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荒原 作品

第35章 红狐之谜01

贺波光再一次被送到特务处的监狱,看到那些曾经领略过的刑具,贺波光立刻像一条剥了皮、抽了筋的鼻涕虫一般,软作一堆,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谢谢你呀!贺组长。噢不!贺主任。谢谢你一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带领特务处的特工们找到余婉晴,我们通过余婉晴这条线,在香港找到了她的姐姐余婉君和余立奎这对苦命鸳鸯,为我们找出王亚雄的藏身之地打开了缺口。”戴笠来到监狱看望贺波光,对他的功劳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哈哈、哈哈!可惜你性子太急,沉不住气,收网太早,还是网不住你想要的那条大鱼。试问,没有了我这个鱼饵,你还能钓到大鱼吗?”贺波光虽然气息殆尽,却依然贼心不死,时时刻刻总想着于微弱幽暗中寻得一线生机。

“有了余婉君这个香甜可口的小情人,王亚雄自然会上钩。你的使命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戴笠悠闲自得地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对贺波光说道。

“你们想错了。我大哥王亚雄根本不是坊间传说的那种人!世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他怎么会对自家兄弟余立奎的小妾下手呢?你们如果能利用我表妹余婉君抓捕王亚雄,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们当球踢!”贺波光不屑一顾地回敬道。

“余记面馆的老板娘余婉晴在特务处的监狱参观了一次,就主动提出要与我们合作。我们就顺着余婉晴这条线,查到了远在香港的余婉君和余立奎的下落,并把余婉君和余立奎请到了特务处严密保护起来。我们还给余婉君准备了一笔十万块银元的丰厚资金作为酬劳。为了回报党国,余婉君愿意帮我们找出王亚雄。事成之后,她可以拿着这笔钱和余立奎一起到她们想去的任何地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戴笠向贺波光透露他们抓到了余婉君和余立奎的消息,并向余婉君许下巨额酬劳,作为诱捕王亚雄的代价。

贺波光听完戴笠的计划,冷笑两声,提醒戴笠道:“我表妹就算是为了余立奎愿意帮助你们诱捕我大哥,但她只是一个居家小女人,脸上藏不住任何秘密。只要她露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我大哥就会察觉。凭我大哥的功夫,就算你们设下重重陷阱,又如何能困得住他?哈哈、哈哈……”

“你说的很对!我们虽然从余婉君的嘴里知道了王亚雄的藏身之地,但白长官有交代,我们对王亚雄动手,只能是暗杀,不能惊动社会各界,以免引起舆论风暴,激起民愤。况且,王亚雄藏在李济深的宅院深居简出,投鼠忌器,我们不能在李府动手。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我来跟你谈合作。只要你陪着余婉君,把王亚雄约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你不仅可以获得自由,还可以得到一笔巨款,到世界任何地方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戴笠掏出一张支票放在贺波光的面前。

贺波光扭头朝支票瞄了一眼:南京中央银行本票。又看到了一串诱人的数字:银元十万元。贺波光两眼冒光,咽了咽口水,拿起支票,塞进了自已贴身的口袋。

李子荣化装成山货商贩,林小芳化装成南宁商号的商人,两人不约而同在亭子码头相遇,搭乘一艘舷号101号小火轮,从江南区出发,沿邕江一路向东,走水路前往梧州。

“秦老板!你确定梧州有我们商号要的山货?”林小芳用暗语询问李子荣道。

山货,暗指贺波光、余婉君,以及特务处的暗探与杀手。

“如今行情不太好,南宁的几个山货店都关了。上次从梧州发到南宁的货不仅没卖掉,连店里的存货都要一起运回梧州老店去。”李子荣嘴里叼着哈德门香烟,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船只,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贺波光与余婉君,正在前面不远处的客轮上,被特务们监视着,赶往梧州。

“听说有位孙老板也看中了你们的山货,那必定是山货之王!这位孙老板是什么来头啊?看来道行不浅。”林小芳摸了摸嘴唇上被李子荣粘得太紧的小胡子,询问“山货商贩”李子荣道。

“这位孙老板来头可不小,在南宁商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他嗜酒如命,经常喝得不醒人事,误了不少生意。可这一次,他上头的大老板发话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牢记在心,滴酒未沾,亲自率领二十几名属下前往梧州搜寻山货之王。一旦被他相中,他便会立马出手的。”李子荣小声说道。

“孙”是“沈”的谐音,“喝得不醒人事”,代表“醉”的意思。孙老板上头的大老板,暗指戴笠。山货之王,就是暗指王亚雄。这番话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些货物与货主的信息,其实寓意颇深。话中之意暗示,带着贺波光、余婉君前往梧州抓捕王亚雄的正是深受戴笠赏识的特务处四大天王之一的特务头子沈醉。

“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孙老板他们兴师动众的,好像志在必得。你们总店的奇货,到底囤在什么地方呢?”林小芳两眼紧盯着江面,小心谨慎地说道。

“在梧州地盘上,众多帮派之中当数张老板名望最高。山货之王,肯定在张老板府上。”李子荣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老板”取张冠李戴之意,暗指李济深。两广事变之后,李宗仁、白崇禧与蒋介石讲和,王亚雄失去了白崇禧和桂系的保护,从南宁辗转来到梧州,藏于李济深龙圩区大坡镇坡头村的庭院中。

余婉君在香港生活窘迫的时候,曾经受到王亚雄的接济。王亚雄为了躲避戴笠的追杀,离开香港前往广西之时,曾嘱咐余婉君,日后生活若有难处,可以到广西梧州西宁酒店或者龙圩区大坡镇坡头村的李先生府上去找他。余婉君不念昔日王亚雄对她的恩情,在戴笠的重金诱惑之下,出卖了王亚雄以及他的藏身之地。

小火轮比客轮的速度快,后发先至,比客轮提前一小时到达梧州龙圩码头。

李子荣与林小芳上了岸,又马不停蹄往大坡镇坡头村赶。他们希望赶在余婉君找到王亚雄之前,先见到王亚雄,然后告诉他余婉君与贺波光出卖他的真相,并协助王亚雄避开特务处的杀手,将他转移到其它安全地区。

等到李子荣和林小芳赶到坡头村李济深的府邸,看到李府人丁兴旺的景象,李子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李济深一妻二妾,五女六男,加上府里的家丁、厨师、佣人,不下五十余口。再加上斧头帮的兄弟在外围日夜巡逻、看护,任特务处的杀手本领再强,想要进入府中刺杀王亚雄,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李子荣和林小芳爬上李府附近的一棵大树,从树枝的缝隙里俯瞰李府的全貌。“荣子哥!你觉得戴笠会在李府对王亚雄下手吗?”林小芳轻声询问道。

“李济深虽然公开反对蒋介石,但他是国民党高层中的实力派,在党国军政两界威望甚高,影响极其深远。戴笠投鼠忌器,不敢在李济深府上公然行刺。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王亚雄诱出李府,在李府之外设计好的陷阱中实施捕杀。”李子荣爬上树冠,小声回答林小芳道。

“白崇禧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骑墙派。两广事变之前,与王亚雄结盟反蒋,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两广事变之后,与蒋介石握手言和,回过头来把王亚雄当成他邀功请赏的筹码。”林小芳有些忿忿然地发泄道。

“白崇禧也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在两广事变之前,他曾经倾桂系之力,保护过王亚雄,给他提供安全的住所,每月支付五百大洋的生活费,还派自已的卫队跟随王亚雄,贴身保卫。如果戴笠对王亚雄实施密捕押解出广西,新闻见报后,他白崇禧难免有两面三刀的不义之嫌。所以,他要求戴笠对王亚雄只许暗杀,不许公然展开行刺活动。那样的话,王亚雄在广西被暗杀,就算民众知道了,他白崇禧大不了只是承担保护不力之责,于名声上丝毫未受到损失。”李子荣一语中的,道破了白崇禧的心机。

“小诸葛白崇禧,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恶之极!”林小芳怨叹道。

“王亚雄威名远扬,以其张扬的性格和行为作风,哪怕受到李济深的保护,他也不可能整日龟缩在李府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是现代的民族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他必须活在公众的视野当中,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他藏在李府,只是对外放出的烟雾弹。”李子荣沉吟片刻,仔细地分析道。

“那他会去哪呢?李府之外,便是戴笠对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一墙之隔,到处都是特务处的杀手和眼线。”林小芳十分担忧地说道。

“李济深的夫人应该知道。我们这就下去找李夫人,探听王亚雄的行踪。”李子荣轻轻地拍了拍林小芳的背,率先溜下了大树。

“我们就这样去找李夫人?她能相信我们吗?还有,斧头帮的兄弟能让我们进入李府吗?”林小芳赶紧溜下树来,一连叠声地询问道。

“那我们怎么办才能让斧头帮的兄弟相信我们,让我们进入李府呢?进了李府,对李夫人怎么说,她才肯透露王亚雄的行踪呢?这件事由你来负责安排,我听从你的调遣。”李子荣神秘地笑了笑,把难题抛给了林小芳。

“你、你……你怎么……你化装成李济深本尊,直接走进李府的大门,看谁敢拦你、盘问你!”林小芳正要发怒,突然计上心头,脱口而出道。

“你的想法好是好,但是我没有见过李济深本人,也没有听他说过话,无法伪装他的声音,一开口便穿了帮。”李子荣耸了耸肩,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差点误了大事。你让我再想想。”林小芳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哑然失笑道。

“虽然你的方法不可取,但你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你进步了!只要你能做到心思缜密,假以时日,你的智慧肯定会在我之上。”李子荣由衷地赞赏道。

“别吵……别闹……李济深远在香港,一时之间回不了梧州。但是,他的亲信是可以代表他回来传递消息的。”林小芳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

“孺女可教也!”李子荣递给林小芳一张报纸,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林小芳打开报纸,看了一眼头版上醒目的标题,眼睛睁大得像一对铜铃。

“李济深告全国同胞书……这是李济深发表在《申报》上的亲笔信!你是在哪搞到的?看来你早在南宁的时候就计划好,成竹在胸了。不然,像梧州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申报》发行呢?好你个李子荣!又被你这小子抢先了一步。既生芳,何生荣呢?”林小芳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地喟叹道。

“芳与荣是休戚与共、融为一体的。荣离不开芳,芳离不开荣。没有荣哪来的芳?没有芳哪来的荣呢?”李子荣一本正经地安慰林小芳道。

“你这坏小子又开始耍贫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偏偏喜欢你耍贫嘴的样子呢?”林小芳横了李子荣一眼,说完这句爱意绵绵的话,瞬间脸就红了。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分头准备,晚上七点我们在李府大门口汇合,执行假传圣旨的行动。”李子荣交待完,转身朝街边的一排杂货铺走去。

“既然是假传圣旨,我就给你整得雷人一点,看把李府那些人吓成啥样。”林小芳面带笑容,目送李子荣走远,转身朝街边一个代写书信的小地摊走去。

林小芳撕下报头报尾,只留下李济深那封亲笔信,来到代写书信的老先生面前。“老师傅!您能照这封信的笔迹给我写封信么?”林小芳展开半截报纸,将李济深的字迹呈现在老先生的面前。

“哎呀!这可是一位大家的手笔呀,难呐!难!”老先生摇了摇头,推辞道。

林小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银元发出悦耳的声音。

“你说难呢,它也不是很难。老夫可以试试,不知先生要写什么内容呢?”老先生看了一眼林小芳手里的银元,眼里放光道。

林小芳将手里的银元拍在老先生面前,爽快地说道:“我说你写。事先说好,如果你写的像,这块银元就归你。如果你写的不像,那我一分一文都不会给你。”

“那是自然。老朽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你这瓷器活。”老先生说罢,两手一抖,迅速铺开纸张,提起毛笔,蘸墨以待。

“夫人!见字如面。任潮在港一切安好,诸事顺遂。近闻陈济棠新败,李宗仁、白崇禧与蒋中正握手言和,意欲暗害吾弟,亚樵危矣。今特遣随从心腹二人,持吾亲笔书信前来接亚樵来港。望夫人妥善安排为要。切!切!任潮。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十五日。”林小芳字斟句酌,仿李济深的语气,酝酿出一封简短家书来。

林小芳一边念,老先生一边写。只见老先生笔走龙蛇,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一封李济深的“亲笔家书”便一蹴而就。林小芳将书信上的字迹与报纸上刊登的李济深告国民同胞书逐一对照,果然是十分相似,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林小芳点了点头,将伪造的书信小心折好。老先生拿出一个空白信封递给林小芳。林小芳将书信装进信封,放进贴身口袋,起身向老先生鞠了个躬,直奔李府方向而去。

傍晚时分,李子荣化装成一个港商模样的中年男子,与林小芳一起出现在李府大门口。斧头帮的巡逻兄弟发现了林李二人,打开侧门前来盘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到李府来做什么?”一个看门的斧头帮兄弟询问道。

“我们是老爷在香港的随从,回梧州老家给夫人送信。”林小芳掏出伪造好的书信,在斧头帮兄弟的眼前晃了晃。

斧头帮的兄弟大多都是粗人,不辩书信的真假,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一眼信中的字迹,搜了搜李子荣和林小芳的身,见二人没有携带武器,便开门带他们进去见李济深的夫人双秀清。

李府的当家女主人双秀清,是李济深的第二任妻子,她出身于没落的满州贵族之家,从小识文断字,知书达礼,深受李济深的宠爱。

林小芳来到双秀清面前,呈上伪造好的书信。双秀清接过书信,一边吩咐下人给李子荣和林小芳上茶,一边展开书信,慢慢品读。

林小芳端着高档的细瓷茶杯,一边品茶,一边察言观色,观察双秀清的举动。

双秀清看过书信,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雪。

“夫人!情况万分危急,戴笠安排的杀手已经潜入梧州。为了王先生的安全,请您把他叫出来,让他跟我们一起连夜离开广西,避开特务处的追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早日回到香港。”李子荣见时机已到,当机立断地向双秀清说道。

“王、王先生他、他没有住在我们府上。他只是隔三岔五的回来一趟,看望我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双秀清解释道。

“那王先生一般住在什么地方呢?如果有重大事情,去哪儿可以找他呢?”林小芳急切地询问双秀清道。

“王先生好像说过,说如果有急事,可以去梧州的西宁酒店305套房找他,他在那儿有长租房。”双秀清回答道。

告别了双秀清,李子荣与林小芳又火急火燎地往西宁酒店赶。西宁酒店号称广西第一酒店,坐落在西江路码头。等他们赶到西宁酒店,已是第二天上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