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失踪

秋水漪暗道自己魔怔了, 沈遇朝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揉了揉太阳穴,她舒了口气,注意力重新落在周边景致上。

“表妹, 你怎么一脸魂不守舍的?”

梅芳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将秋水漪吓了一跳, 慌忙转过身,“啊?有吗?”

梅芳晴摸着下巴,眯着眼打量她。

秋水漪被她灼热的视线弄得头皮发麻。

“表妹, 你心虚了。”

梅芳晴弯眼一笑,勾住搂住秋水漪的肩,悄声问:“怎么, 在想心上人啊?”

“什么心上人, 表姐别乱说。”

秋水漪连声否认。

“不是心上人?”梅芳晴伸出一指, 轻轻戳了戳秋水漪的侧脸,笑得不怀好意, “那你脸红什么?”

“好了,表妹脸薄, 你别逗她了。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脸皮比城墙还厚。”

梅芳茹唇角微微一撇。

“二姐!你又嫌弃我!”

梅芳晴松开秋水漪, 往梅芳茹身上扑去。

姐妹两个又闹了起来。

秋水漪停在原地, 手掌放在面上。

掌下肌肤发烫, 她轻拍两下, 暗自感叹。

什么心上人?那分明是她的南极仙翁, 掌管着她寿命长短。

“表妹, 咱们也上车吧。”

梅芳竹轻声道。

秋水漪回神, 忽略心底异样的情绪,忙应声, “来了。”

马车装着姑娘们原路返回,离道观越来越远。

杏花如雨,树影婆娑。

“哗哗——”声响后,地上斑驳影子随风远去。

……

洪梁繁华,街上热闹纷繁,络绎不绝。

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一家布庄。

掌柜的低头算着账,头也不擡道:“看上哪匹直接结账,不退不换。”

男人走到掌柜的面前,嗓音又粗又沈,“我要见主子。”

掌柜的擡头,见了男人,惊讶了一瞬,“这么快回来了?主子在后院,你自己去吧。”

男人一言不发,转身就往里走。

掌柜的撇嘴,低下头接着算账。

男人径直走向一间屋子,敲了门恭敬道:“主子,属下回来了。”

里头传来一道男声。

“进来吧。”

男人推门而入,行了大礼,“主子,秋水漪今日去了白云观。”

窗门紧闭,分明是白日,屋内却一片昏暗。

“啪嗒”一声,有人将书扔在案上,嗓音冷漠,“如何?”

男人垂首,“观中确实有一女子,身形眉眼,乃至声音,都与秋姑娘别无二致。”

那人轻嗤一声,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眼见,才能为实。”

……

夜已深。

素娘外衫轻薄,举一盏灯,正往榻上走。

烛火摇曳,地上影子时短时长。

凉风习习,吹得她后心微冷。

素娘脚下一转,欲去关窗,身形骤然僵住。

屏风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似是注意到她的异常,那人不再掩饰自己的踪迹,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响在耳边的催命符,令素娘头皮一下子炸开。

她强行忍住惊惧,脚下一步步往后挪。

一只手铁钳般抓住她的手臂,素娘惊得叫出声。

“啊!唔……”

那人捂住她的嘴。

惊慌之下,手中灯盏掉落,蜡烛忽明忽灭。

一息之后,终归寂静。

素娘跌倒在地,全身虚软,心脏狂跳不止。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屋内无人他人身影。

唯有微微发疼的手腕见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素娘凝眉,满心不解。

那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抓刺客!快抓刺客!”

前院灯光大亮,惊慌的叫声响彻整座道观。

脚步声逐渐靠近。

素娘撑着膝盖起身,擡步走向门外。

路过屏风时,不忘捡起面纱戴上。

急急将门打开,唤住廊下的小道童,“发生了何事?”

那小道童小步跑来,喘着气道:“有刺客闯进刺伤了观主,秋姑娘,你可曾见到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

素娘一楞。

眼前浮现一双寒霜似冰的眼。

那人正穿了一身黑衣。

他竟是刺客?

可玉阳真人名声在外,刺杀他做什么?

观主这般的活菩萨,还会有仇敌不成?

见小道童面带急切,素娘连忙道:“有,方才我房中闯进一黑衣人。”

小道童追问:“那黑衣人呢?”

素娘面带无奈,“被我发现后,跳窗逃走了。”

小道童“啊”了一声,懊恼道:“瞧我这脑子。从秋姑娘的屋子离开,只有一条路能下山,我这就去通知师兄们。”

他匆匆离去,“多谢秋姑娘告知。”

小道童走后,素娘阖上门,将所有喧嚣关在门外。

她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

还好是刺客,她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

……

从白云观回去后,秋水漪连着在家中陪了方老夫人五六日。

方老夫人起初喜不胜喜,后来一个劲地撵着秋水漪和表姐们一起玩。

“整日和我这老太婆在一处做什么?去寻你表姐们去。”

秋水漪反问:“我陪着外祖母不好吗?”

“当然好。”方老太太拍着外孙女的手,“但在府里待了这么多日,你也不嫌闷得慌。外祖母做姑娘的时候,与你表姐们一模一样,恨不得在外头待上个一整日。”

秋水漪拗不过她,只好去寻梅家几个表姐。

因方老夫人发了话,邱氏并未阻止她们出门,反而从账房支了不少银子,大气十足地包揽了她们的花销。

梅芳晴肉眼可见地兴奋,“听说城里最近新开了家酒楼,味道极佳,咱们去尝尝,如何?”

“你除了吃还能干什么?”梅芳茹温温柔柔道。

“还能哄二姐高兴。”梅芳晴凑到梅芳茹面前,小狗似的在她身上拱了拱,惹得梅芳茹羞红了脸,提溜着耳朵命她站好。

默默站在一旁的梅芳竹弱弱道:“我丶我想去听戏。”

姐妹几个不约而同看向她。

梅芳竹避开她们的目光,小声道:“听我身边的映红说,城东的戏班子排了出新戏,各府女眷都爱听。”

“二姐,你说我喜欢吃,三姐不也除了听戏就是听戏?”

梅芳晴理直气壮。

梅芳茹轻呵,没管她,问秋水漪,“表妹想去哪儿?”

秋水漪浅笑,“初来乍到,我也不知城内都有哪些去处,表姐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这样好了。”梅芳晴双手相合,一脸期待,“先去三姐想去的戏班子,路上表妹看上哪个地儿,我们就去哪个地儿。”

梅芳茹琢磨,“可。”

梅芳竹弯起唇,露出一抹清浅而欢喜的笑。

秋水漪正好将她的笑收入眼底,忽然觉得,这位三表姐笑起来轻盈空灵,好看极了。

时下女子爱听戏,戏班子里女眷众多。

梅芳茹要了二楼靠着栏杆的位置。

从此处往下看,视野开阔,一清二楚。

台上正唱着一出千金小姐偶遇穷秀才,对他一见倾心,非卿不嫁,却被父母阻拦,相约私奔的戏码。

梅芳茹嘴角含笑,目光却有些发虚,貌似在出神。

梅芳晴抱着一盅瓜子,嗑得津津有味,好似台上缠绵悱恻的戏码,还没有一粒葵花籽来得有趣。

唯有梅芳竹听得认真。

唱到千金小姐与秀才私奔即将被发现时,她双手绞着帕子,紧张得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秋水漪对这出戏没什么兴趣,置身於锣鼓喧天中,她甚至有些烦闷。

梅芳晴瓜子吃多了口渴,握着茶壶倒水。

壶口滴水不落,她嘟囔一声,“没水了。”

身后丫鬟忙道:“奴婢这就去叫。”

“我去吧。”

秋水漪道。

“那就劳烦表妹了。”

梅芳晴放下茶壶。

秋水漪轻笑摇头。

起身后,信柳正要跟上,秋水漪忽地对她道:“好不容易轻松一回,你就在这儿听戏吧。”

信柳面色感动,“奴婢多谢姑娘。”

下了楼,寻到小二让他添水,秋水漪对身后的信桃道:“你不回去听戏?”

信桃撇嘴,“奴婢才不去呢。好日子不过,偏要跟一个穷酸秀才过苦日子,也不知这千金小姐怎么想的。”

秋水漪知道自己这小丫鬟有些“标新立异”,闻言笑了下,领着她出了戏班子。

只隔了一扇门,里外氛围却截然不同。

叫卖声络绎不绝,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或三两结伴,步调悠闲。或步履匆匆,神色焦急。

清风将不同的香味糅合在一起,在空中飘飘绕绕,钻入行人鼻中。

秋水漪不觉烦腻,反而勾起了肚中馋虫。

前头有家卖油酥烧饼的,那饼瞧着极为酥脆,外头刷了一层油光,令人口齿生津。

秋水漪勾了下信桃的下巴,“走,姑娘带你去吃烧饼。”

信桃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兴奋道:“多谢姑娘!”

烧饼摊子生意兴隆,队伍排得极长。

信桃垫着脚尖看了两眼,“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买。”

秋水漪笑着颔首,“去吧。”

信桃脆声应好,蹦跳着到队伍后排好队。

闻着前头不断散发的香味,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姑娘想要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

信桃瞳孔紧缩,神色在顷刻中变得慌乱。

她狂奔回去,目光焦急四扫。

行人熙熙攘攘,原地空无一人。

信桃瞬间红了眼眶,颤抖的嗓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惶恐惧。

“姑娘!”

她家姑娘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