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拦住那些人道:“大胆奴才,看不出来三公主只是一时气话么,难不成你们要毁了公主万世名节,陷害公主于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么?”
拖住唐云暖的那些奴仆当下也不敢动手了,三公主干脆亲身下去去拉唐云暖,劈手要给唐云暖耳光,段明朗跟世子哪里肯眼看着唐云暖被打,上前想要阻止奈何距离太远,就在公主的手马上要落在唐云暖的脸上时,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话,三公主的手当即僵在空中。
“呦,唐老太太,杂家在前院吃饭,想着给太太敬酒就……”
这声音明明是男声,却带着一股子阴柔味,唐云暖记得是听过这人说话的,一转头果然看到是桃公公举着一方桃花帕子,带着一众小太监摇曳着走了进来,之后还跟着许如澈。
三公主赶紧放下了手,却见桃公公先跟唐家太太点头致意,一擡头见到三公主,眼中浮上些许的惊愕。
“哎呦,三公主也在这里的,看看老奴这眼睛,先给三公主请安。”
三公主那样的仪仗摆在院子里,桃公公说没看到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他若是这样没眼力,怎能在万岁爷跟前当差这么久,唐云暖心中暗暗一笑,桃公公是奉命来寻万岁爷的,却是跟着秦君凌一起来的,很明显他就是二皇子这一派的人,想来也身受国公府的好处,三公主若有意为难,找他来是一定会帮忙的。
唐云暖并不知道许如澈是什么时候离场的,两兄妹对视了一眼,默契尽在不言中。
三公主自然知道桃公公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又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近侍,她也得罪不起,只能虚侧过身子,不敢接桃公公的礼。
桃公公得了脸,颇有些得意地点点头,转身望向唐云暖:“我听说云姑娘下了一碗面,杂家喝了好些酒,也有些饿了,不知羞地问问可还有面吃么?”
唐云暖一听这话心生感激,果然桃公公是来救人的,三公主要因这碗面处罚她,可三公公偏偏就要给唐家脸面,主动说要吃,若是他吃下这一口能确定这的确是一碗面,想来三公主也不会如何为难了。
她若是为难,那便是主动同二皇子这边宣战,看着宸妃这样千方百计地拉拢二皇子,想来三公主并不敢在桃公公面前太骄横。
可几乎是一瞬间,唐云暖忽然意识到,这碗其实是由段夫人所做的米粉绝对不能被桃公公吃到,桃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会不知道当年祥贵人的事情,若是他对祥贵人的手艺有所记忆,在这碗面中吃出了什么端倪,那么无论对段夫人还是段明朗来说,这都将是灭顶之灾。
桃公公是二皇子的人,有一个大皇子在眼前就已经很让长公主头痛了,再出现一个皇子对东宫之争只会是火上浇油。
可是此刻桃公公已经瞥见了太太的碗里还有一些汤水米粉,桃公公倒也不计较,上前举起碗便要入口,唐云暖再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桃公公一口汤水下肚,正要按照之前想好了的剧本赞叹一下这面好吃,再恭维一下唐家对三公主的厚待,以及唐云暖的巧手,这戏就算是演完了,各家都不得罪。
这是这一口汤水下肚,桃公公吧嗒吧嗒了嘴,忽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唐云暖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三公主见着情形,笑出了声:
“我就说这不是面吧……”
桃公公看了三公主一眼,眼中的轻蔑呼之欲出,然而桃公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瞄了唐云暖一眼,就着一眼,唐云暖的心就虚了。
可面上还是镇静极了,福了一福道:“让公公见笑了,云暖这手艺……”都说味道是最能留住记忆的,当年祥贵人在皇上身边炙手可热,据说伺候了几年的膳食,如今只能祈求桃公公从来没有尝过段夫人的手艺了。
桃公公忽然摆摆手,一脸凝重问道:“这真是云姑娘的手艺?”
唐云暖仍旧是一脸微笑:“公公不喜欢吃,云暖再叫别的厨子给公公做一碗,云暖手拙,我们家报春厨娘的手艺没学会多少。”
桃公公恍然大悟:“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你,我听过报春厨娘的名字,当日在国公府就尝过她的手艺,果然还是宫中菜式的风格,可知道这高汤清面,那是皇上最爱吃的了。“
说罢桃公公眼中又带了些惊喜,又道:“只是想不到云姑娘如此秀外慧中,能做出这样好吃的面来,倒叫杂家想起一位故人。”
桃公公望向手中的桃花帕子,唐云暖才发现那帕子虽然保存的很好,但绣工明显是许多年前的式样,早已经过时了,想来不是什么新物件。可桃公公却日日带着,想来是对他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斯年换了新电脑,磨合期间,打字的速度降低了啊。。。
☆丶101恒源祥,羊羊羊
三公主要仗毙唐云暖的这场闹剧在桃公公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告一段落,众多官太太在目睹了唐家晚宴上演的这一出惊心动魄的事故之后,纷纷对自家接触不到皇亲国戚的现状表示满意。
唐云暖是在确定了桃公公以及三公主的人完全离开了唐家后才让许如澈送段家母子出去,直到唐云暖将段夫人送出唐家大门时唐云暖才算长长出了一口气,握住段夫人的手诚恳道:
“夫人,云暖欠你这一次。”
段夫人的手因多年劳作已经长了茧子,却是温暖异常,在这已经渐凉的秋夜里越发能给唐云暖以信心。
段夫人凝望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云姑娘,望着她身上华服在月夜里闪耀着奇异而令她熟悉的光彩,曾几何时,她也曾穿着这样华贵的衣饰,穿梭于暗夜跟各种阴谋笼罩的宫闱之中。
段夫人忽然发现,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细水长流的日子,如今意外地再次卷入这诡计争端之中,竟然有了些许的兴奋。
段夫人按下心中的悲悯同兴奋,紧握住唐云暖的手道:“我不过是提议做米粉,因为我是粤地人,我只会做米粉不会做面,至于所以能做得这样绵软,完全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认为大米磨制出来的米汁太硬,建议让我用大量淘米的水沈淀后的米汤做米粉,又怎么能骗得了三公主。”
唐云暖微微笑笑:“可是在米粉中间夹杂河蟹肉却是夫人你的提议,其实在之前我一直还担心如此一来会曝光你的身份,但若不是夫人,云暖今日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段夫人爱怜地拍了拍唐云暖的手背:“你不会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坚强的姑娘,若是我当年有你这样,恐怕今日也不会沦落于让明朗这样躲躲藏藏。”
唐云暖自嘲地笑笑:“夫人才是大智慧,隐于山林,令段公子一生不至于活在阴谋算计中,不像云暖,在这大宅里,若不谨慎些,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眼神,彼此痛楚都不再言说,许家下人已经套好了车,唐云暖眼看着段夫人上了车才在红豆的陪伴下往斗春院里走,唐家朱门合掩,唐云暖才没能看到就在唐家大门外,就在月光照射不到的一个暗处,有个黑衣人窜了出来,紧紧尾随着许家的马车而去。
行馆内,三公主几乎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仍旧不能发泄她在唐家所没有发泄出来的怨气。
“我就不明白,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也没见长得有多少姿色,竟把世子爷迷成了那个样子,连桃公公也能开口为她说话,真当我这个公主是假的么,即便不拿我这个公主当一回事,不拿我母妃当回事,难道不怕我外祖父骠骑大将军的名号?”
三公主气得用手中马鞭抽了身边一个小侍婢的脸,那侍婢躲之不及,脸上当即皮开肉绽,三公主将那侍婢想象成唐云暖,不觉心中畅快,可想象毕竟是想象,真正的唐云暖今日赢得这样漂亮,让她堂堂公主也在全城贵妇面前丢了人,此仇不报让她如何能睡着。
一旁小心伺候的许如清今日也同三公主一样受了唐云暖的气,一方面唯恐三公主再次折磨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让唐云暖跌一跟头,不由得计上心头,将一干小宫女都撵走,再次献计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三公主已经一脸嘲笑望着她了:
“你不是说自己很了解这个表妹么,还说她最怕她们家太太,当着太太的面绝对不敢露出手艺,就唯恐太太因此嫌弃她母亲小家子出身教坏唐家的千金,可是人家一样做出了不加面粉的面条。这连宫中御厨都束手无策的题目,她竟然会做?现在满城人都知道唐家出了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小娘子,世子爷也对她另眼相看了,你还有脸再跟我说话?”
许如清在三公主身边当差多年,深知三公主是个什么性子,自然是捡好听的说:
“公主何苦跟奴婢生气,那唐云暖不过是一时运气,若是公主嫌世子爷不开眼,处处护着她,奴婢倒是有一条好主意,彻底断了世子爷的心。”
三公主将信将疑地将耳朵凑了过去,许如清一面坏笑一面低声将自己的计策讲给三公主听,三公主听后不由得喜上眉梢。
只是这一次三公主尤为谨慎:“你确定,这个就能扳倒唐云暖?”
许如清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一般回应:“别说扳倒她,这简直就是完全毁了她,报覆一个人最重要的并不是要她有多痛苦,最致命的是她想得到什么,咱们就偏偏不遂她的意思。她不是想飞黄腾达么,咱们就让她变成乡野村妇。”
第二日一早天色阴沈,斗春院里的丫鬟便起得有些迟了,待红豆自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唐云暖早已经梳洗打扮好坐在床边发呆,窗外的杏树叶子已经雕零,唯有树杈伸向天空,看着格外寂寥。
红豆赶紧披上一件衣服走到唐云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
唐云暖没有看向红豆,眼睛仍旧盯着树杈道:“有个公主在外面虎视眈眈,我自然得早些起来,提防着她又生出什么新念头,须知她动一动手,咱们家就是个伤筋动骨。说实话,我竟有些怕了。”
红豆却是很看得开:“红豆却是不怕,有姑娘在,有世子爷在,管她什么三公主六公主的,一样叫她哪里来回哪里去。”
唐云暖笑笑,叮嘱红豆:“这话你以后得少说,以免惹祸上身。”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隔着树枝唐云暖忽然看到对面听琴坊有人影晃了一晃,那华服迎着初升的日光,宛如玉树立在晨风中,眉间一点红痣即便是隔着树丛也能清晰辨认。
是秦君凌,唐云暖心上一热,却是转身要走,他昨日当着全城贵妇的面前维护自己,想必今日必定会流言四起,她反正已经被三公主折磨地丢了千金小姐的面子,绝不能再让他落人以口实了。
唐云暖心中筹谋着要同太太商量为世子爷换一个住处,那边秦君凌已经看到了她,他站在门廊上微微颔首示意,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在他俊朗面容上却显得格外妖媚。
唐云暖撞上秦君凌那双迷雾般迷茫的眼,就要转身,却听见红豆道:“姑娘先歇着,奴婢去舀水来再给姑娘梳洗一番。”
红豆带着窃笑转身而去,唐云暖怎么唤也充耳不闻,正是怪这丫头越发牛心古怪之时,唐云暖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难不成你看不出来,她是故意躲开,让你跟我说话么?”
唐云暖再回头,发现秦君凌就站在雕花窗外,修长的身影挡着光,让唐云暖瞬间觉得眼前一黑。
秦君凌却把窗推开了,唐云暖的视线倒是亮了不少,只是忽然冷了许多。
秦君凌的脸近在眼前,一脸调笑道:“云姑娘大早上地等在这里,是等着朝本世子道谢么?”
秦君凌仍旧是一张流氓般的脸,只是唐云暖如今并不觉得讨厌了,相反心中是真的生出了些许感激,若是没有秦君凌的关系,桃公公又怎么会出手相助,还不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
那么桃公公应该不会发现段夫人的真正身份吧,桃公公昨日所说的故人会是段夫人吗,果然让段夫人来帮忙是一着烂棋。
眼见唐云暖有些呆呆的,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凝在那里,秦君凌越发觉得有趣,遂放肆自窗外伸出手在唐云暖眼前晃晃:
“想什么呢,看见爷样子长得好,就出神了?”
唐云暖眼前被他手一晃,才抽回神,再擡头正撞上秦君凌手上的肌肤,有些粗糙,那是他手握春刀连武所留下的痕迹。秦君凌的手温热干燥,温度传到唐云暖额头上,让唐云暖身子一颤。
秦君凌虽然爱胡闹,到底是大家公子,深知不能越礼,如今两人肌肤相亲都有些错乱,唐云暖本能地往后一挪身子,秦君凌的表情也有些凌乱,赶紧收回了手。
秦君凌清了清嗓子,脸上飞了一抹红,越发映衬着那红痣鲜艳欲滴,宛如一点血镶在额头。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唐云暖低着头不去看他,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秦君凌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又睡不好了么,所以一大早在窗前站了这半日?”
唐云暖没做声,顾左右而言他:“世子爷该回京城了,你一日不走,公主就会找我一日麻烦,唐家也会跟着岌岌可危,这对世子爷家想要保二皇子入主东宫并不是一件有益处的事。”
秦君凌有些惊诧,他倒是没怎么同唐云暖讨论过二皇子的事情,可是显然唐云暖已经把一切都看得很明白了,即便是秦君凌也有些觉得自己任性了。
是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的,秦君凌看定了唐云暖的眼:
“跟我一起走,三公主即便想要难为你,她也得看在秦家的面子上不敢轻举妄动。”
秦君凌一生都少有这样认真的表情,所以唐云暖越发觉得眼前一切如此珍贵难得,世子专注的眼神就像要看到她心里去一样。
唐云暖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早已经被秦君凌水滴石穿了,更何况无论段明朗多么完美,在这个公主虎视眈眈的时候,段明朗离唐家越远越好,她终究不能害了他。
唐云暖还没来的及说话,秦君凌却料定了她不会答应自己,解释道:“你该明白,你同段明朗是不会有结果的,一个豪门千金选择嫁给穷人,远比你嫁给一个世子要面对的更多。”
唐云暖开始觉得逗秦君凌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眼看他心急火燎,眉间一点红痣红得几乎透明,不由得按下心头的话,反问道:“你说世家女低嫁会很困难,所以我应该选择秦家,原来世子爷的意思只是要一个根本不考虑喜不喜欢你,单只权衡利弊的小妾啊!”
秦君凌听了这话马上变了脸:“谁说你是来做小妾,我……我堂堂世子,要谁做我媳妇还是能做主的。更何况,你爹已经升做知府,皇上老人家明显很器重他,你不必害怕家世配不上我……”
唐云暖心中一震,怨不得皇上隔了那么远也能听说她父亲在永平府开仓赈灾,她早该想到是秦君凌将这一切上报给皇上。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来了永平府,秦君凌遂也跟了来。秦家看起来只是一个虚衔,到底还是得了皇上真正的信任,可见二皇子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并不是毫无胜算。
而秦君凌看起来是那样一个不可一世的样子,居然早将一切筹谋好了,让她身世显贵起来,为的是做他的正妻。
面对这样一个翻手云覆手为雨的男子,唐云暖不知该是恐惧,还是庆幸。
两个人隔着窗棂各怀心思,唐云暖忽见杏花深处有个秦君凌的小厮踌躇不前,仿佛有事要禀报秦君凌,赶紧将窗子放下。
“世子爷,您的提议改日云暖再回覆吧,您还是该以政事为重,三公主对我的刁难,想来我不去京城也能处理。”
她不是想扫他的面子,只是如此立储的关键时刻,她绝不能分秦君凌的心,上位者一个指头动一动,都可能随时要了唐家的命。
秦君凌自然也知道事情严重,才要转身去听跟那小厮说话,却又停了脚步,留下一句话:
“其实我今日很高兴,往常我才接近你便躲开,如今咱们能静静说一会子话,即便……即便你最后没跟我走,我也心满意足了。若你最后选的是他,我也会一心维护你俩的。”
这话一说出来,饶是唐云暖也楞了楞,是何时起,自己对秦君凌的态度明显改变了,是从他送来了玉枕保她,还是从那一朵杏花钗烙在她肌肤上,又或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厌恶过他,只是唯恐再次被那双迷雾般缠绕的瞳孔伤害。
秦君凌说罢脚步轻盈地离了窗子,唐云暖隔着窗棂望见那小厮在秦君凌耳边嘀咕了几句,秦君凌的脸色忽然间变了变,拽着小厮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云暖心中生疑,难道京中有变?忽然红豆在身后通报一句:
“姑娘,黄大叔求见。”
唐云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本是深闺姑娘,黄大叔来唐家见她做什么,经过昨日晚宴,唐云暖已然发现黄大叔在段明朗的引荐下同许家交情颇深了,难不成是许家出事了,刚才世子脸色生变,也同这个有关么?
唐云暖当即让红豆通传,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移步到斗春院的偏厅。
再见黄大叔,这人仍同从前一般器宇轩昂,除了一身布衣,身上丝毫没有些平头百姓的意思,让唐云暖一见也越发尊重起来。
“不知黄大叔要见云暖,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黄大叔眼见唐云暖囚衣换做华服,为人仍旧同从前一般谦逊,一丝富家小姐的倨傲都没有,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即便已经是知府之女,待他一个车夫也仍旧如从前般尊重。
做了车夫老黄之后,他倒是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还是那个人,身份一变,倒感悟了不少从前站在人上所看不到的辛酸。
黄大叔开颜一笑:“倒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听说昨日府上来了一位公主,仿佛对唐姑娘并不太友善,刁难唐姑娘你做一碗不加面的面条?也不知姑娘做出来没有,今日事来讨教一个答案的。”
还没等唐云暖说话,一旁红豆便瘪嘴道:“你这大叔还真是有趣,我们家姑娘是个千金小姐,平日里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姑娘如今念在当日救太太奶奶的时候黄大叔您帮了一手,这才破例见了您一面,却原来是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真是……”
红豆还欲往下说,却被唐云暖一个眼神止住了话。
“黄大叔大老远来唐家要见云暖,就是为了这一碗面么?”
虽然红豆说的话不太礼貌,但就唐云暖心中也是有所疑惑,却见黄大叔仿佛是早预料到了唐云暖会问这一句,遂缓缓道:
“姑娘久不居宫中,自然有所不知,须知那个公主并不是随意出这一道问题的,只是因这题乃是皇宫中第一难题,无人能解。就在今年,皇上寿宴食不知味,身边便有人询问皇上有什么想吃的么,皇上便抛出了这一条题目,只可惜并没有人能做出来。如今云姑娘既然有这样的好手艺,如何不告知给大叔我,他日回京也好结交个什么御厨领个赏赐。”
唐云暖笑笑:“却原来是这个道理啊,这面的做法说给大叔听却也不是难事,只是劝大叔一句,伴君如伴虎,还是莫要到宫中招惹才好。”
说罢唐云暖便将如何用淘米水沈淀下来的米浆加上蟹肉做出的面条配方告诉给了黄大叔,黄大叔听后微微一皱眉。
“面中夹着蟹肉么?姑娘这手艺是谁教的。”
还没待唐云暖说话,就听红豆快嘴道了一句:“便是你那忘年交段公子的娘亲段夫人啊。”
黄大叔才一听这话,表情就是一变,喃喃自语道:“段夫人……”
唐云暖并没有听见黄大叔嘟囔了什么,只见门外紫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京城里传旨下来,说,说要给姑娘指婚,是……是宸妃下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娃娃这么多的评论,斯年也是才看见,非常感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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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102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赶到正房的时候,太太同一家主子皆已经到了,虽然一家老小都跪在地上接旨,但太太的脸色堪比唐云暖昨日煮米粉的锅底一般黑,虎视眈眈地望着站在正房门口的许如清。
前来传旨的许如清早就料到不会被唐家待见,却是一脸得逞般的笑容,她手托一道明黄色绣龙绢布,想来就是宸妃所下的那道旨意。
唐家众人都是一脸愤然的表情,一见唐云暖赶到,又皆是一脸惋惜跟心疼,这让唐云暖料想宸妃所给她指的人家不会是个多么门当户对的去处。
唐云暖凝望着那明黄色绢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陷入了沈思。
一见唐云暖,许如清故作亲热道:“好表妹,今日你大喜啊,宸妃娘娘亲自指婚的荣耀,满京城又能挑出几个人家,就叫你们唐家赶上了两次。”
唐云暖按下心中疑虑,冷冷笑了一声:
“表姐无须羡慕,你伺候公主这样尽心尽力,便是伤害家人也在所不惜,将来宸妃娘娘也定会给你寻一个好去处的。”
一句话说得许如清脸都绿了,她在宫中混的这几个月,眼看多少宫女被宸妃同三公主折磨,有了这样暴虐的主子,能保住命就算不错,像她这样忍辱,就只是为了能在宫中出人头地,可是如今她自己也不能确定能否从宸妃身上讨来便宜。
而唐云暖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戳了许如清的痛处。
许如清很有些恼怒,心道:“我就不信读完这道圣旨,你唐云暖还能笑得出来。”
当下抖落了手中明黄色绢布,唐云暖这一次细细地看清楚,那上面赫然绣得是双龙海纹,印着不小的一枚玉玺,只是她不动声色,默默观察着许如清。
许如清以为唐云暖是被圣旨吓傻了,不由得轻蔑一笑:
“虽然已经给太太读了一遍,但想来你是这圣旨的主角,不妨听听吧,唐门云暖何在,还不跪下接旨。”
唐云暖顺从跪下,梗着头,单等许如清诵读旨意。
这圣旨写得很是墨迹,大意就是宸妃指给了唐家三爷一个罪臣之女,扰得唐家上下不宁,心中很是愧疚,想着唐云暖虽然还年幼,但辅助父亲赈灾有功,遂提前为她订下一门亲事,也算补偿。
许如清读到这里嘿嘿一笑,那笑声让唐云暖背脊发冷。
“唐家云暖,温婉可人,贤良淑德,赐予府衙衙役段明朗为正妻,限三日之内将户籍迁往段家。望你二人今后琴瑟和鸣,白头偕老。钦此。”
虽然唐云暖是一早就想到三公主会使出小动作,但宸妃会将她指给段明朗,倒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三日后就要在户籍上改为已出嫁,做童养媳么?宸妃为何如此心急?
许如清眼见唐云暖脸上一丝反应都没有,料想她是真的被吓着了,一想到唐云暖同当年的自己一般落空了豪门梦,许如清就觉得心里异常地兴奋。
“云姑娘,你还不接旨。”
唐云暖心里空荡荡的,嫁给段明朗她一向夙愿,为何今日她高兴不起来?
唐云暖更搞不明白,宸妃远在京城,自然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段明朗的存在的,那么她为何这样精确地将她指到段家,哪怕她现在还这样小,也要先在户籍上成为段家人?这样心急难不成是为了日后行事铺路?
是宸妃已经知晓了段明朗就是皇子的秘密吗,为了再陷害唐家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过,非让唐段两家联姻?
唐云暖心事重重,伸手去接那圣旨的时候,正撞上了许如清一张嘲笑的脸:
“云姑娘,哦不对,是段家娘子,如今你也算是遂了心愿了,毕竟娘娘给你指的也是个俊儿郎,当然是不如世子爷家里显贵了,不过像世子爷那样的富贵,恐怕你也配不上。”
唐云暖这才心下了然,原来这圣旨根本就是三公主在许如清的挑唆下的产物,宸妃所以下这道旨意,也是为了阻挡世子爷对自己的爱慕。
唐云暖有些伤感,许如清说得对,段明朗才是自己最初要嫁的那个人,他虽穷,到底家世普通,不似秦家,纠葛着家宅宫廷两层争斗。
可为何她眼前全是点点妖艳的红,晃得她心神不宁。
却又听到许如清道:“段公子已经得了消息,正往唐家赶来呢,我劝你们也都早早起来吧,三公主有令,既然是许了人家的人,还是一早搬过去,饶是你们姑娘小,做了童养媳做个几年,也就顺理成章了。”
说罢她又靠近唐云暖道:“云姑娘,都说你心灵手巧,却不知几年农活儿干下来,你这手还能有多巧,心还能有多灵呢。”
唐云暖别过头,并不理睬许如清的嘲讽,身后红豆却几乎要哭了:
“姑娘,不能接旨啊,段公子虽然也很好,可是……可是咱们唐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去做农妇呢。”
红豆说这话虽然越礼了,太太却也是赞同,拽住唐云暖的手道:“云儿,你且等等,我这就修书往秦家,这事还有馀地。”
许如清却厉色道:“馀地?圣旨在此还能有什么馀地?长公主在皇上那里再有面子,难道还会比宸妃娘娘有面子么,这么一早给云姑娘订了亲太太不必委屈,虽说是入了户籍,又不用一早成婚……”
太太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瞪过去,许如清当下住了口,唐云暖却注意到了一个词——户籍。
当年段夫人所以能在永平府扎下根来,全凭段明朗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实为太监的段铺头能在永平府上了户籍,当日山高皇帝远,永平府这么芝麻大的地方凭空多出两个人来并算不了什么,可是手续上难免会有些纰漏。
如今宸妃亲自指婚,礼部要入册,必得翻找户籍的原始资料,若是当日那个办事的人不牢靠,又或者被入册的官员查出些什么……唐云暖不由得生出一身冷汗,祥贵人偷偷出宫时隔才十几年,许多当事人仍旧活在世上。始作俑者宸妃就是其中一个,段明朗的身世,可谓是呼之欲出了。
许如清仍旧在絮叨,表情轻蔑,忽然唐云暖轻轻将她手上圣旨一推:“我不嫁。”
这话说得轻悠悠,却有力地足以让满无人都听见,饶是一心要作梗婚事的太太听见身子也是微微颤了一下,忽然欢喜开来。
“没错,不嫁,我唐家的孙女怎么能嫁给一个乡野村夫,指婚这事谁知道是不是宸妃娘娘手笔,连个有头脸的传旨公公都没有。”
许如清再次暗被太太揶揄,当下瞪了眼睛:“谁管你们嫁不嫁,圣旨我是读完了,户籍你们是入定了,不嫁……那就等着砍头吧。”
唐云暖眼睛一挑:“好啊,算我们欺君吧,欺君之罪,罪当凌迟,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不管是唐家,还是作为唐家亲家的你们许家。”
许如清被唐云暖这话说了个一楞:“许家……许家怎么会被连累。”
唐云暖身边的红豆几乎冷笑出声:“清姑娘,是你傻还是你拿我们当傻子,所谓满门抄斩,自然得是株连九族,主犯凌迟,女眷多卖身为奴丶妓,家丁等也有发配,连我一个小小丫鬟都跑不掉,你们许家作为舅爷难不成就能跑了?清姑娘是否是自己活腻烦了,好好的宫女不乐意当了,要玩杀头么?“
许如清却反驳:“你也说了,我是宫女,吃皇粮的,我同你们不是一路的。“
唐云暖语气清淡:“既然表姐认定了自己会安然无恙,也不介意舅舅一家的安危。那表姐不妨与云暖赌这一次,看看断头台上,咱们姐妹可否能遇见?“
许如清脸色惨白一阵,即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三公主用了她的计谋,将来还会保住她的命,虽然她对父母兄弟已经没有多少感情,可是顶着一个罪人之后的名声,即便将来在宫中腾达,估计也飞不了多高。
忽然听一个笃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姑娘你会不会上断头台爷就不清楚了,但云姑娘一定不会。“
屋内人闻声回头,只见秦君凌披着一件鹤羽披风翩然而至。
许如清正心道不好,却见世子爷已经到了面前,一双眼爱怜地望向唐云暖,然后朝太太施了一个大礼。
太太疼秦君凌还来不及,怎么敢收这样一个礼,赶紧将起扶起:“世子爷这是做什么?“
却见秦君凌朝唐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