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蛊
“情蛊?”
秋水漪怔住。
这种东西, 在前世的各大影视作品和小说里,几乎要被用烂了。
每当情蛊出现,标志着男女主即将开始虐恋情深。
秋水漪虽然没有闲工夫追剧看小说, 但大学有个室友是狂热的电视迷。她记得, 当时有部古装剧, 男主因中了情蛊,不受控制地护着女配,做出一系列伤害女主的事, 导致女主伤心绝望,远走他乡,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秋水漪没看过, 可她室友那段时间天天在寝室骂男主骂女配, 她想不知道都难。
可现在,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涟莹身上?
“情蛊是什么东西?”牧元锡嗓音一沈。
百里赫沈沈扫了眼周围侍女。
梅氏了然,“辛苦了, 今日放你们一日假,回去歇着吧。”
受了惊的侍女们抹着眼泪称是。
碧婉和信桃立在原地。
“回去吧。”秋水漪嗓音轻柔, “信柳还守着小川, 他们如今定是吓坏了, 你去报个平安。”
牧元锡恢覆身份后并未将牧思川带去东宫。
东宫丶天鸿帝, 乃至於太子的身份,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没有完全将东宫掌握在手中, 他并不能放心将牧思川放在那样一个地方。
因此, 这段时日牧思川一直都住在云安侯府。
秋涟莹出事后, 信柳便时常去照顾他。这两日,未免牧思川胡思乱想, 秋水漪直接让她住到外院去。
信桃红着眼睛点头。
看着她脸上红肿,秋水漪心疼道:“别忘了抹药。”
信桃重重点头。
不等梅氏赶人,碧婉主动道:“夫人,奴婢在外头守着。”
梅氏应了。
一行人进了屋,程玉正皱着眉站在秋涟莹床前,眉头紧紧锁着,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先生,那情蛊究竟什么东西,会不会伤害我女儿?”
梅氏迫不及待地问,一手牢牢抓住百里赫。
百里赫长叹一声,“这情蛊,乃是我苗疆之物。当年族中有位天赋极为出众的长辈,一手练蛊之术出神入化。后来,她离族历练,爱上一男子,可那男子早有心上人,那位长辈爱而不得,便炼制出了情蛊。”
“这蛊乃是子母蛊,身中子蛊的人,会疯狂爱上母蛊的拥有者。这位姑娘的体内,便有母蛊。”
百里赫沈吟道:“族中长老认为,情蛊有迷惑人心之能,有失人和,在那位长辈逝世后,便将情蛊列为禁忌,封禁多年。可惜……”
若有似无地瞟了沈遇朝一眼,他道:“二十年前,族中失窃,其中便有情蛊。”
“不成想,它竟在秋姑娘体内,看情形,应当已经有些年头了。”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秋水漪望向床榻上无知无觉的秋涟莹。
她曾经戏谑过秋涟莹的万人迷体质。
可现在看来,当真是讽刺。
什么万人迷?
哪有那么多人会同时疯狂地迷恋上一个同女子?
原来,都是假的。
秋水漪出神地想,二十多年前,穆玉柔身在苗疆,情蛊想必也是她偷出来的。
她是端肃王妃,举办宴会动个手脚,让人悄无声息吃下些什么东西不是难事。
她想做什么?
秋家“妖妃”毁了她韩氏江山,她就要让秋家再出一个妖女,颠覆整个大殷吗?
前朝戾帝若是明君,无论秋家姑祖母如何引/诱,他都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他若本就暴戾弑杀,即便没有姑祖母,依旧会走上亡国之路。
将覆灭一个王朝的罪名按在女人身上,简直是……
荒谬至极。
掌心缓缓收紧,秋水漪心绪不平,又怒又怨。她甚至有种猜测,既然秋水漪的“万人迷”体质是人为的,那能否说明,她所看到的完美结局,并未是真正的结局?
再或者,那并不是一本小说,而是所有人的前世?
一瞬间,有阴森寒意从秋水漪心底蹿起,令她如芒刺背。
一只温热的手覆在她手背。
秋水漪怔怔擡眸。
沈遇朝温柔而关切地注视着她。
耳畔,梅氏在追问百里赫,“那我女儿会不会有危险?”
云安侯想得更深,“敢问先生,下蛊之人,可否操纵子蛊的宿主,命他们自尽?”
一双眼与两道声音将秋水漪拉回了人间。
她用力回握沈遇朝的手,摇头轻笑了下。
无论所谓的原着是不是前世,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她没有成为替死鬼,孤零零地死在悬崖下,她还好好地活着,身边有亲人丶有爱人,那便足够了。
宽大衣袖遮挡下,秋水漪与沈遇朝十指相扣。
她平覆心绪,静静聆听。
百里赫道:“情蛊控制的是人的情感,对身体无恙,最多让秋姑娘沈迷情爱一道,这点夫人大可放心。至於侯爷所说之事,倒是有几分可能。”
回京路上,他也得知了秋家“妖女”之事,这般想来,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子蛊,命宿主自杀。
“只是……”百里赫拧着眉,“按理说,情蛊只有一对,照秋姑娘的情况看,子蛊分明不止一个,这倒是让我想不通了。”
“有什么想不通的?”程玉甩他一个白眼,“你当这世上只有苗族之人才擅蛊?别人就养不出特殊的情蛊?”
百里赫一噎。
“这蛊,可有法子取出来?”牧元锡沈声问。
“对对。”听了许久的秋进白道:“当务之急,是将我妹妹体内那劳什子情蛊取出来。先生,您可有办法?”
百里赫:“能倒是能,只是需要些时日。”
牧元锡:“多久?”
“大概……”
“王爷。”
隔着一扇门,左溢的声音响起。
沈遇朝道:“何事?”
左溢推门而入,扫了眼屋内众人,没吭声。
“说。”沈遇朝一掀眼皮。
左溢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想让太子三日后随您出征。”
沈遇朝眸光一凝,看向牧元锡。
后者唇线绷直,“消息属实?”
左溢颔首。
牧元锡握紧双拳。
秋涟莹如今这个情况,他百般不愿离开。可他清楚,这种立功坐稳太子之位的机会,无论如何,天鸿帝都不会让他放过。
“先生。”
牧元锡猛地擡头,“两日之内,可能将她体内的蛊引出来?”
百里赫面色犹疑。
这时,程玉的嗓音轻轻飘了过来,“你该不会做不到吧?”
百里赫挺直腰背,下意识反驳,“谁说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牧元锡便对他行了大礼,“劳烦先生了。”
百里赫:“……”
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偷瞄着程玉,却见她对他笑了笑,不似以往的讥笑讽笑,多了几分温情,令百里赫受宠若惊。
……
百里赫和程玉留下为秋涟莹解蛊,秋进白将父母和妹妹劝了回去,独自一人守着。
牧元锡想留下,被他半推着赶了出去。
在门外站了许久,牧元锡去看了眼牧思川,随后便回了东宫。
沈遇朝送秋水漪回春晖苑。
秋涟莹的院子和她的相距甚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硬是被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
丫鬟们不在,沈遇朝光明正大地牵起秋水漪的手。
胆战心惊了这么多日,秋水漪也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心安理得地靠着他。
沈遇朝:“我让左溢带了一队沈家军守着侯府。”
秋水漪第一反应是拒绝,“本就惹了陛下的眼,你还如此张扬,这王爷你还想不想当了?”
“放心。”沈遇朝唇畔带笑,握紧秋水漪的手,“定让王妃娘娘毫无后顾之忧。”
秋水漪羞恼,“谁是王妃娘娘?”
“除了你,还会有谁?”
沈遇朝蓦地停下,垂眸望着秋水漪,“漪儿。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陷入如此境地。”
秋水漪微怔。
眼前的男人生了张丰神俊朗的脸,多情的桃花眼热切而真挚,瞳孔深处,似又有一股偏执。
他的眼睛很美,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那便是他的全世界。
秋水漪轻轻笑着。
“好。”
素手拂上他的侧脸,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沈遇朝心中微动,当即搂住她的腰。
“姑娘!”
信桃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秋水漪一惊,立马将沈遇朝推开,背过身去。
沈遇朝压了下眉。
瞥了眼信桃,他道:“你回去好好休息。”
秋水漪捂着脸,匆忙点了下头。
馀光里沈遇朝的身影离开后,她才转过身。
信桃颤巍巍道:“姑娘,王爷怎么了?”
虽说王爷以往也不怎么搭理她和信柳姐姐,倒也不至於这般。
方才他看过来的眼神,险些没将她吓死。
秋水漪若无其事,“军中之事,应当挺急的。”
她无比庆幸方才有沈遇朝的身体挡着,信桃并未瞧见两人在做什么,不然……
她真要社死了。
信桃单纯点头,“原来如此。”
她脸上的伤应是上过药了,看着没有之前那般触目惊心。秋水漪轻轻一笑,“回去吧,晚上给你加鸡腿。”
“谢谢姑娘!”
信桃欢天喜地应下。
……
沈遇朝果真让左溢带兵围住云安侯府,没了那些难听的声音,秋水漪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便去秋涟莹的院子守着。
也不知是不是百里赫对她用了药的人缘故,秋涟莹一直昏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短短一日的功夫,云安侯府丶端肃王府和东宫的各种名贵药材,流水一般进了明辉院。
百里赫和程玉不分昼夜地想法子为秋涟莹解蛊。
这蛊极为阴狠,母蛊离体即亡,母蛊一死,子蛊也会自发死亡。
到时,就算秋涟莹解了蛊,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会死。
秋水漪听了这话,眉头狠狠一皱,“究竟是何人养出了这么阴邪的蛊。”
即便是率先养出情蛊的苗族女子,也没有这般阴险的心思。
“你认识他。”沈遇朝低声道。
“我认识?”秋水漪意外。
祈云教里,她总共便只认识那几人,可几张脸在脑海中来回晃悠,哪个都不像。
秋水漪摇头。
“柳松清。”
“什么?”秋水漪震惊了。
那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竟还会养蛊?
沈遇朝颔首,“我曾亲眼见过。”
那时,穆玉柔尚未恢覆记忆,他有次调皮地躲进柳松清的屋子,无意间撞见他盯着木盒里的虫子出神。
当时他以为柳松清爱玩虫子,还嘲笑了一番,如今想来,那应当便是他养的蛊。
回忆时,门开了。
神色憔悴的百里赫站在门内,疲惫道:“成了。”
他伸手,掌心握着一个小木盒,里头飘出浓烈的血腥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