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邺城得到清水河会战失利的消息,加之青州溃兵陆陆续续到达,兵士跑散终究还得回来,回来有安全感,关键是有饭吃,再次聚拢只是时间问题。
此战不管曹操还是袁谭伤亡比例都很小,民兵交战伤亡十分之一军队就崩溃了,歼灭战很罕见几乎都是击溃战,能忍受过半伤亡还能继续作战,这种就是无敌强军。
其中有不少成为俘虏又被释放回来,一时间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搞的整座城人心惶惶,审配一方面发出布告驳斥不利言论,一方面采取雷霆手段弹压才算恢复安定。
现在的刘琰可不必过去,自打赵温教会熟悉星象,荒野归家的本事突飞猛进,在半路碰到袁绍的乌桓都尉牵召,他奉命接应袁谭,据他讲现在青州败兵就在不远处。
牵召没有掩饰略带遗憾的神情,刘琰心里什么都明白,有人希望自己在溃败中死掉,那样袁家不必娶一个祸害,大家还都不用负责。
没准儿审配就是故意不让袁熙一起来,鼓动刘琰诱敌也有这一层意思,刘琰心中暗笑,我偏偏大难不死,袁家这口饭不管软硬老娘吃定了!
刘琰故意没收拾直接去见的袁谭,那样子别提多惨了,丝绸袍子破破烂烂,披头散发满身黄泥,满脸浮灰划过一道道泪痕,危难之际捞出辛评,让出坐骑救了韩猛,青州冀州两军心存感激,再狼狈也没人嘲笑。
袁谭三两步抢上前,这次称呼都变了:“威硕乃时势英雄,在下日夜思念几乎忘食!”
刘琰咽了口吐沫,明白这是宣传话术,你当众卖好咱也不能矫情:“白日无妨,夜晚另说,若有意或私下相言。。。。。。”
“舅母,我的意思其实是。。。。。。”
“我懂,我懂!”
正如袁谭手书《复河北士民函》所载,本人特别钦佩孝阳侯,其在清水河一战中极大地挫败了曹贼的野心。
这是伟大的重逢,胜利的重逢,更是振奋人心的光辉时刻,一个是拥有明确理念的领袖,一个是展现无畏勇气的先锋,河北最亮的两颗明星再次相会,两双伟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令人心潮澎湃,思绪乱飞。
这一握,握住了时代脉搏,握住了历史风云!
这一握,握住了坚定信念,握住了光明未来!
巍巍青山,滔滔大河,划时代的巨人面容始终坚毅,破衣烂衫掩盖不住自信洒脱,高大俊拔显露雄奇伟岸,目光炯炯饱含叱咤风云。
轰轰烈烈的会战虽然遗憾惜败,坚强不屈的伟人会重新站起来!浩然之气,真挚之意,高洁之怀,可钦可敬!可歌可泣!
袁谭传下命令全军同庆,每个小兵,每个人饭碗里都加一勺粟米饭,两块咸萝卜,共同分享、欢庆这次胜利的会师,伟大的会师。
不知谁找到一群士兵代表,打着条幅跪在营门口,哭着感谢袁谭大恩,他们甚至要求高级领导摆流水席,好好补一补身体。
小兵的理由挺充分,领导们呕心沥血多少年,不能在生活上总是苛待自己,真要是身体出了差池,缺少了领路人,军士们、百姓们可怎么活?!
苦谁不能苦领导,穷谁不能穷官员,他们为了百姓福祉浴血奋战,为了国家安宁舍生忘死,坦然享受特权再正常不过。
晚宴上山珍海味要什么有什么,袁谭往来穿梭劝喝劝吃,对有功人员大加赏赐挥金如土,刘琰可不管这些乱七八糟,这都是殷殷民意,必须狠狠吃,狠狠享受!
吃的好睡的就舒服,睡得舒服人就有精神头,这精神头一足好事自然就来。
莫家没让人失望,拿着任命书捆了县令,游街两天活生生剁成肉酱,同时一纸书信通知太原郭氏:我表妹有点事要咱帮忙,你家看着办。
这种小事郭氏理都没理,让开关卡并州乌桓首领鲁昔如约而至,这人是个小部落酋长,在并州专干无本买卖,偶尔给各家充当打手混日子。
鲁昔带来了五百乌桓骑兵,话说的很豪气,混哪里都是杀人放火,有莫家这层关系大家都是自己人,今后只需孝阳侯一句话,弄死谁都行。
莫氏强大的关系网让徐辑震惊,当然对方话讲的漂亮,咱们的钱该花还得花,带来的一点儿没省全给了,东家上道鲁昔就不含糊,过太原出井陉到邺城正赶上袁谭败回来。
差不多同时,曹性率领两千幽州军也赶到邺城,齐装满员重甲大弓手和一千轻装矛兵,曹性暗地里表示过,现在这支军队训练不够完善,顺风仗没问题硬仗怕不成。
对此刘琰不介意,袁熙在河北出名的谙弱,手下军队历来被看不起,只会派去和民兵菜鸡互啄,不会轮到打硬仗。
大家还以为冀州人对幽州军队到来会有不满,审配用实际行动打消了疑虑,不但帮助袁谭设立临时营寨,还不分青州军幽州军足额供应粮草,标准和冀州军队一视同仁。
这下所有人都安下心来,只要兄弟齐心一致对外就不惧怕曹操到来。
曹操清水河边修整几天后,全军慢悠悠朝邺城行进,当年十二月中旬开进到邺城,在南边不远的武乡附近扎下营盘。
邺城兵力在三万以上,经历新败将领们都没有信心主动决战,对峙两个来月双方只发生些小规模冲突,曹操似乎并不着急,也不晓得打的什么算盘。
黄天不负苦心,形势终于出现转机,徐邈作为刘珪的使者邺城拜见刘琰,主动退还勒索的物资不说,还带来两百匹战马作为礼物。
刘琰没忐忑多久,确切的消息就到了,刘珪主动示弱完全是给吓的,袁氏兄弟齐心对抗曹操,这么久了也没有分裂,整个河北士族看到希望都不免振奋。
刘琰的中山远亲,辞官在家的冀州治中刘惠第一个行动起来,带着宗族部曲赶到邺城,紧跟着刑举的同族河间刑颙,河间崔琳,河间李定,沮授的弟弟广平沮宗,巨鹿孙伉,渤海刁恭,就连袁熙的老丈人中山甄逸都来了。
大家族人多就出义勇兵,小豪族没人就出物资,大车小车人拉肩扛喊着号子赶赴邺城,冀州全境都能看到赶去支援的各家队伍。
高干虽然不能来仍然放出消息,并州正秣兵厉马打算出兵河东作为牵制,青州那边也有好消息,别驾王修组织青州援军半个月前已经开拔,现正向南皮城行进。
军队上万无边无际,邺城周边到处都是袁军营垒,附近都被大家族占据,小豪族顺着漳河一路排出去,营寨甚至扎都到了上游的九侯城。
到了建安八年二月,先赶到的军队汇聚邺城,林林总总河北一方不下八万人,这还不算留守在各城池的守军,袁尚还没下动员令就这个架势,真要铁了心决战,冀州要动员起来怕有十五六万军队。
全国的注意力全在冀州,这个声势别说刘珪,各个军阀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害怕的,曹操着实给吓了一跳,现在不是打不打,而是如何体面的撤退都成了问题。不止曹操,袁氏三兄弟同样没想到。
袁谭没想到冀州家底这么厚,全国没哪个军阀治下如此齐心,这也太吓人了,想起过去差一点贸然冲突后背就直冒冷汗。
袁尚震惊之余也极为欣喜,能来就是认可袁尚即位,不然一直观望就好了没必要来卖命,同时也相当懊悔,要知道忠臣这么多,还瞻前顾后怕什么呀。
袁熙日日吹拉弹唱唏嘘不已,隐忍了半辈子啥都没有,老丈人甄逸冲着袁尚来,幽州军就不提了,韩猛和郭援还都听刘琰的。
“如此声势诸位还犹豫什么?”刘惠平举双臂环视一圈,大厅里聚集了几乎全部河北精英,现在正是出击决战到时候,凭人多势众狠狠杀一杀曹操气焰。
“当然要打,所谓无头不行总要有个章程,不能胡乱冲杀吧。”审配也是热血沸腾,打一定要打,问题是谁来居中指挥号令全军。
又是老生常谈,造型都摆好了,之所以没进攻,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久拖不决。
人选是现成的,大家心里都属意袁谭,为了冀州甘愿赌上老本儿,什么怨言都没有,别看他吃了败仗,人家以少敌多起码勇气可嘉。
谁碰曹操不头疼?吕布刘备也一样败嘛,再说袁谭胜仗也不少,青州就是人家独立拿下来的,事实摆在眼前谁都无法否认。
可审配一众冀州实权派却希望袁尚作为统帅,能统帅整个河北士族对抗外敌,哪怕仅仅是名义上政治收益也非常大。
刑颙想推举袁熙出头,免得青州冀州争执不下,当下这是最优解,可每次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说不出口的原因在于,政治收益太大袁熙不合适,说出来肯定会遭到双方反对。
这么大收益袁熙吃不下是一方面,战场上他也命令不动将领可就坏大事了,不能指望袁熙凭刘琰那几千人打败曹操吧。
袁熙就当个吉祥物挂帅,另外任命阵前指挥也不可行,那样做阵前指挥又成了关键,对于任命谁两边还会争执起来,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了。
“袁青州是合适人选。”李定没去看审配,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准是李定出头作坏人,他故意没称呼袁谭车骑将军,隐含意思自己还是冀州一派,推举临时统帅不影响心向袁尚。
“义文此言某不敢苟同,怎就不能是袁伉乡?”蒋奇跟着接话,一人一句这都成了惯例。
“主公年少又未经战阵,从大局着想袁青州稳妥些,来日方长何必计较一战?”崔琳是河间大族,这次哥哥崔琰生病,族中部曲全交给弟弟赶来支援。
此前他家一直没公开表态,这次憋不住了表明就是冲着袁尚来的,同时话讲的很委婉,一切为了胜利,袁谭打赢了也不妨碍支持袁尚的初衷。
“正因如此才更应主公挂帅,无人生下来就会打仗,不经历练如何成长?此战我冀州精华具在,得胜威望将如日中天!”
审配说话间起身走到正当中,不是利益蒙蔽双眼,有些事必须要争:“冀州何人为主?为主为何不能挂帅?不为帅视大义名分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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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鸦雀无声,大义名分都讲出来了确实无法反驳,袁尚继承老爹爵位就等于继承家业,袁谭过继给袁基就不算袁绍儿子,可他毕竟是家里亲大哥,都是一个妈生的,袁谭是真真儿的嫡长子。
他要统帅是不是有抢家业的嫌疑?在座这些人当然知道内情,可天下人怎样想?冀州百姓怎样想?谁敢保证得胜之后没人偏向袁谭?
他日袁谭号召一声群起响应,这个麻烦算谁的责任?就算有人承担责任一死了之,可留下烂摊子如何处理?到了下面见到袁绍怎么解释?
“审正南!若你家主公败了如何?”辛评起身厉声质问,审配失去耐心撕破脸,自己还客气什么。
“某自裁谢罪。”
“你想一死了之,你死得起吗?!”
李定本来属意袁谭挂帅,可辛评咄咄逼人的架势,尤其是质疑袁尚更是激怒了他,此刻他拍案而起厉声回应:“败就败,大不了老子回去码人儿再来!”
他的话立刻引来冀州众人一致响应,别的没有人有的是!袁绍对士族很宽容,冀州号称百万人口,实际上还有两倍多的人口隐匿在士族手里。
审配拱手环顾一圈,这回换做他得意了:“你家主公若败呢?清水河之败可够惨啊,本州徐从事头颅尚在曹营!”
“审配你!”辛评气的手直哆嗦。
徐勋之死是袁谭阵营永远的痛,大将军只有一个主簿,主掌审计、文书及书记,那是大将军幕府的办公室主任加第一秘书,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坐不上这个位置。
谋略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事情,小说里一个计谋一个偷袭就能打赢战斗,现实可不是这么简单,大家谁没脑子啊,说句不好听的,看出来三分天下的人多了,鲁肃就提出过。
提出方针计划不难,关键是落实,具体每一步怎么走,派谁去做,事出紧急如何应变,处理实际工作的能力决定了人才的上限。
只关注隆中对侃侃而谈的潇洒自如,却不去理会诸葛亮在荆南怎么苦干,人们看到的永远是光鲜亮丽的名士,谋臣,却忽视了那些扎根于实际的能臣干吏,没有他们默默无闻的夯实基础,发展实力,名士谋臣出再多再好的主意都是空谈。
徐勋死的轰轰烈烈,拿烈士刺激人家实在不妥当,审配丝毫没顾及,哪怕在坐众人脸色难看也豁出去了,他要痛打落水狗彻底打击辛评气焰。
揭手臂的伤疤浑身都跟着一起疼,辛评是不吱声了,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霎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刑颙觉得不能再等了,鼓起勇气开口:“袁幽州如何?”
“不如何!”众人齐声开口分不清都有谁,没等刑颙解释,刘琰先不高兴了:“争执无果只会耽误战机,选我家怎个不成?”
沮宗干咳一声:“袁幽州早已退出。”
牵召也接了一嘴:“您是长辈处事当公允,当前还不该以袁幽州家室自居。”
没过门还是舅母,一句话噎得刘琰张嘴半天讲不出声,感觉身旁甄逸扯自己衣襟:“孝阳侯慎言,咱家显奕出不得头。”
生米都煮熟多少回了,都假装不知道是吧,不劝还好劝了刘琰更火大,聪明的智商下沉肥臀,暴脾气窜上来占领高地:“姓牵哒你要公允是吧,那我选显思,哦吼吼吼,就这样吧散会。”
“什么就散会呀,您老身份高贵也得守规矩吧。”刘惠对这个远房亲戚也是无奈,出嫁前时常见面,那时候沉稳大气有内涵,现在小脾气咋这么暴呢?
“规矩?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刘琰丝毫不惯着,刘惠字子慧,别看四十多岁胡子一大把,按辈分还得跪下称一声姑奶。
“诸位都看到了,还需某讲下去吗?”审配摊手环视一圈儿。
不能再让袁谭得势,事实摆在眼前,刘琰算是中立派,就因为和袁谭有并肩作战的经历,当时也是袁谭挂帅,结果幽州跟青州站一起了。
刘琰几步走到武器架前,摸到一把环首刀,眨眨眼没敢真拿,抄起旁边一根棍子杵在地上:“审正南,我看就你最坏,信不信我揍死你。”
刘琰夹着嗓子故意胡搅蛮缠,审配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她,也是瞎打误撞,这一闹腾反而统一了冀州人的观点,事情迅速被定下,袁尚作为主帅统筹全局,三家大军冀州为主攻,青州左翼幽州右翼。
商量到具体部署又出了争执,河北骑兵共有四千六百,分别是刘琰一千乌桓加上官骑,牵召的五百杂胡和冀州骑都尉蒋奇的三千骑兵。
刘琰认为骑兵是取胜关键,应该合并使用集中突击,曹操有五千骑兵不合并也无法对抗。
牵召建议按作战习惯分开使用,胡人擅长骑射编成一组,蒋奇自成一组,作战时刘琰侧翼骚扰蒋奇正面对抗。
两人都有道理,实质上是出身和经历不同,导至对骑兵如何使用产生两种观念分歧,刘琰边地战法渗人骨髓,机动力量作为主力集中使用,骑兵往来突击步兵只起辅助作用。
牵召身处中原,大兵团作战骑兵始终是少数,作战历来都是步兵决胜,骑兵只作为骚扰牵制的手段之一。
蒋奇支持牵召理由也很充分,他的骑兵没有和乌桓人配合的经验,打起来乌桓人兜圈儿,冀州骑兵还还傻傻冲锋可就坏了,战场上靠喊可阻止不了骑兵养成的习惯。
刘琰还想解释胡人也能冲阵,是骑兵就不怕冲阵,不过在座的都不支持自己,摇摇头还是算了,己方有八万大军,未必用得上骑兵,分就分吧有事儿到时候再说。
这种会议袁家三兄弟不合适在场,不参与有好处,臣子间不怕有分歧也不怕争吵,闹的不愉快主公还可以出面收拾。
前面会开的热闹,三兄弟凑在在一起喝酒等消息,得知袁尚挂帅各自一声叹息,袁谭遗憾没得到好机会一雪前耻,袁熙叹息以后要娶刘琰这个暴脾气,俩哥哥叹息袁尚总不能得意高兴吧,干脆也跟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