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不是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有时候她要赶进度,反而是林嘉远要等她下班。
但是林嘉远没法像她那样,在她的办公室等她一起。
他倒是想, 但是她不像他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其他同事看到老板压力会很大,虽然他真的只是等她下班, 没有要视察大家的意思。
他只好借着给她点了宵夜才能来看她一会儿。
外卖送到, 他亲自去楼下拿, 亲自送到她办公室。
给其他同事也拿去分, 才能趁此坐一会儿跟她说会儿话。
人多,他也不能像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样亲昵,只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工作, 神情平淡, 没有过多的情绪,一身的温和冷静。
她憋着笑偷偷看他, 被他发现。
他问,“在笑什么?”
身后同事们都在分东西吃,气氛还算热闹。
她咬着炸鸡,一边嚼嚼嚼一边笑,“想到以前。”
他只静了一下, 立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伸手有些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
她偷偷瞪他, “你都把我头发揉乱了。”
他从她的抽屉里找出梳子,起身站到她的身后, 把她的头发轻轻松散开, 轻柔又细致地一下又一下把她的头发梳顺, 然后用发圈重新给她束好。
他个子高,挡住身后所有的视线。
她也忍不住, 擡头看他。
他低垂着视线专注给他梳头发的样子,温柔得会融化。
她擡手去摸他的手,他目光看向她,她立即更明目张胆去摸他的手,摸到他戴着戒指的位置,然后仰头龇牙咧嘴地笑——
是她的人。
即使不说话,也知道她的想法。
他唇角微弯的笑意也更深了。
不过办公室里人多,他没有待太久,帮她把头发梳好以后,又陪她坐了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她没忙完,他就一直等。
整栋大楼的灯都陆陆续续熄灭了,她才腰酸背痛加完班。
给他发信息,然后去电梯等他。
同行的同事都走掉后,她立即垮下累得不行的笑脸,趴在他胳膊上,仰头跟他说:“好累,要背。”
到停车的位置也就几步的距离,林嘉远还真的蹲下来让她上来。
她开开心心搂着他的脖子,晃着小腿。
停车场几乎都空了,冷清寂静,空旷的深夜里好像只有他们彼此。
她突然想起来高三那年。
她因为考进了重点班,重点班的学习任务都抓得很紧,老师也给压力搞阶级竞争,每次考试倒数的十个人都要在教室里多上一节晚自习。
一中的晚自习安排是住校生比走读生多上一节,因此这个惩罚就等于是走读生也跟住校生一起上到最后一节。
而她因为不怎么适应重点班的节奏,一开始每次考试都在倒数,是老师班规的留校常客。
留在教室上晚自习倒是没什么,反正她回家也是继续学习。
但是她怕黑。
怕黑还怕鬼。
所以即使路灯亮着,她也很害怕一个人走夜路。
看到成绩发下来的排名,她有种悲壮赴死的绝望。
然而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应该放学回家的林嘉远依然坐在座位上,仍然低头在专注学习,像是没有听到下晚自习的铃声。
她以为他只是手上的题没有做完,做完就会收拾书本离开。
但是直到十分钟一过的铃声再响起,他还在那里。
他坐在最前排,遥远的背影,只低头做着自己的题,像是与她无关。
可她常年倒数的那段时间,他都陪着她坐在教室里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然后在楼梯间走在她的身后。就像排练演出的那年,细窄的楼梯,他走在她的身后让她别怕。
几乎空了的校园里,连路灯下缭绕的飞蛾都是寂静无声的。
她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前面再多的黑暗都不会觉得害怕。
那是曾经和他只能藏匿着彼此的心跳声的过去,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他们对彼此的在意。
她和他的第一次牵手,是十六岁生日的那年和他一起去电影院。
借着黑暗无人知晓才能短暂相握的手,他的手心干燥微凉,在灯亮起之前就要松开。
所以她现在总爱牵他的手,因为终于可以想牵就牵他。
她趴在他的背上,忽然想到晚上加班那会儿,她玩笑说的一句“想到以前”。
想到以前。
在人前只能装作冷淡,对她很平淡的以前。
她忽然问,“林嘉远,要是我之前放弃了怎么办?”
寂静的停车场里,清晰听到他的脚步有片刻的停滞。
而后他很轻地说:“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担心过啊?” “嗯。”他轻声说,“每一天都在担心。”
即使已经过去好久了,可是说到辛苦的那两年,他的声音还是轻得像漂泊的低语,听不清几分心跳声。
她也忽然有些难过,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那你的压力岂不是很大,又要考第一,又要担心我。”
他背着她慢慢往前走,没有回答,“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她也不再说话。
这一截路很短,很快就到了,林嘉远把她放下来,让她坐进车里。
他也察觉到她的安静,倾身过来亲亲她,对她安抚地微笑,“没关系,回家了。”
他的手掌轻轻捧着她的脸,对着她微笑。
指骨上戴着属于她的戒指。
——他现在已经光明正大的属于她。
他每天都戴着属于她的戒指,比起宣示已婚的身份,他更喜欢戒指的归属感。
这证明着他是属于她的人。
他又低头亲她,柔软的唇瓣慢慢地安抚她。
然后被她勾住脖子用力地亲。
放开他时,他低笑着抵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弥弥,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好疼啊。”
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往他的唇瓣上摸,眼睛带着笑看着她,“这儿,咬得好疼。”
受不了呜呜根本受不了。
刚刚在难过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她推开他去系安全带,命令道:“快点回家。”
林嘉远忍不住笑,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刚正身坐回去,她又拉他胳膊。
他转头,“怎么了?”
“那个……”她仰头,“车里也行。”
“……”
林嘉远敲敲她的脑袋,“回家。”
这个人的洁癖真的很过分。
不过她也没非要怎么样,加了一晚上班好累,正好在车上眯一会儿养会儿神。
回到家后,也颐指气使让他给自己洗头洗澡,她懒洋洋坐在浴缸里,顺便对他动手动脚。
她玩得有一点过火,热水里都是他沉闷的呼吸,他都没法继续给她洗,被他制止了几次。
制止一次,她就老实一会儿。
再制止,又老实一会儿。
眼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但是又仗着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依然玩得很嚣张。
果然,他虽然沉着脸,但依然在安安稳稳给她吹头发,手上的轻柔一点都没有改变。
直到吹风机关掉,轰鸣声停止的一瞬。
她被他反手按在了洗手台上,他从后面按着她的腰,把她困在洗手台和他之间,挣扎只会贴着他的温度更紧。
他一手撕着包装,另一只揽着她的手不算温柔地握着她。
看不到他在身后的脸,但能听得清楚每一声他在耳边沉重的呼吸,“让你乖一点,为什么不听话,头发不吹干又要抱着我说头疼,给你吹个头发为什么都不能安分一点,等不了还是故意的。”
“躲什么。”
“擡高。”
“说爱我。”
他用力扣着她,成为她唯一的支点,然后低头去吻她蜿蜒向下的背脊。
然后她真的安分了,连涂身体乳和剪指甲都是靠着枕头坐在那里,看着他握着她的小腿慢慢仔细地剪。
他去洗完手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她指控:“你欺负人。”
他轻笑着亲她的唇角,“不喜欢?”
“……”
这怎么能承认。
她扭头,嘴硬:“不喜欢。”
她不承认他还问:“那弥弥喜欢什么样的?”
她伸手把他的眼睛捂住,“不告诉你。”
“我记得弥弥大学的时候就很喜——”
她又把他的嘴也捂住,不准他说。
被她两只手盖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他从喉咙间发出的低笑。
她放下手,看着那双温柔恋人的眼。
她忽然想起来,“你生日好像快要到了,你去年许的什么愿,这一年有实现吗?没实现你跟我说,差得不多的话我帮你努努力。”
“应该不用努力也可以实现。”
她眨眨眼,“是什么?”
“希望弥弥今年也能在我身边。”
几秒后,她嚷道:“你怎么每年都是这个愿望。”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这个哪里用得着许愿,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他笑着,“那就许愿弥弥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
然后,她控制不住地嘿嘿笑起来,伸手去抱他的腰。
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
明明用的是同一个沐浴露,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他好香。
忽然想到回家前说的话,她抱得紧一点,然后跟他说:“你不要担心,我以前没有想过放弃你,以后也会每年都在你身边。”
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梳理着她的发丝。
他喜欢看她以前梳着高高的马尾,发尾上戴着盛开的太阳花,在任何一种光线下都是最明媚灿烂的笑脸。
回头看到他的一瞬,发尾在阳光下扬起弧度,然后弯起笑眼。
而现在,她的发丝可以穿过他的指间,握在他的掌心。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再向下亲她的眼睛。
从前种种如奢望,而现在这一天只是无数个寻常的每一天。
——然后。
她猛地擡头,“但你也要每年都在我身边,每天都喜欢我,只能喜欢我。”
莽撞的动作撞到他的下巴,她自己疼得直捂脑袋。
林嘉远无奈笑着替她揉着额头,“小心一点,我又不会跑。”
她理所当然习惯他替自己揉着疼痛,于是闲着的两只手都用来抱他。
额头撞得疼,说的话还没忘,“听到没有。”
“听到了,每个字都听到了,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弥弥了。”揉了一会儿,问她,“还疼吗?”
“虽然不疼了,但你能不能再揉一会儿。”
她转着眼珠子,又在冒坏主意。
他轻笑着,“刚刚不还说我欺负你吗?”
她抱着他小声道:“喜欢你。”
他忍不住笑,然后就见她又擡头,眨着的眼,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有想法。
果然,她再眨了一下眼,说:“那你下辈子当我老婆行不行?”
“不要。”
“下辈子!我说的下辈子!”
林嘉远笑着亲她,“你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