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锦 作品

第 39 章

第 39 章

周末,小燃约玉锦出来逛街。刚走了一小时,两人就乏了,找了个路边的茶座休息。最近风平浪静,小燃已经搬回了玉锦的那套两居室,玉锦还依旧在纪寒铮那里住着。

“今天战斗力不行,是有什么心事吧。”玉锦啜着一杯桂花乌龙茶。小燃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几家店都不错,可她什么都没买,这不正常。

小燃的目光偷偷在玉锦戴着的戒指上来回扫描,玉锦笑着举起手,干脆让她看个够。小燃咧了咧嘴,“住在一起还开心吧?”

“还行,凑合能过。怎么了?”

“没怎么啊,恒信现在人人都知道纪太的大名。”

玉锦失笑,“太夸张了吧,跟纪寒铮谈恋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小燃没有回答,一杯冰镇可乐喝下去快一半,才说:“孟莹光有一次喝啤酒喝高兴了,跟我说,你姐真是又飒又勇,像纪总这样的人也只有你姐才能搞定。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很惊讶,说:你们不知道啊,纪寒铮那个前妻很麻烦,缠他缠得很厉害的。”

“为什么要缠他?”玉锦吃了一惊。

小燃不屑,“有病呗。听说她又谈了好几个,都是没多久就分了,大概觉得还是前夫好吧,再说不是还有个儿子。”

玉锦恍然,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孟莹光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个前妻来找过纪寒铮,是好几年前了,还去他们公司巡视过一圈,就像小狗撒尿是为了占位子一样。这几年没来,但是偶尔还往公司打打电话。”

小燃说完,才注意到玉锦脸色有点不好,赶忙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听说纪寒铮不怎么理她,所以你不用担心。”

玉锦没做声,茶座的桌椅是铁艺和大理石做成的,触感冰凉,这感觉让人清醒。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纪寒铮要孩子来h省,英英马上就打过来电话,原来纪寒铮这些年也基本上还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要孩子去北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教育资源,孩子是她手中的线,线攥得紧了,纪寒铮这个风筝就飞不走。

玉锦身子靠在餐椅的靠背上,购物的人三三两两地从身旁经过,她恍然未觉,原来爱情剧也可以无缝衔接成一出宫斗剧,什么时候她也稀里糊涂地上场了?可这样的戏气氛太压抑,纪寒铮没有皇位要继承,她也不是嫔妃丶答应什么的,这戏她唱不了。

心事这个东西仿佛会转移,去的时候在小燃身上,回来就到了她的身上。她心烦意乱地等纪寒铮回来,想寻个机会问问究竟,可等到的却是纪寒铮的微信:出差一周,直接从w市走,近期事情太多,顾不上回家了,你照顾好自己哈。

这真是无语透了。

玉锦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线装书里夹着的那几张老照片,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端详那个女人,一字眉,眼睛挺大,但是是单眼皮,因为笑得开心,所以嘴角的弧度很愉快地上扬着,脸颊是圆圆的,按理说,也不是面相偏执的人啊,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仿佛在对她说:你猜我是不是咯?

玉锦啪地一下把照片又放回去,重重地塞进了书架。

一不开心,现在的房子就不想再住下去了,尤其是让她和这张照片共处一室的情况下。

她给纪寒铮打电话,说最近几天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纪寒铮是谁,马上听出了她的情绪,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你太忙,我回去的话,还有小燃可以作伴。”

那边沈默了一阵,“那好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

其实,玉锦并不是怀疑纪寒铮对那个女人还有多深厚的感情,这些年他们在一起,虽然没有那张红色的证,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他像火一样炙热,温柔,体贴,有时几近啰嗦,连哪顿饭吃多了都会专门发信息告诉她,她常常在充盈的安全感中满足地回味,体会到爱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美好,好到如人间四月之春风,好到现实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与之相媲美。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激情慢慢消退,日子细水长流,慢慢滋生出的是岁月静好丶互相陪伴的妥帖与安心。

她不信他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她的压力更多是来自英英,玉锦对千金小姐本能地有距离感,她是一出生就很匮乏的人,所以她不太懂,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有,成长路上也一帆风顺,人生只有这一点遗憾,还要穷追猛打,志在必得。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牵肠挂肚,是因为这个吗?

可别人怎么做也管不了,玉锦只能竭力平心静气,投入到公司的事情上,尽量不受坏情绪的影响。

公司最近下坡路走得愈发明显,市场疲软不景气,没什么像样的业务,老沈已经用低薪逼走了几个业绩惨淡的员工,上周,有两个创业之初就入职的老员工也递了辞呈,老沈对玉锦说:“再这样下去,公司会不会就剩你和我?”

“有可能。”

“真到那一步怎么办?”

“兵来将挡呗。”玉锦貌似认真地思索着,“我看旁边小胡同口卖鸡蛋灌饼的生意挺火,到时候,咱也支个摊儿卖鸡蛋灌饼去。我摊饼,你收钱。”

老沈咯咯笑着,一边习惯性地拍自己的大脑袋,他原本秀发就不多,最近半年更是“草盛豆苗稀”,草是脸上的胡茬子,豆苗是头发,越来越稀疏,已经快要谢顶了。

转眼到了七月,海平市的空气热度明显高了起来,天是那样蓝,阳光是那样刺眼,红红翠翠在路边简陋的花圃里热闹非凡地竞艳。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野性十足,肥力旺盛,种子扔进土里,吹口气都能生长。

假期一到,来海平旅游的人也多了起来。不过这跟玉锦没什么关系,她正在马不停蹄地为业务奔走,直到有一天,纪寒铮从w市回来,约她吃饭。

今天莫名有些隆重,因为地方订在了威斯汀酒店的顶楼餐厅。这里视野极好,环形玻璃窗外,海平的楼宇街道显得无比渺小,恐高的人一定受不了,还好餐厅善解人意,隔几分钟就会制造烟雾出来,把外面的渺小隔在仙气之外,那就只剩下高级感了。

玉锦点了战斧牛排,问纪寒铮,“什么高兴事?”

“没有高兴事就不能来这儿请你吃饭了?”

“当然也可以啊。”玉锦笑,她觉得纪寒铮今天不太一样,脸上隐约有一些喜气。

“瞒不过你,确实有一件高兴的事。”

牛排上来了,他把餐盘接过来,细心地帮她切好,递给她才说,“仔仔要来了。”

玉锦有点意外,“哦,上学?”

“不是,放假了,过来玩。”

玉锦点头,“蛮好的呀,应该这样。你们父子应该经常聚聚。”

纪寒铮不做声,给玉锦加水,玉锦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自己过来吗,还是和你爸妈一起过来?”

纪寒铮有点迟疑,“我说了你别不开心啊。”

“嗯。”她隐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最近我爸腰疼病犯了,我妈在家照顾他,他们来不了,可仔仔又很想来玩,所以,到时候他妈会把他送过来。”

玉锦手上的动作迟缓了几秒,“那样啊。”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迎上他的目光:“不太好吧。她知道我的存在吗?”

“知道,我给她说了,她也说不合适,就不来了。可是仔仔很想妈妈陪着,再说,孩子一个人坐飞机过来,我也不放心。”

她说不合适,鬼才相信。玉锦叉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只觉得既咸且腥,有茹毛饮血的感觉,她皱眉叫服务员:“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经理过来解释说新换了厨师,火候没掌握好,七分熟做得还不到五分,玉锦摆摆手,打发他走,不再吃东西,只一口接一口地喝咖啡。

纪寒铮有些意兴索然,“好了好了,你不喜欢,那就算了,等我爸腰好的时候让他们带仔仔过来吧。”

“我说什么了吗?”玉锦悠悠地问。

“嗯,你没说,都是我的错。”纪寒铮白了她一眼,开始大口吃面,这个地方的意面很有名,可惜西餐分量少,只在盘心有小小的一坨,像他这样阳刚的男人,几叉子下去,面就见了底。

玉锦心软起来,递了张餐巾纸,“慢点吧,别噎着。”

“噎死算了,省得左右不是人。”那人接过纸,对玉锦淡淡一笑,用力在嘴巴上擦着。

玉锦觉得好笑,沈吟一会儿,终於说,“你让他们来吧,过个假期而已,也没什么。”

纪寒铮一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你答应了?”

“嗯,免得你心里留个茬,以后说我是法海,把你压在雷峰塔下,父子不能相见。”

“你不是法海,你是白素贞,貌美心善的妖精。”纪寒铮拉起玉锦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

餐厅地板上大团的烟雾又涌过来,逐渐飘散,把男男女女都遮掩起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唯一的期望是,散开之后,不要是一场空。

纪寒铮专门请了一周假陪仔仔母子。这个时候,玉锦只能从他视线里自觉隐身,当自己是空气了。

说心里无比淡定,毫无波澜,显然是不真实的。起码,纪寒铮请一周假这样的事,不会因为她而发生。他是超乎寻常的工作狂,任何事情和工作冲突,都要无条件地退让於工作,所以能这样请假,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

第三天的傍晚,玉锦手机的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来,她拿起来看,是一张又一张照片,他和儿子的合影,在大桥上,海边,游乐场,冲浪板上,沙子堆成的碉堡旁,仔仔又长高了不少,和过去在老家打视频通话时相比更舒展了,一副少年早熟的稳重样儿。

纪寒铮反倒更像个孩子——因为高兴。他那宽脸方腮,异乎寻常的浓眉,不笑的时候是很有威严的,微微一笑,脸颊上的大酒窝露出来,立刻柔和许多。可现在,他在大笑,上下两排白牙露出不止8颗,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快要溢出来的开心。

玉锦皱眉,这样的表情她从未见过,很陌生,原来他可以快乐得这么夸张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