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李子荣在广州接到林小芳的密电,电文简短而急促,仅一行字:“王叔叔因心脏病突发,在上海离世。”
王叔叔是李子荣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是父亲一样的前辈,是他心中的灯塔,也是他的守护神。王叔叔英年早逝,对李子荣和林小芳来说,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程峰将军的葬礼在干部疗养院的礼堂举行。当李子荣赶到干部疗养院的礼堂外,正准备迈进程峰将军的灵堂时,却被林小芳及时拦在了门外。
李子荣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王叔叔走了,我送他最后一程,看他最后一眼,难道都不行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不甘。
林小芳用身子挡住李子荣的脸孔,心情沉重地说道:“张同志!你必须冷静,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王叔叔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深知你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你在台湾的老婆胡静,她现在是国民党国防部军情处处长,她派出了三路杀手,对你下达了格杀令。你现在不能在任何重大的公开场合露面。”
“让我悄悄看他一眼,就一眼,行吗?”李子荣泪流满面,再次哀求道。他的双眼充满了无尽的渴望与哀伤。
“不行!这是命令!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马上叫警卫把你抓起来。”林小芳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通融,她脸上的关切表情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严肃且冷酷的面容。
“好!你等着。”李子荣心如刀割,他狠狠地瞪了林小芳一眼,然后愤怒地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疗养院的大门。
走在大街上,李子荣的心情悲愤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冒出了两双贼溜溜的眼睛,充满了阴鸷和敌意,令他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
李子荣迅速回头,只见两个监视他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他们的眼神和动作都透露出一种训练有素的特工气息。李子荣心中一震,他立刻认出了这两个人——正是那天晚上在七里香酒店袭击他和林小芳的情报局特工。
在激烈的交火中,李子荣虽然击退了那两名情报局特工,但林小芳为了保护他却不幸中弹,未出生的孩子也随之夭折。
这两个特工虽然身中数枪,但并未致命。他们暴露了身份,无法再回到台湾,只好隐藏在情报局的隐蔽联络点养伤。近日,他们得知国民党国防部军情处高额悬赏前情报局特派员张三,便拖着残腿出来,到处打探张三的消息。他们得知张三会在中共高级将领程峰将军的葬礼上现身的消息,便埋伏在疗养院附近,希望借此机会偷袭张三,以换取丰厚的赏金。
真是冤家路窄,李子荣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两个仇敌。看到他们移动的身影,李子荣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为未出世的孩子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不用我去找你们了。今天,我可以为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了。”李子荣怒吼一声,飞快地掏出手枪,对准了人群中的两个特工。
“砰砰砰砰砰……”这一刻,李子荣没有任何犹豫和顾忌,只想用枪声来宣泄自已内心的愤怒和悲痛。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他不断地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击中了两个特工的胸口。两名特工行动迟缓,根本来不及反抗,几乎在同一时间应声而倒,污血染红了街道的青石地面。
击毙了两个仇敌,李子荣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丝毫的惬意和快慰。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对未出世孩子的深深愧疚,也有对林小芳的感佩。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随着慌乱的人群,迅速消失在街头巷尾,仿佛一只从天空中飞过却并未留下一丝痕迹的大雁。
守在疗养院礼堂门口的警卫们迅速反应,他们闻讯赶来,一边查看着倒在大街上的两具特工尸体,一边仔细地搜索现场,试图寻找枪手可能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紧张,这场突如其来的枪击事件,无疑给疗养院前来瞻仰的各界人士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缓缓步入在疗养院礼堂内,他的步履虽然稳健,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哀伤和幽怨。他来到程峰将军的灵前,凝视着那张熟悉而安祥的脸庞,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将军!我来迟了。”老者一声怆然的悲嚎,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隐藏在吊唁人群中的国民党特工,静静地注视着这位老者,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恩怨和纠葛都变得微不足道,只剩下对逝者的深深怀念和敬仰。
林小芳见状,赶紧迎上前去,她轻轻地在老者的胸口戴上一朵白色的菊花,以示家人的敬意。
前来吊唁的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小芳的眼睛,亲切地询问道:“这位女士!请问您是程峰将军的什么人?”
林小芳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我是程将军的义女林小芳,将军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谢谢您不辞辛劳,来送我义父最后一程。”
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欣慰。他轻轻拍了拍林小芳的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林小姐,你真不愧是程将军的好女儿。我们是老战友,也是忘年挚友。我们一起经历过无数的风雨和战斗,可惜将军英年早逝。我们曾经相约,待天下太平之时,把酒言欢。唉!如今却只能以这种方式,送他最后一程。”
林小芳听着老者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感受到了老者的真诚和深情,也感受到了自已与程将军之间那份难以割舍的真情感。她轻轻地握住老者的手,低声安慰道:“谢谢您,老伯!您来了,我相信将军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再一次朝程峰将军的遗体鞠了三鞠躬,然后默默地转身,缓缓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坚定,仿佛在与过去的岁月告别,又仿佛在向未来的未知挑战。
林小芳站在礼堂内,目送着老者离去的身影,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她总感觉老者的言行举止中透露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她悄悄地尾随老者,穿过疗养院的走廊,走出大门,来到大街上。她紧跟在老者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被对方发现。然而,当她看到老者停下脚步,转身朝她微笑时,她心中一惊,知道自已被他发现了。
“好你个李子荣!果然是你!想不到你还是违反规定,到礼堂来了。”林小芳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无奈。她认出了老者的真实身份——李子荣。
李子荣微微一笑,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的真面孔。他的脸上洋溢着舒展的笑容,心内坦然了许多。
“小芳同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不过,也只有你才能识破我的伪装。”李子荣又回复到了与林小芳在一起时才有的天真烂漫。
“你怎么就不明白王叔叔的苦心呢?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关心你的安危。”林小芳说着说着,泪水又涌上了眼眶。
李子荣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林小芳泪流满面的脸庞,那温柔的触感仿佛在向她传递他心中所有的愧疚与苦痛。他深情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柔情。
“小芳,我今天如果不出现在葬礼现场,送他最后一程,王叔叔才会真的伤心呢。”李子荣的声音低沉而委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王叔叔的敬仰和怀念,“他肯定会在我梦里责备我,说‘臭小子!几个情报局的狗特务,就把你吓住了?你还是曾经那个令国民党特务和国际间谍闻风丧胆的中共特工鸿鹄吗?等我见到你师父顾方城,我一定会取笑他一番。噢!我当然见不到他了,他去了十八层阿鼻地狱,而我在天堂守护着你们呢。你小子就继续得瑟吧!我治不了你,但有一个人肯定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李子荣模仿着程峰的语气,严厉地训斥着自已,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严厉而慈祥的程峰将军站在他的面前,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注视着他。李子荣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也闪烁着泪光,蕴含着对王叔叔眷恋不舍的情感和永远挥之不去的怀念。
林小芳听着李子荣的话,心中感同身受。她看着李子荣那深情的眼神,感受着他手指间传递的温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当她听到李子荣提到那个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人时,她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了。
“王叔叔说的,那个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人是谁呢?”林小芳疑惑地问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李子荣心中暗叫一声“言多必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已内心的波澜。当他看着林小芳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时,他发现自已根本无法说谎。
“哎呀!那个人嘛……”李子荣支支吾吾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羞涩,“那个人啊!她……远在天边……”
林小芳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她看着李子荣那闪躲的眼神,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然而,她并不愿意就这样再次被他糊弄过去,于是她继续催促道:“快说呀!她是谁?”
李子荣看着林小芳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已已经无法再逃避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她……不在美国……也不在台湾……”
“那她在哪?”林小芳临门一脚,等待皮球应声入网。
“她就在我眼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子荣的心中充满了爱意的缠绵。他知道自已曾经辜负了林小芳的爱,也知道自已曾经让她失望和伤心。然而,在这一刻,他愿意用自已的真心去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误,去赢得她的原谅和温情。
听完李子荣的回答,仿佛所有的疑虑和痛苦都烟消云散了。林小芳不顾一切地扑进李子荣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她感受到李子荣的心跳,听到他有力的呼吸,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满足。
李子荣轻轻地拍了拍林小芳的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出席葬礼的嘉宾中,有两名国民党特务。他们的特征很好辨认,一个脸比较长,另一个五短身材。我已经顺走了他们身上暗藏的手枪,还用银元暗器在他们的西装袖口顺着线缝划开了一道口子。”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名国民党特务的手枪,递给了林小芳。
林小芳诧异地看着李子荣,她没想到他的身手依然不减当年。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两名特务的手枪,装进自已的口袋,心中涌起一股对李子荣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如果不是李子荣及时发现并顺走了这两名特务的手枪,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回去就把那两个特务抓起来,幸好你来了,不然,可就出乱子了。”林小芳有些后怕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心中的自责未免又多了一分。
“不要慌!派警卫盯住那两名国民党特务。等葬礼结束,嘉宾和吊唁的民众离去之后再冷处理。不要惊扰了王叔叔的清梦!”李子荣无限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林小芳的额头,转身隐入川流不息的人流里。
林小芳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擦了擦眼泪,李子荣便在眼前消失不见了。没有告别,作为一名潜伏在敌后的地下工作者,每一次出现都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耀眼。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甚至可能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林小芳心中翻江倒海,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不能想其他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抓住葬礼上的两个国民党特务。
林小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已的心情,然后转身,快速回到疗养院礼堂。葬礼已接近尾声,低沉的哀乐在礼堂的上空回荡,自发前来吊唁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的脸上挂着不舍与哀伤。林小芳在吊唁的人群中穿梭,目光锐利,寻找着长脸和五短身材两个特务的身影。
终于,在吊唁的人群中,林小芳发现了一个长脸的中年男子与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壮汉。他们两人夹杂在嘉宾群里,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林小芳心中一紧,她断定这两个人就是李子荣说的国民党特务。
为了维护葬礼的秩序,林小芳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她悄悄退到一旁,与守在门口的警卫小声说了几句。警卫闻言,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准备配合林小芳布置的行动。
林小芳回到调度室,将两名特务的手枪掏出来,退掉弹夹里的子弹,换上教练弹,再将弹夹装好,塞回口袋里。
葬礼在一阵哀乐声中结束了。吊唁的民众与嘉宾纷纷走出礼堂,他们一步三回头,带着落寞的心情不忍离去。林小芳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两名特务身上。她看到他们似乎也准备离开,便立刻向警卫发出了信号。
四名警卫分成两组,分别来到两名国民党特务面前。他们面无表情,但动作迅速而有力,将两名特务牢牢地控制住。特务们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试图反抗,但无奈已经被警卫们牢牢地制住。
两名特务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甘。他们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但他们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们是来参加葬礼的嘉宾,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林小芳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他们的手枪:“这是你们身上的手枪吧,你们前来参加程峰将军的葬礼,为什么带枪呢?能解释一下吗?”
“我们是中央保密部门的特勤人员,佩戴枪支很正常呀。”长脸的特工说。
“我也在中央保密部门工作,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林小芳追问道。
“我们不能告诉你。你若不信,打电话到国家安全局查。”长脸的特工说。
“别想在我面前耍滑头!我就是国家安全局的。”林小芳盯着长脸特工的眼睛,似乎想挖出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五短身材的特务瞅了个空子,突然冲到林小芳面前,拿起桌面上的手枪,顶着林小芳的头,大声叫道:“退后!放我们走!不然,我打碎她的脑袋。”
四名警卫看见林小芳被一名特务挟持,迅速掏出手枪,与特务对峙。
长脸的特务趁机拿起桌面上另一支手枪,与他的同伴一左一右挟持林小芳。
“你们现在还敢说你们是中央保密部门的吗?”林小芳并不畏惧,厉声说道。
“我们当然是保密部门的!只不过,我们的机构在台湾。”长脸的特务说。
“开枪吧。你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道门!”林小芳突然从特务手下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