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赐婚

太子册封礼后, 天鸿帝罕见地没有批奏折,心情愉悦地持笔作画。

胡公公在外通报,“陛下, 太子殿下来了。”

天鸿帝大悦, 忙道:“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 牧元锡从殿外走来,“见过陛下。”

他并未自称儿臣,天鸿帝也不在意, 笑眯眯地亲自扶他起来,“你我父子之间,何须客气。”

说着便要引牧元锡坐下, “南边刚进献的新鲜瓜果, 尝尝?”

“不必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恳请陛下允我出宫。”

牧元锡拒绝。

“出宫?”天鸿帝先是一怔, 旋即眉尾上挑,笑道:“是去看秋家那丫头吧?”

牧元锡垂眸, “我与秋家大姑娘历经生死, 早已互许终身。”

这几日, 东宫下人们对他格外殷勤, 他曾听见小宫女在背后议论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甚至列举了好几名贵女。

牧元锡听得心里一沈, 担忧天鸿帝乱点鸳鸯谱, 索性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辈子, 他非秋涟莹不娶。

天鸿帝明白了, 这是向他要名分来了。

当初,他和容儿亦是两情相悦, 谁料天意弄人,他未能给容儿正妻的身份,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们都保不住,眼睁睁看着她在他怀中咽气。

想到这儿,天鸿帝看向牧元锡的目光添了两分恍惚与哀愁。

他们未能白头偕老,但总要让孩子如愿。

况且,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未来的九五至尊,他不需要为了稳固地位,选择自己不爱的女子。

拍了拍牧元锡的手,天鸿帝慈爱道:“朕知吾儿心意,早便备好了。”

说完,他从案上取下一道圣旨,“瞧瞧?”

牧元锡打开一看,目光快速扫过上头内容,眼睛因惊喜而稍稍睁大,少了严肃,多了呆气。

天鸿帝失笑,“瞧你高兴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牧元锡跪地谢恩,“多谢……陛下成全。”

没听到他喊父皇,天鸿帝有些失望,但也知有些事急不得,含笑将他搀扶而起。

“好了,快起来。”

“你养父一家的仇也不必忧心,朕已派军前去剿匪,定能将那些前朝馀孽一网打尽。”

难言的情绪在胸腔内涌动,牧元锡嗓音微哑,“我想亲手诛杀韩子澄。”

“不急。”天鸿帝拍他手臂,“朕命人将他活捉回京,你再手刃他,报仇雪恨。”

牧元锡深深吸气,声线颤抖,低声道:“多谢。”

“你是太子,有腰牌在手,往后出入宫门,便不必特来请旨了。”天鸿帝笑道:“好了,快些去吧,莫让秋家丫头等急了。”

“是。”

……

太子仪仗到达云安侯府时,秋家三兄妹正凑在一起说话。

秋进白好不容易在家休沐,拉着秋水漪姐妹俩一通抱怨,“怎么都瞒着我,听说牧元锡那小子是太子时,我魂都吓没了。”

秋水漪打趣,“哥哥竟然也会怕?”

“怕啊,当然怕了。”

秋进白捏着秋水漪的脸笑,“怕他往后在朝堂上给我使绊子,毕竟我可是连太子也揍过了。”

听出他在开玩笑,秋涟莹顺着他的话,装作给牧元锡打抱不平,“阿牧哪有那么小气,是哥哥小人之心。”

“嘿你这丫头。”松开秋水漪,秋进白转而敲了下秋涟莹的额头,怒道:“这还没成人家的太子妃,就胳膊肘往外拐。”

他力道不重,秋涟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哥,你说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说不出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秋进白翻了个白眼,“我秋家的姑娘,怎么当不得太子妃了?”

秋水漪摇头,“哥,你错了。”

秋进白瞪着眼回头,“何处错了?”

秋水漪笑着纠正,“他现在可不是牧元锡了,而是太子周云宸。”

“都是一个人,怎么称呼都一样。”秋进白笑,“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再当着他的面唤的名字,背地里想怎么叫怎么叫。”

话音刚落,管家匆匆忙忙来通报,“世子,姑娘,太子仪仗到了。”

秋进白一怔,叹着气站起身,“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

秋水漪轻轻一笑,秋涟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管家的话方落,她便眼睛发亮地朝外头望去。

这副没出息的样让秋进白颇为头疼,摆摆手往外走,“走吧,随为兄一同迎驾。”

……

胡公公的嗓音落下,跪在地上的秋家人久久不能回神。

见状,胡公公含着笑意道:“大姑娘,快些接旨吧。”

秋水漪推了她一把。

秋涟莹猛地回神,双手掌心向上,恭敬道:“臣女接旨。”

待沈甸甸的圣旨落入手心,她仍有几分回不过神。

陛下这么快,就为她和阿牧赐婚了?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牧元锡。

脱去平民装束,如今的他一身绫罗绸缎,衬得本就英俊硬挺的五官多了几丝贵气,玉扣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身,气势内敛,如皑皑苍山,厚重沈稳。

阳光撒在他眉眼,莫名有着些许高不可攀。

他一直注视着秋涟莹,见她望来,唇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秋涟莹心中一动,回之一笑。

宣完旨,胡公公便要回宫去了。

云安侯和梅氏送他,临走前,秋水漪眼尖地瞧见梅氏笑意盈盈地往他怀里塞了个钱袋子。

这世上爱财之人占大数,胡公公也不例外,笑得一脸褶子,满意离去。

送完人,云安侯和梅氏没去打扰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秋水漪也不会自讨没趣,拉着秋进白的袖子就走。

待瞧不见两人了,她打趣道:“哥,妹妹们一个两个的都定亲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回来一个嫂子?”

脑海中浮现一张芙蓉面,秋进白微微出神,听出秋水漪话里的调侃之意,没好气道:“好啊,你现在连我都嫌弃了。”

“这可不是嫌弃。”秋水漪一本正经,“我这是未雨绸缪。接下来的日子,娘肯定要忧心你的婚事了。”

秋进白咳嗽一声,嘟囔道:“我又不急。”

“你不急娘急啊。难不成……”秋水漪故意拉长尾音,怀疑道:“你有心上人了?”

“哪丶哪有!”秋进白一张俊脸立马红了个透,“你别胡说八道。”

“既然没有,那你脸红什么?”秋水漪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秋进白目光飘忽,用手在脸侧扇风,“天太热了,晒的。我还有公事未处理,不和你这小丫头闲聊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话落,他双腿迈得飞快,几下便没影了,看得秋水漪忍俊不禁。

……

翌日,秋涟莹随梅氏进宫谢恩。

婚事既定,震惊了不少闺秀,便是连孟秦若都忍不住来信询问,秋水漪一概糊弄过去。

回完信,她幽幽长叹,京中心碎之人,不知得有多少。

刚让信柳将信送出去,便听信桃欢快的脚步声,“夫人和大姑娘回来了。”

秋水漪起身,将衣衫上的褶皱理平,悠悠朝正房而去。

没看到喜气洋洋的两张脸,秋涟莹的神色甚至颇为难看,她奇道:“这是怎么了?受谁的气了?”

天鸿帝亲自赐的婚,应当不会给秋涟莹脸色才对,皇后娘娘看着也是个宽厚之人,就算对牧元锡不满,也不至於在赐婚的第二日便给秋涟莹难堪。

这不是打天鸿帝的脸吗?

梅氏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秋涟莹。秋水漪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秋涟莹气呼呼地端起桌上茶杯。一杯凉茶灌下去,心中火气消了不少。

她道:“贵妃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啊。”秋水漪张了张嘴,略显惊讶。

原着里,洪贵妃确实有了身孕,但足足满了三个月,消息才传出去。如今怎么才一个月便往外传了?

思绪一转,她了然。

原着剧情中,牧元锡并未回归,洪贵妃在后宫没有威胁,自然安安稳稳地坐了三个月的胎。

如今立了太子,她腹中之子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为了拉拢天鸿帝,便早早地将消息放了出去。

“她说,等她诞下皇子,可得让陛下好好过一把当父皇的瘾。”秋涟莹难掩怒气,“话里话外都在嫌弃阿牧出身民间。”

“她洪贵妃不也是陛下从民间带回宫里的?看不起谁啊!”

“莹儿,慎言。”见她越说越过分,梅氏忙出身阻止。

秋涟莹哼一声,虽住了口,但眉间怒气仍未消散。

“姐,你和她生什么气?”秋水漪坐到她身边,“就算洪贵妃诞下皇子,但他和太子差了那么多岁,陛下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这么一想,该洪贵妃哭了。”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

梅氏呵斥一声,姐妹二人立即闭口不言。

“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便罢了,若是拿到外头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梅氏剜了两个女儿一眼,“不对,便是在家里也不能说。”

秋水漪从善如流,“我知道了娘。”

“你也是。”梅氏瞪向秋涟莹。

后者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你若不喜洪贵妃,往后远着她便是了,这些话万不能再说了。”梅氏再度告诫。

秋涟莹有气无力点头。

秋水漪猛地想起一件事。

原着里,洪贵妃在怀胎八月时出了意外,母子皆亡。虽说最后有个宫女背锅,但怎么想背后都不简单。

现下剧情已经发生转变,不知洪贵妃母子命运如何,但为了避免引火烧身,总要谨慎些。

“姐,听娘的话,以后洪贵妃那,你能不见就不见。便是见着了,也最好绕道走。”

秋涟莹不解此话何意,但看见妹妹一脸严肃认真,便也点了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