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报销
即便沈诺竭力避免这么想, 可还是会在无数个深夜的瞬间,沈诺觉得,我来这个世界是有一定的原因。
这毕竟是一个虐文小说, 沈诺作为“上帝玩家”提前就预知了顾昱的一生。
所以在沈诺心底, 隐隐约约还是会认为,他是为了拯救顾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以至於后来他们相爱,沈诺对顾昱有种说不清的执念。於是他日覆一日地等着他, 盼着他, 守着他, 念着他。
窗外的冷风像刀般刺痛了沈诺,往市区走的路上, 沈诺忽地有些迷惘, 陷入了存在主义的怪圈里, 他将车靠边停下,夕阳的霞光辉映,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
沈诺忍不住问自己那个几千年来快要被问烂的问题:我是谁?
没有答案,星球运转,时间流逝, 除了沈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一次,沈诺再也不需要将另一个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
订婚宴上。
顾昱手持香槟酒杯,裁剪得体的西服,领口处的玫瑰花瓣,男人唇角的微笑, 无一不彰显其矜贵。
身边, 典雅的长裙衬托着女人曼妙的身姿,纤细的蕾丝手套, 男人手浅浅搭在女人的腰间,宴会里觥筹交错,任谁看,都不得不说上一句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尽管贺家最终继承人的斗争尚未结束,但梧城的豪门多是笑面虎,一时之间,前来恭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宴会的角落,陈元嘉偷偷拿出手机,摄像头对准顾昱,拍了张照片,发给沈诺。
陈元嘉:你看看,我说他是渣男了吧,你还不信。
借着暗处的抵挡,陈元嘉不屑地瞥了眼顾昱。
“好的,李总,有机会和您一起合作。”顾昱说。
应付走了前来搭话的老板,顾昱还没歇一口气,楚荆律所的老板带着陈元嘉走了过来。
陈元嘉才不管什么贺家小少爷的身份,他举起酒杯,嘴角微敛了下:“恭喜顾总。”
和顾昱联姻的应家大小姐应澈浅笑,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陈元嘉脸上嘲讽的笑容越来越大了。
他轻啧了声,老板在一旁,陈元嘉也不好说什么,但眼神中的讨厌却是藏不住的。
“沈律师没来吗?”顾昱假装往后张望,但他心知肚明,沈诺不可能会来。
提到沈诺,楚荆律所老板怔了下,连忙打着哈哈,一旁的陈元嘉脸色更难看了。
“小沈回家了,还托我祝顾总新婚快乐呢。”
“是啊,他说顾总人长得帅,多情,和应小姐那更是郎才女貌。”陈元嘉接了下来,假情假意的话谁不会说。
和顾昱合作过的楚荆律所自然也在宴会的名单中,沈诺不在,律所其他人大多都回家过年了,本地人陈元嘉只好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出席这场虚假的订婚宴。
两人走后,应澈好奇地问:“刚那人是你的小情人?”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陈元嘉的背影,“说话夹枪带棒的,顾昱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不是,只是朋友。”顾昱摇了摇头,话还没说完,贺佩祥走了过来,男人一贯的儒雅:“恭喜。”
“同喜,上城区那两块地贺大少板上钉钉了啊。”顾昱说。
贺佩祥,又或是说,贺氏地产最近一年的最大项目就是上城区这两块地。
上城区,梧城的老城区,前些年相应号召,拆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拆下去,但前两年因特大风暴坍塌了几栋,梧城对此事相当重视,於是就打算将这两块地拆迁,拍卖,建造成新的商业中心。
贺氏地产作为梧城地产商的龙头老大,自然早就盯上了这两块地,这可是个肥差。
听闻小道消息,等开年了,这块地就要正式拍卖了。
贺佩祥眼神眯了眯,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是刚才那副样子:“没呢,这不还得看最后的拍卖。”
顾昱这消息来源快啊,自己中午才托内部人员打探的消息,顾昱晚上就在订婚宴上试探自己。
贺佩祥轻抿了下酒杯,又想起顾昱前段时间提出来的合作方案。
想插手这两块地?
顾昱野心也太大了吧。
“您谦虚,梧城谁不知道您贺大少呢。”顾昱说。
宴会很晚才结束,顾昱活动了下肩颈,刚走出酒店,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顾昱上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回金榆吧。”
话音刚落,汽车上锁,顾昱闭上眼睛,车子行驶了一会,淡淡的檀香味从前方飘来,顾昱本就有些晕,再闻到这味,更是有些头晕目眩。
不对。
他猛地擡头,却对上后视镜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顾昱瞬间攥紧手机。
可惜,车内安了信号屏蔽器,顾昱的手机没有任何信号,他冷静下来:“你是谁?”
司机戴着鸭舌帽,和他重金雇来的保镖身形相似,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昏暗的灯光下,顾昱没仔细看就上了车。
“我是谁不重要,顾总自己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顾昱虚弱地挣扎着:“贺晋祥?”
司机笑了出来:“怪不得听说顾总您是个聪明人呢,可惜啊。”司机叹了口气,语气阴鸷,“干我们这行的,哪能让人猜到是不。”
“对了,还听说顾总喜欢男人?”司机的视线从上到下一点点掠过,停到顾昱腿间时又看了几秒,然后再转到顾昱的脸上。
那目光如同阴暗的毒蛇,黏腻,恶心。
车越开越偏,隐隐快到了郊区。
“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顾昱一边往后退,一边捏着车上的把手。
司机笑得更大声了,他还以为这小少爷多能耐呢,事实上也不过是个怂包。
“这可不是钱的事。”司机心情愉悦,似乎又想到什么,“咱哥们也有好男的这口的,保管伺候得顾总服服帖帖。”
话还没说完,领带就从后边缠了上来,顾昱使足了劲,勒住。
司机显然是个老手,他一只手紧箍住顾昱,另一只手奋力地从兜里摸出匕首。
车子七扭八斜着,争斗中,顾昱腕间的纱布漏了出来,司机攥住那抹纱布,狠狠地箍了上去,顾昱吃痛,往后躲去,好不容易触碰到的车锁也离自己更远。
司机发了狠,他一把拉过缠着的领带,一只手控制着方向,另一边回头拿着刀子往后刺。
就在这时,后方一辆轿车突然以更快的速度超越到前方,拉开一段距离后,猛地急刹,两辆车撞了上去,顾昱没站稳,倒在了后座。
一片狼藉。
“咚。”车窗被棒球棍敲碎,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冷着脸,用棒球棍卡在司机的下颌,迅速将车门解锁。
“下车啊。”沈诺吼了句。
顾昱猛地清醒,他颤着手拉开车门,前边,司机也跟着下车,拿着刀砍了过去,棒球棍砸到了他的手腕,刀险些没拿稳。
几个来回,司机不是沈诺的对手,被沈诺强行按在地上。
紧接着,警车呼啸而来,保镖连忙将顾昱扶起。
顾昱这些年,一直在□□神药物,普通的迷药对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所以他假装虚弱,趁司机不注意时用领带将他缠住。
可他也低估了迷药的作用,本就不怎么锻炼的他虽然清醒,但身体早就没了力气。
等顾昱从医院出来又赶去警察局做完笔录后,等在大厅的只剩下保镖一个人。
顾昱停住,脸色苍白,他有些急:“沈诺呢?”
保镖抿唇:“沈律师已经离开了。他来接陈律师回家,然后看到躺在路边的我,是他救了我。”
顾昱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
“他有说什么吗?”顾昱问。
保镖摇了摇头,犹豫着开口:“沈律师说,说,记得给陈律师报销车的钱。”
沈诺走了。
他没有回去过年,从顾昱郊区离开后,沈诺就一直窝在陈元嘉的家里。他只是不想参加顾昱的订婚宴罢了,但宴会结束得太晚,陈元嘉打不到车,只好又叫来沈诺。
回家过年。
他已经没有家了。
梧城最近出了好几茬乐子事,先是贺家刚回国的小少爷顾昱惨遭绑架,紧接着是贺家二少贺晋祥被洗出局后宣告重新建立公司,哦还有就是贺氏地产被人举报,工商局的人来了好几趟。
这一件接着一件,梧城豪门的风向也变了又变。
在这中间,还有件不怎么起眼的新闻。
楚荆律所的沈诺,辞职了。
沈诺辞职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
早在顾昱订婚宴那天,沈诺就和自家老板打了辞职的报告,陈元嘉怎么劝也不听。
对沈诺而言,上一世,他需要工作才能换来稳定的生活,所以他熬夜加班,内卷自己,最终成功猝死。
穿书后,沈诺也没有找到特别喜欢的事情,於是他选了自己的老本行,想着凭借自己的经验轻松一些。
可现在,沈诺厌倦这一切了。
他和顾昱都是在童年经历了覆杂性创伤的人,但他们不同的是,在应激处理上,他们选择的方式截然不同。
沈诺一向卯足了劲往前冲,通过工作也好,对顾昱的执念也罢,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顾昱选择逃避,在情绪闪回和遇到问题时,他选择利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但这一次,沈诺倦了。
沈诺希望慢一点,他想知道,什么是自己。
什么是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