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方:史济美及其团队中的三名陌生特工。
反跟踪方:李子荣。
裁判:徐恩曾、顾方城。
区域:夫子庙、长江路、中山路、秦淮路、热河路。
时间: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挑战规则:李子荣携带一封密信从夫子庙出发,按照密信中的提示,找到长江路联络点,获取下一站的情报指令;再根据情报指令,到达中山路某情报站交换情报;再从交换情报中找出下一站秦淮路联络点,完成联络点发布的任务。完成任务后,最后到达热河路总部。如果李子荣在任何环节出现差错,视为失败。如果史济美及其团队未能阻止李子荣完成任务,或于中途将李子荣抓获使其未能完成任务,也视为失败。成功的一方,获取事先约定的赌注。
早上八点,李子荣与史济美团队如约来到夫子庙,史济美带来的三名陌生特工都蒙着面。等候在夫子庙亲自督战的徐恩曾,下达了挑战开始的指令。李子荣不慌不忙地从顾方城手中接过密信,便先行出发了。大约五分钟后,徐恩曾一声令下,史济美便带着三名蒙面特工,跟在李子荣身后,沿途尾随而去。
“史队!李子荣那小子提前五分钟出发,现在已经跑得没影了,怎么跟啦?”一号蒙面特工一边奔跑一边对史济美说道。
“李子荣八点钟从夫子庙出发,我早就在七点半之前,于各个路口布下了暗探。他们都认识李子荣,一旦发现李子荣的行踪就会前来向我报告,我就不信那小子能钻天入地,冲破我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你们就等着立功领赏吧。”史济美阴险地笑道。
“史队!你这样做不是违反挑战规则了吗?如果被科长发现了,不仅会训斥你,还会判你输的。”二号蒙面特工不无担忧地提醒史济美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是科长的心腹爱将,他怎么可能不帮我而去眷顾李子荣那个臭小子呢?你们就放心好了。只要我们自已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我暗中布下了眼线呢?就算科长知道了,我猜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科长和陈部长虽然有求于顾方城,希望他能为特工总部多培养一些特工精英,专门对付共产党,但也防着那个中共叛徒暗中培植自已的势力。这就是政治!你们很难懂的。”史济美笑了笑,一语道破了个中玄机。
“看来今天的挑战赛我们稳赢不输,这样的好事我还从未遇见过。史队!以后有这样的美事记得带上我,我保证随叫随到。”三号蒙面特工开心地笑了。
“有好事当然少不了你。你们三个都把蒙在脸上的黑布摘下来吧。光天华日之下,这样蒙着脸反而会暴露你们自已。李子荣那小子能想到躲进灶膛里躲避大火,看来也还算有些本事,不是省油的灯。”史济美提醒三位蒙面特工道。
三位蒙面特工哈哈一笑,一边跑一边摘去了脸上的黑布,扔在马路旁。
除了认五官,还要认背影,这是三天时间里,顾方城教给李子荣的另一项绝学。一个人的背影和走路的姿态、行为习惯也会暴露他的行踪。李子荣在出发前,虽然表面装着毫不留心,暗中却对三个蒙面特工的背影、肢体动作和行走特点打了样,牢记心中。
“史济美这个人表面和善,其实背地里十分狡诈。如果正面较量,按着挑战规则比赛,他绝不是你的对手。我担心他暗中使诈,布有眼线,于各个路口设下埋伏。子荣!你要万分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出发之前,顾方城反复叮嘱,提醒李子荣,每一个细节都要谨小慎微,谋而后动。
“顾叔叔!我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古训,你的提醒我会时刻牢记心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赢得挑战的!”李子荣信誓旦旦地说完这句话,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挑战的征途。
顾方城在李子荣向史济美下挑战书到挑战正式开始的三天三晚,都在传授李子荣一些跟踪的秘诀。李子荣像海绵吸水一样学习吸收这些特工的基本技能。
长得太高、太矮、太胖、太瘦、太丑、太美、太有特点的人都不适合做特工,脸上有痣、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纹身的人、肢体有残疾的人、有怪癖的人更不行,看一眼就会被记住。不易暴露的特工很容易融入曾通民众之中而悄无声息。
人的视线只能随脑袋的转动而改变,不像变色龙,眼珠可以不随脑袋的移位多方位转动,视线更为发达。人的最大视角只有一百八十度,另一百八十度就是盲区。想要不被对手跟踪,不被发现,就要将自已藏在那一百八十度的盲区里。
高明的化装、易容术可以躲避对手的跟踪和敌人的追踪。使用这一绝活的特工,不仅化装、易容的手段要精妙,同时还需要有符合化装身份的高超演技……
李子荣虽然从夫子庙早出发五分钟,在这宝贵的五分钟里,他完成了自已的第一次化装。他没有直奔长江路,而是把自已藏在一家商行的储藏间里,把自已化装成了一个卖香烟的小贩。当然,那些真实的道具,是他用钱换来的。
李子荣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戴着一顶破草帽,着香烟框子,扯着伪装过后的沙哑烟嗓,不紧不慢地沿途叫卖:“哈德门、大连珠、红锡包……”
史济美带着三个陌生特工从李子荣身边经过,李子荣有些不自在地放慢了脚步,心里打起了小鼓。史济美来到李子荣的跟前,李子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一包哈德门。”史济美递给李子荣两块钱。
“好呢,先生!找您钱。”李子荣接过钱,将一包哈德门香烟递给史济美。
“不用找了。”史济美接过香烟,往长江路方向快步而去。
“谢谢先生!您走好……”李子荣突然捂住自已的嘴。因为紧张,他把“好走”说成了“走好”。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里,“好走”是对亲朋好友的临别祝福,而“走好”则是对逝者表达的祈福和哀思。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错误,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史济美听出话外之音,回过头来理论一番,向李子荣讨个说法,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史济美急着赶路,并未听清小贩嘴里说的什么。他并没有发觉卖香烟的小贩是他要对付的目标,这说明李子荣的装扮丝毫没有引起他们四人的注意,从这点来说,他的化装还是很成功的。
李子荣跟在在史济美的后面,对史济美和三名特工的行踪一目了然。他成功地躲在了史济美跟踪团队的视线盲区里。
史济美和三名特工来到长江路路口,与布置在路口的眼线负责人汇合。
“李子荣那小子往哪个方向去了?”史济美询问眼线负责人道。
“没有发现呀!他来了吗?”眼线负责人疑惑地询问道。
“笨蛋!我们都来了,李子荣他会没来吗?他可是比我们四个早五分钟出发的。”史济美踢了眼线头一脚,“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他肯定是混在人群里,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还不给我去找?多带些人,拿着照片去找!”
眼线负责人打了个哆嗦,聚拢其他几个眼线,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
史济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张照片,分发给三名特工。“老五!你去中山路。老七!你去秦淮路。老八!你去热河路。这几条路上都有我的眼线,用暗号接头,暗号是:夏天吃李子。你们一旦发现李子荣的行踪,不要惊动目标,实施三打一接棒跟踪,同时派人到长江路全鸭馆跟我联络。”
三名特工接过李子荣的照片,朝各自负责的路段分头而去。
李子荣不敢靠史济美太近,时不时地从人群的缝隙里朝史济美这边张望。
史济美重新布置之后,走进了一家衣帽店。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头上多了一顶礼帽,嘴上多了一道一字胡须,上衣也换成了灰色的西装。史济美来到夫子庙与长江路交汇处,观察了一遍四周的情况,然后,朝着夫子庙的方向快步而去。
李子荣摸透史济美和长江路上几个线人的方位之后,从容的走向长江路168号朝阳照像馆。密信指示,到该地找到联络人,换取新的指令。接头暗号:七夕。
李子荣一边叫卖香烟,一边东张西望,随着穿梭的人流,来到朝阳照像馆门前。照像馆里有两个行迹可疑的人,闯入李子荣的视线。
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他们不像照像馆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在照像馆里东张西望,并没有下单照像,也不像是有照像需求的客人。他们在照像馆逗留,难道仅仅只是观看别人照像吗?谁有这个闲工夫?看他们的行为举止,更像是训练有术的特工。李子荣观察了一阵,肺都要气炸了。
史济美知道长江路上的联络地点,肯定是徐恩曾提前透露给他的。挑战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李子荣犹豫了。
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特工总部是他徐恩曾说了算,强盗的逻辑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放弃挑战主动认输,还是放手一搏火中取栗?李子荣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柜台边上,是他的堂叔李志远。看来顾方城还是留了一手,一股暖流涌上李子荣的心头。
自已化装成卖香烟的小贩,李志远未必认得出来。接头暗号也有可能泄露了,如果直接说暗语,肯定当场被抓,挑战失败。
李子荣思来想去,脑袋突然灵光一现。他径直走进照像馆,公然兜售香烟。
“老板!买盒香烟吧。刚出厂的香烟,哈德门、大连珠、红锡包……”李子荣直接走到两个特工面前,向他们当面售卖。
“去去去!到外面卖去。没看见正忙着呢吗?捣什么乱呐!”一个特工极不耐烦地打断李子荣,将李子荣推了一把。
“老板!买一盒吧。刚出厂的,新鲜着呢!抽到七月七也不会发霉。”李子荣执着地缠住两个特工,想要引起李志远的注意。
七月七?七月七不就是七夕吗!这是接头暗号。李志远本是中共特工,前中央特科红队队员,顾方城的心腹,特工意识比特工总部任何一位特工都强。
“给我拿两盒哈德门!”李志远突然开口叫道。
“好嘞好嘞!谢谢老板。”李子荣将密信夹在烟盒之间,递给李志远。
李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票,塞给李子荣。李子荣收好钱,给李志远递了一个眼神,转身走出照像馆。“哈德门、大连珠、红锡包……”
李子荣来到一个隐蔽之处,掏出李志远给他的那沓零票,从里面翻出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二号联络点,中山路66号。接头暗号1112。
史济美在夫子庙街区与长江路交汇的路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子荣的踪影,顿觉不妙,特工的直觉驱使他马上赶到第一个联络站实施拦劫。
朝阳照像馆一切如常。两个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接待照像的顾客,下单、拍照。两个特工把守着门口,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史济美夹在照像的客人中,向其中一名特工发出信号:夏天吃李子。收到信号的特工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来到史济美跟前。
“有什么异常吗?”史济美低声询问道。
“没什么异常。只有一个卖香烟的小贩出现过,向负责联络的李志远售卖了两盒哈德门香烟。”特工回答道。
“卖香烟的小贩?”史济美的脑海飞快地旋转起来。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出现同一个陌生人,一定有问题!“不好!我们上了李子荣那小子的当了。卖香烟的小贩一定就是他化装后的样子,快!通知所有人,到中山路布防,搜捕那个卖香烟的小贩!”史济美低吼一声,朝中山路方向快速跑去。
中山路66号,是一家名叫博雅的书店。书店的临时老板,是顾方城安排的另一名心腹,他是顾方城叛变后带过来的一名前中共中央特科红队队员。
顾方城老谋深算,知道徐恩曾会暗中帮助史济美赢得挑战,于是,在每一个联络站都安排了自已的心腹担任联络员。第一站至关重要,他用了李志远。
李志远谨慎、老道。很快就知道了蹲守在朝阳照像馆的两个陌生人是史济美安排的特工。他本想走出去,绕过两个特工与堂侄接头,但这样做暴露的会更快,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一边祈祷李子荣涉险过关,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当那个卖香烟的小贩出现在照像馆时,还没有引起李志远的注意。可见李子荣的化装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连他这个叔叔也没有认出来。当小贩叫出“抽到七月七也不会发霉”时,他马上明白了,七月七不正是“七夕”吗?眼前的烟贩正是他的侄儿。这孩子真是聪明,他是怎么想到的?将接头暗号换成了另外一种语言,让接头的人一琢磨就明白。真是太好了!子荣避开了史济美的眼线,到达了第一站。这孩子第一次出任务,就完成的如此精妙,令他这个老特工都自叹不如。于是,他马上做出反应,将指令夹在零票里,买了两盒哈德门香烟,顺利地传出了前往下一站的指令。
博雅书店里有很多看书的学生和买书的职员,老板张罗着,一边找书,一边结账,似乎有点忙不过来。
史济美安排的几名特工,混在学生堆里,在书店里转了几个来回,也未发现可疑人员,便分散在各个角落,张网以待。
一个身穿绿色旗袍,烫着大波浪,穿着高跟鞋,拎着小包的时髦女郎,扭着腰肢进了书店。
“老板!我要买书。”时髦女郎直接来到书店老板面前,娇滴滴地说道。
分散在各个角落的特工霎时紧张起来,将目光一齐投向时髦女郎。
“我们博雅书店里卖的都是一些经世致用的书,可能没有小姐想要的书。”老板婉言回答道。
“我才不要买什么经世致用的书啦。都是我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弟弟,被我父亲教训了一顿,他想通了,想好好学习,长大了报效国家。”时髦女郎解释道。
“噢!孺子可教也。那他想买什么书呢?有书名吗?”书店老板愕然道。
“好像是先总理写的书,叫什么《建国方略》和《实业计划》,您看看,都写在上面呢。”时髦女郎将一张字条递给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打开字条,脸色骤然一变。
字条上写着《建国方略》11元,《实业计划》12元。这就是接头密码!
书店老板知道书店里混杂的有史济美安排的暗探,不露声色,将前往下一站的指令夹在书里,交给时髦女郎。
时髦女郎接过书店老板递过来的书,也不问书的价格,直接从小包里掏钱。
“这一本是11块,这一本是12块,一共是25块。给您钱!”时髦女郎清亮的声音十分悦耳,却引来一阵嘲笑。这女郎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将接头暗号隐藏在毫无关联的数据当中,以混淆视听,转移暗探的视线,这正是接头人的高明之处。
“小姐!一共是二十三块钱,找您两块。”书店老板接过钱说道。
“不用找了。”时髦女郎收好书,妩媚的眼神看了看周边的人,响亮的踢踏着高跟鞋的铁掌,十分妖娆地走出书店。
时髦女郎离开大约十来分钟,史济美便带着几名特工风尘仆仆赶到书店。
史济美招了招手,将安插在书店里的特工叫到门外询问。
“看到一个卖香烟的小贩了吗?”史济美有些着急地问。
“没有。”特工摇了摇头。
“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进入书店?”史济美扔掉嘴里的香烟,追问道。
“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特工回答道。
“跟书店老板接触过的都是哪些人?”史济美继续问道。
“都是一些借书的学生和买书的职员。”特工努力回忆道。
“这些人里面,就没有与李子荣身高、相貌接近的人吗?”史济美接着问。
“借书的学生都戴着校徽,在借书薄里有登记;买书的人里面男的都是三十岁以上的职员;有一个时髦女郎买过两本书,还算错了账。”特工如实回答道。
“时髦女郎?她买书干嘛?”史济美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可疑的线索。
“她说给她弟弟买书,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烫了大波浪的披头长发,连简单的账都算错,不像是李子荣化装假扮的。”特工分析道。
“打扮时髦的女郎,她们只喜欢逛街、打牌、在娱乐场所交际,跑到书店里来干嘛?一定有问题。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快追!”史济美气急败坏地训斥道。
“出、出书店门往左边方向去了。”特工开始紧张起来。
史济美留下两名特工继续在书店蹲守,叫了两辆黄包车,带着其他特工,朝书店大门左边的方向追去。
史济美和几名特工追了十几分钟,终于追上了时髦女郎。
史济美拦住时髦女郎,正要问话,却突然愣住了。这位身穿绿色旗袍的时髦女郎不是别人,正是蔡梦源一手调教出来的王牌特工——尹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