手眼通天,又如何得知呢。忽然听她拍拍手,就有一个人走了上来。
那人一身蓝色丝缎宫装,一如往日的秀丽容颜,只是那花容月貌中却隐藏了一丝难以描述的骄横同阴狠。
“云姑娘,别来无恙啊。”
唐云暖倒是面不改色,三公主既然能从宫闱里听说她深闺之事,身边必定是有同她交过手的人传话,所以当许如清出现在她面前时,唐云暖就也不怎么惊愕。
秀女没有选上而被打发到公主身边做个女官,倒也比在永平府做一个商户女有前途的多,许如清为人那样不择手段,能谋划到公主身边唐云暖又怎么会吃惊呢。
吃惊的人却是许如澈:“如清,你果然一直在京中?”
一别半年,许如清吃穿举止明显比从前精致许多,容貌被宫装装点得越发出色,满身珠玉昭示着即便在她在三公主身边已经举足轻重了。
许如清连亲兄弟许如澈看都没有看,唯恐被人认出是许家人,许如澈眼见自己亲姐妹凉薄如此,不由得跌坐入席,再不说话。
许如清此刻走到了世子面前,还朝秦君凌轻抿一笑,这一笑颇有些倾倒众生的意思,眉眼里也带着挑逗。世子爷却很不以为然,从前他便觉得许如清为人轻浮,许如清偷离永平府去顶替选秀这事他也听说了一些,只觉这女子美则美,气质中却很有些浮夸跟虚荣的东西,秦君凌甚是不喜。
“怪道宸妃出手招招致命,这才是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秦君凌在心中默默道,将目光移到唐云暖身上时,却见唐云暖一脸平静地望着许如清,虽然对她的出现并不在预料之内,却也没有多么惊恐。唐云暖默默地坐着,宛如一棵入夜的杏花树般寂静,秦君凌心里微微一颤——这才是他想要的姑娘。
许如清已经穿过众人走到公主身边,郑重行了一个礼,三公主高傲点点头,许如清才敢起身。一旁太太故意冷笑一声:
“奴才相。”
众人都听到了,许如清自然也不会忽略,只是这半年的宫中磨砺想来已经锻炼出了她的容忍度,许如清并没有理会太太,只是朝公主道了一句:
“公主,您出宫前宸妃娘娘才叮嘱过,叫您别在外边多饮酒,您难道忘记了么?”
说罢又将眼睛瞄向太太,挑衅道:“再者乡野村间,所饮的也不过是些粗鄙的酒水,公主您千金贵体,若喝了,才是跌身份呢。”
满堂夫人又一次僵了脸,唐家太太是什么人,即便皇上的亲妹妹长公主也要看在亲戚情分上给三分面子,如今被一个小小宫女这样挤兑……众人都转头去看太太的脸,就见太太怒气冲天,正要发作。
却见一边唐云暖轻轻拍了拍太太的手背,示意太太镇静下来,说也奇怪,一向爆竹脾气的太太竟然真的听了唐云暖的话没有说话,扭曲的脸也渐渐平静下来。
在场的所有夫人心里都涌出一句话,这才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如此嚣张倨傲的太太竟然能听孙女的话,在被笑话之后而不发作,众人看戏的兴致也就更浓了。
就见唐云暖抄起一盏酒灌入喉中,一饮而下后道了一句:“酒这种东西,喝了暖心,贵重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一颗能盛酒的心。”
唐云暖擡起头来望向许如清:“对于那种因荣华富贵而抛弃父母弟兄,一丝廉耻都不要的人,恐怕早也没心了。这种人连酒都暖不了她,三公主您得烧多少银子,才能暖她的心,为您效忠呢?”
许如清听了这话当即恼了,三公主也是眉头一皱,许如清的底细她自然清楚,她在宫中自然也是用了手段才能同公主自由出入的地位,宸妃宫中见不得人的事她也知道不少,许如清连亲人都能出卖,对自己又谈何忠心呢?
眼见三公主眼中起了防备,许如清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唐云暖:“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丫头,一句话便抹杀了我这半年来在三公主身边做牛做马换来的信任。”
脸上却仍旧带着笑,许如清心知不能同唐云暖正面交锋,遂心生一计:“公主,如今酒不能喝了,不如吃碗面吧。”
三公主有些纳闷:“好端端地吃什么面啊?”却见许如清朝自己眨眼睛,这主仆二人在宫中没少合夥欺负别的皇子皇女,早已达成了默契,许如清一眨眼,三公主便赶紧应道:
“好啊,本公主正觉有些饿了,就劳唐家准备一碗面来给本公主尝尝。”
太太皱眉嫌三公主事多,却也唤来了报春,又见许如清阻止道:“我们公主是什么身份,怎么随便让一个厨娘煮面糊弄。”
报春乃是长公主从前的厨娘,即便是皇上自然也吃过报春所做的饭食,不由得拂袖而去。
三公主阴险笑笑,擡手一指唐云暖:“我听说唐姑娘也会些手艺,不如就教你来给我下一碗面吧。”
堂堂知府女儿要进厨房给公主下面,这明摆着是在满席宾客面前给唐云暖以侮辱,三公主的表情尤其让人讨厌,仿佛唐云暖是可以任她呼来喝去的丫鬟,出身连许如清都不如。
在本朝,官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通例,三公主故意让唐云暖下厨不进是为折磨她,还要让满屋子的官太太跟乡绅太太看看,她三公主是得罪不了的。
而唐云暖却心里很明白,三公主的打算不会这样简单。
谁都能看出来三公主对秦君凌有心,而秦君凌对自己多番保护一定让三公主对自己恨之入骨,让她为公主下面,不好吃便是一个欺君之罪,好吃也只能说明唐云暖只是一个会做厨房活计的伪千金,别说无法挡住三公主同秦家联姻,便是想再寻一个好人家,恐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可能了。
太太当然能猜到三公主的险恶用心,自然第一个反对:“公主,我们唐家有的是下人,这个唤作报春的厨娘当年是伺候过你的亲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