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虞 作品

第 41 章

第 41 章

她擦完眼泪, 回他,“去哪啊。”

沈既白很快给她发了一个定位,就在她常去的那片商业区附近, 倒也不是什么很偏僻遥远的地方。

但她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红肿的眼睛,“算了, 不去了。”

“跟我不熟?”

“要帮我妈看店,一天五十。”

过了会儿,沈既白问:“你最近很缺钱吗?”

“不是很缺,但是缺。”

“缺多少。”

她琢磨着少爷这个意思, 试探着问:“你想借我?”

“我可以直接给。”

“啊?”

“但你应该不太愿意接受,所以我只能说借给你, 至于还的方式你也知道, 一个月过去很久了,可以续上。”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那一个月给沈既白做小跟班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做什么, 甚至还白坐了他一个月的车,省了不少车费。

按照那几件衣服的价格,这友情价打折力度也太大了点。

她实在不好意思, 再次婉拒:“算了,不用了,我自己攒攒能攒到。”

“跑腿?”

“嗯。”

他每天坐在她的后面, 当然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一次多少。”

“校内两块,校外五块,带的东西超过一件, 每件十块。”

下一秒,沈既白直接给她转账, “过来,带上你的嘴甜会说话。”

她看了一眼金额t,一万!

她两眼一黑,根本不敢点接收,点了退还,“少爷,你这样我会被当诈骗抓起来的。”

“多少可以。”

“十块就可以了少爷。”

“……”

他这省略号什么意思,怎么还不情不愿的。

她问:“你嫌少了?”

“一百可以接受吗?”

“已经很多了少爷,你已经很努力体谅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了,很温暖,很贴心。”

他重新发了转账过来,这次规规矩矩的一百块。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怎么就被他绕进去了,她原本并不想去的,只是婉拒的话还没再打字,沈既白又发消息过来,“司机在路上了,电话给我,到了让他联系你。”

“或者,你自己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让他一直在门口等着。”

世界的参差!

给这大少爷打工容易吗。

她连忙给他发消息,“但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不是钱的问题,我要给我妈看店看到起码四点,不然会挨揍。”

“行,四点去接你。”下一句,“手机号码。”

她再也没有反抗了,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给了他。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继续看电视剧,但是闷了一天的心情被岔开,暂时好了很多,连电视剧里酸唧唧的别离都看得没有那么难受了,起码没有看一会儿擦一会儿眼泪。

到了四点,真的有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是沈既白的司机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她收拾好东西,一股脑往书包里一装,出门时妈妈还在外面打麻将,她提醒妈妈记得给她转钱就飞速跑出了小区。

坐了一个月沈既白的车,司机也眼熟,所以直接就上了车,很有礼貌说了句麻烦你了。但是司机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很冷漠客气地回应一句不麻烦。

由于明天周一,按照一中的时间表,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上晚自习。

她打开手机给沈既白发了一句,“你打算几点回学校?”

发完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检查着书包里的东西。

她出门匆忙,什么东西都往书包里一股脑的装,这会儿坐下了才开始慢慢检查。

看到林嘉远上次塞给她的那把雨伞,像忽然碰到了某一个开关,好不容易分散开的阴郁又忽然都涌了上来,眼眶在那个瞬间就酸了。

手机在旁边震动,她忍了好久,才把眼眶的难过压抑下去。

她拿起手机,看到回复:“五点半,从桐川区书店这里回学校。”

她盯着这陌生的聊天记录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的消息!点到了置顶的聊天框!发给了林嘉远!

迟来的不安和羞耻在这一刹那涌了上来,可是看到林嘉远的回复,才压抑下去的眼眶忽然就酸得更厉害了。

原来只要给他发消息,他还是会很耐心地告诉她。

尽管他从来不主动找她,可是她可以什么都问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打扰他,别人这样或许对他是冒犯,可她无论怎样不讲道理发脾气,他都会很耐心地回应,她想要什么都可以答应。

她明明就离他那么近,比别人都近,为什么还是变得贪心呢。

下午才哭过的眼睛很脆弱,一点泪点就会忍不住,她将就着这个发错却得到了回应的消息回复他,可是一边打字,眼泪一边在往外掉,闷了很久的难过在那个开关下全都涌了出来。

她走得匆忙,没有带一包纸巾,她就这么用手擦着眼泪,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好像是得到了冷落的小孩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只要得到一点回应就不敢放手,生怕自己真的被丢下。

好不容易打完了字,发给他:“我也要去桐川区,等会儿可以跟你顺路回学校吗?”

然后开始像以往一样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她的所有任性,永远都有回应。

也许是因为不在家里,他回得很快,“好啊,五点半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看到林嘉远的回复,像是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被丢下,眼眶却酸得更厉害了,她彻底放下了手机开始擦眼泪,希望能在到地方之前停下来。

地点到达时,司机把她在门口放下就开走去停车了,她回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大厦,眼泪已经全都擦干了,拿出手机通过相机自拍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也还算好。

再擡头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上去。

桐川区这么大,她出去玩都是去商城游乐场那边,这边的大楼她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来过。

这个时候有个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她迟疑着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沈既白的声音,“到了?”

“这你的电话?”

“我发给你你没存过?”

“……不好意思啊,忘记了。”

他呼吸闷了一下,但显然也不想跟她计较这种小事了,“别乱走。”

她才往旁边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左右望了望,“你看得见我?”

“我在从电梯下来。”

“那电话能挂了吗?”

“不能。”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什么精力吵架,只哦了一声,然后乖乖站在原地,拿着手机等他下来。

没多一会儿电梯就抵达了一层。

在寂静的空间里,那一声很轻的提示音很明显,她闻声就回头过去。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既白站在里面,他手上还拿着正在和她通话的手机。

电梯里亮着灯,像是和她所在的晦暗分割两界,他的目光却随着门打开而直直定在她身上,视线撞上的一瞬,像有烫人的火粒跳到皮肤上。

这好像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懒懒靠着身后,黑色外套宽阔却不难看出他骨架凌厉,脖颈修长,冷白得很有攻击性,神态却散漫。

但是比起在学校里,他低头看书的样子还有几分同龄人的学生感,将他浑身的气场削弱了很多,只是觉得他冷淡难攀,而此时他倚在电梯里,将他的冷厉傲慢放到了最大,比任何时候都更直观的能够感觉到他浑身的压迫感,让人只是对视都觉得不安。

他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看向她,“进来。”

她忽然很紧张,脚步挪到了电梯门前,犹豫着:“上去是哪儿啊。”

“这里都是我的地方。”

他不再散漫靠着身后,径直伸手把她拉进了电梯。

她猝不及防就跌撞进来,差点撞到他身上,要不是她身体平衡好就真的撞上去了。

他伸手按了电梯,门在她的身后关上,空间因此忽然封闭起来,所有流动的空气都在他们之间凝固,她很小心地呼吸着面前他的身上才有的淡香。

他没放开她的胳膊,就这么拽着她,低头很近地打量着她颤动的眼睫,而后问道:“哭了?”

“……下午在看电视剧,很虐心。”

“只是因为电视剧?”

“嗯。”

“我如果提林嘉远你会生气吗?”

“会。”

他很混地笑道:“但我好像经常惹你生气,所以是不是提也无所谓。”

“……”

“他做了什么让你哭了。”

他问得直白,因为很近地面对面,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封闭的寂静里,他的声音也低低的从头顶传来,他嗓音低沉,像他本人一样很有侵略感。

呼吸里也是他的气息。

这一切都陌生而不安,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点,但被他拽着胳膊固定在他的面前。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仿若很有耐心,带点低笑地逼问,“说话啊,江弥。”

她不说话的这几秒里,他一秒都没有放过地打量着她,将她的紧张全都收进眼底。

尽管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可是她的反应本身就有趣。

不过他见好就收,笑着放过了她,“不说算了。”

再逗下去恐怕又要发脾气。

娇气的爱哭鬼一个。

电梯楼层很快上去,到了楼层,门在她身后打开,沈既白始终没有松开她的胳膊,拉着她出去。

她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沈既白回头停下来。

她看了看身后的电梯问他:“等会儿要走的话也是从这个电梯下去吗?”

他只盯了她一秒,问道:“你要提前走?”

“嗯,我还有其他的事,所以五点半的时候要先走。”

她没有提走的原因,只笼统概括过去,沈既白直截了当就猜到:“去找林嘉远?”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猜他。”

“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不能有其他的事吗?”t

沈既白只是冷淡地笑,“江弥,骗我没意思,明白吗?”

她没再反驳,但是僵硬着胳膊站在原地,非要知道怎么出去才行。

沈既白走回她的面前,其实也就一步的距离,随着这一步的跨度也消失,他的气息逼近得掠夺走了她面前全部的空气。

她想后退,手臂却被他握得很用力。他问:“他让你哭这么久,你还去找他?”

她擡头就反驳:“他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怪他……也不要告诉他。”

这一擡头就撞上沈既白垂眸看着她的视线,由于他站得很近,像是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瞳颜色是偏淡的褐色,此时却因光线偏淡而显得深沉。

凝在他眼底的沉默,她看不懂,只觉得他的视线直白到要透过她的皮肤看到她的灵魂。

就是这样的压迫感让她每次都很紧张跟他的相处,现在也同样渐渐感到不自在。

沈既白看到了她眼底慢慢浮现的瑟缩,呼吸从胸腔很闷的出来。

片刻后,他的手松开了一些。

然后彻底放开了她。

他后退一步,擡擡下巴指着电梯,很不在意的语气:“就是这个电梯,按到一层就是你刚刚上来的地方。等会儿你自己走,我不送你。”

“好,没关系,谢谢你。”

他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也不再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不过他的脚步没有很快,她在后面吃力点也能跟得上。

里面的设计很封闭,没有采光的窗户,墙壁头顶都用了隔音的材料,除了灯光,没有任何外界的光线能够渗透进来。

空气中没有一丝其他味道,反倒干净得让人感到窒息,像被封闭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仓储。

脚下的地毯也软得让脚底的触觉变得不真实,如同踩在空气里。

全部由灯光的颜色填充起来的空间,里面的一切都带着浓厚的人工搭建的痕迹,色调由压抑的黑和冷淡的灰白组成,每一处都传达着属有者的理念,因此走下去的每一步都像在通往这里的属有者的领地,在走进一个人的内心。

唯一与这里的压抑冷淡不同的是那道玻璃门,沈既白走在前面,玻璃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在他走过后又关上。

她很少走过这种自动感应的门,眼看着门要关上了,下意识就小跑起来追上去,生怕自己没赶上。

结果门刚好在她面前关上,她差点撞到头。

然后门又感应到有人要走过,停顿一下,再次在她面前打开。

她惊险地捂着头,看着面前这道自动打开的玻璃门,一步跨了过去,回头看着它自动关上。

她没忍住好奇,又往后撤了一步,门再次感应打开。

不过她这次没有从门里过去,而是退回原位,门还是自动关上了。

这样的反应让她感到很有趣,去而复返的沈既白看到跟丢了的人居然在这里玩自动感应门。

他倚在走廊的墙上看着她又玩了一遍,才开口道:“好玩儿?”

她闻声转头,沈既白的身影半隐在光线里,露出的唇角扯着笑,像在欣赏她幼稚的行为。

她立马跑到他跟前,“对不起,刚刚有点跟不上你,怕乱走会走错方向。”

“跟不上我怎么不叫我。”

“叫你你会等我吗?”

“会啊。”他仍懒懒靠着墙,散漫笑着。

他一身黑色利落的外套宽阔,也难遮掩少年野蛮坚实的骨骼,这里的黑灰冷淡与他融为一体,或者说,其实这些压抑却强势的色调正是他的痕迹,她正站在他的世界里。

而他微微俯身,弯腰跟她视线持平,他无所谓地笑着站在她面前,没打算抗拒。

“叫声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