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我们分手吧
没有逼问, 也没有解释。
沈诺和顾昱突如其来的彼此默契，谁也没有开口。
过去的七年，就像一条阻断的河流横跨在他们两人之间, 即便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努力将那道暗自涌动的潮流埋藏在深处，可时间不会骗人。
他们心有灵犀，都清楚地明白：一旦将伤疤揭开, 就再也无回头的馀地。
他们还和往常一样正常上下班, 却少了出门吻。
他们还一如既往的一起吃饭, 可却少了好多分享的瞬间。
他们变了，又没变。
沈诺也不止一次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停在公司对面的拐角处。
有的时候是顾昱, 有的时候是沈诺也不认识的的人。
所以, 这是什么, 变相的保护吗？
沈诺不知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沈诺将行李箱提留起来，摆在墙角，回头问还摊在沙发上的顾昱。
顾昱怔怔地看了眼天花板，摇了摇头：“不收拾了。”
“嗯？”沈诺诧异。
“缺什么过去现买吧。”顾昱说。
顾昱的声音有些闷，沈诺怀疑他是不是感冒了, 凑过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温热，没事。
沈诺疑惑：“怎么这么急？”
顾昱眼睛微闭，不吭声。
沈诺有些看不懂他。
晋卓电子事件结束后，顾昱又恢覆了刚见面时的状态，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沈诺猜不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多时候都是舆论发酵一段时间后, 沈诺才能猜到大概：
借着系统软件测试的名义，顾昱想插手贺佩祥的地产公司。
也不知道顾昱之前和贺佩祥达成了什么条件, 贺佩祥竟然大方的同意了。
沈诺微叹了口气。
临出发前，沈诺还是从衣柜里翻了几件顾昱的衣服出来，装进行李箱里。
这段时间，他的衣柜逐渐被顾昱侵入，生活轨迹也在一点点同步。
沈诺将车停到指定地位，一路上，顾昱的电话就没停过。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顾昱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歉意地看向沈诺。
“接吧。”沈诺点头。
顾昱接起电话，可也只是几分钟，顾昱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最后一句话落下，这趟旅行也就画上了句号。
顾昱深呼吸调整节奏，脚尖有些局促，为难地看向沈诺：“沈诺，我...”
“延迟吗？”沈诺没什么反应，似乎在出发前就隐隐猜到了。
顾昱犹豫地摇了摇头。
“好，走吧。”沈诺再一次将车发动，冷风从车窗中打了进来，沈诺的情绪也不是很高涨，“送你去哪？”
“公司吧，等下有人来接我。”顾昱咬牙。
“行。”
从机场到顾昱的公司大概半个多小时，沈诺将车稳稳停在绿化带前。顾昱没有急着下车，沈诺也就没有说话。
他从车内翻出来一包烟，晃了下：“不介意吧？”
“嗯。”顾昱点头，又欲言又止，“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这个话题真是寡淡极了。
“前几年。烟瘾不大，偶尔烦了就想抽一下。”沈诺说。
顾昱眼睫毛轻颤：“所以，现在是烦了吗？”
沈诺心底的烦躁有些压不住了，好脾气的他也有点发火的趋势，说不上来是因为计划被临时打断，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变相保护。
他咬了下烟：“别挑事，有事就说，憋了一路了一个子也不说。”
顾昱闭嘴。
从顾昱挂断电话到现在，沈诺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顾昱说：“沈诺，我可能要订婚了。”
沈诺一楞，回头，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然后呢？”
顾昱不吱声了。
沈诺心底的火越来越旺，他猛地揪住顾昱的领子，顾昱憋着声，眼神倔强，不服输。
沈诺看不懂他了。
假订婚还是真定婚？
那他们之间呢？沈诺可以配合他，等到他完成自己的计划，可顾昱需要吗？
沈诺觉得自己就像上赶着的原配，面对小三还要看人眼色。
“说话呀。”沈诺指节箍着顾昱的脸颊。
顾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底的欲望和第三人格疯狂的蛊惑着他：“顾昱，关起来。”
“锁住。”
“他就是你的了。”
“谁也动不了他。”
顾昱抿唇，一时间无法定夺。
贺老爷子在电话中隐晦地提到了沈诺，他不知道贺老爷子知道多少，是打探还是猜测。
在一起前，他觉得他们有一起面对问题的勇气。
可现在，他不想把沈诺牵扯进来，但同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离开沈诺。
或者，第三人格说得对。
把沈诺关起来？
关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大的保护。
顾昱舔了舔唇角，垂眸，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车内，双方僵持不下。
顾昱拒绝沟通。
沈诺松开了他的领子，别过头。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来接顾昱的人到了。
下车前，顾昱说：“沈诺，等我回来，我们聊聊。”
沈诺没理他。
车门关上，沈诺才一点点扭头望向后视镜。
无力。
无力感。
沈诺忽然有点累了。
沈诺可算看明白了：在顾昱的计划中，他就是个拖后腿的。
顾昱将他围了起来，密不透风。
沈诺等了顾昱一天一夜。
行李箱随意地摆在客厅中央，沈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一遍遍播放着那部老电影《控方证人》。
有些感情就像隔夜的水，表面看着没有任何问题，但也许早就变了质。
沈诺的内心中悬挂着一道摇摆之锤。
那道七年都没有动摇过的信念在这一天一夜中反覆摇摆。
要不，算了吧？
还是再听听顾昱，看顾昱怎么说？
《控方辨认》的剧情反转再反转，沈诺的心情也一直反转再反转。
直到，门开了。
顾昱拎着瓶酒，从厨房里找到酒杯，倒了半杯递给沈诺。
沈诺接过抿了几口，两人相继无言。
顾昱凑近，将沈诺滑落的毛毯往上拉了拉：“不冷吗？”
“还好。”
顾昱想亲沈诺的唇角，却没想到，沈诺往后躲了下，有些抗拒。
顾昱楞住。
沈诺又喝了口酒，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想好了吗？”
顾昱迟缓地点头。
可接下来的话确是沈诺从未想到的。
沈诺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听见顾昱说：“沈诺，离开梧城吧。”
“离开这个地方，你之前不是还想读研究生吗？去读吧。”顾昱的神色有些急色。
“等你回来了，开一家你自己的律所好不好。”
“你也知道的，梧城太乱了，太肮脏了。”
沈诺的眉头蹙起。
似乎，和他预想的都不太一样。
从始至终，顾昱说的都是你，而不是我们一起走。
“那你呢。”沈诺问。
顾昱一怔，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沈诺，我走不了的，我已经在风波中央了，抽不开身的。”
他缓缓摇了摇头。
沈诺的心一点点凉了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离开这里，留你一个人在这？”沈诺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带着些许的愤怒，“是这个意思吗？”
顾昱沈默。
他静静地看着沈诺，其含义不言而喻。
“两年，给我两年时间，我来找你，好不好。”顾昱低头，神色中全然是恳求。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沈诺的办法了。
沈诺往后退了退，闭眼。
他缓缓摇了摇头：“顾昱，我们分手吧。”
沈诺将手机放在桌面上，顾昱有些不解，视线也挪到手机上。
“我从来不介意你查我的定位，可顾昱。”沈诺有些失望地看向他，“你并不相信我。”
“可能是我错了，我之前不应该来找你的。”
沈诺闭眼。
顾昱的情绪有些激烈：“沈诺，不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然呢？”
“你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想法，我一概不知。”沈诺叹了口气，“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顾昱你都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顾昱小心地挪过去，这一次，沈诺没躲。
顾昱拉过沈诺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
“哥哥，我好爱你。”顾昱攥得紧紧的。
“我不能没有你的。”
他喃喃地念着：“哥哥，我不能没有你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沈诺气笑了，眩晕感阵阵，许是没休息好，在气头上。
他揉了揉太阳穴，丝毫没注意到顾昱有些阴鸷的神色。
顾昱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
他拉着沈诺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沈诺仍旧有些不可置信，顾昱一边将他送出梧城，一边又不愿意分手。
每次遇到问题，顾昱总是这样。
将他推的远远的，然后一个人折腾的病怏怏的。
算了吧。
与其这么纠结，倒不如就此别过，对彼此都好。
沈诺使了点劲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晕眩感也越来越强。
沈诺的视线掠过喃喃自语的顾昱，又划过桌面上的酒杯。
冷汗直冒。
沈诺觉得身体的控制力一点点减弱，大脑也渐渐模糊，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他使劲推了一把顾昱——但这对顾昱而言，不过是轻轻的触碰。
顾昱擡眼，在沈诺有些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渐渐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沈诺楞住，在意识消散前，沈诺有个问题还没有答案。
这一切，是顾昱的主意，还是第三人格的想法？
又或者，顾昱什么都知道。
可惜，沈诺已经没了意识。
顾昱轻笑了声，手轻轻拂过沈诺的脸畔。
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睡吧，哥哥，睡醒一切都会好的。”
顾昱环视了眼房间，温馨，舒适，他啧了声，指节弹了下脑袋。
“早就和你说了，这么干是最解决问题的。”
“你不听，非得等到现在。”
“真是个废物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