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家猫
陈菲这个不算玩笑的玩笑开完，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虽然仍没人说话，但车上气氛确实轻松了很多，到旅馆门口时，众人下车，温书尧带着降噪耳机，没有醒。
他们习惯了在车上办公，没坐一排，纪裴青轻声走到温书尧身边，借着座椅靠背的遮挡，弯下腰去吻他。
温书尧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声音带着困意，“组长不下车，来我这占便宜了？”
纪裴青低声笑，喊他，“醒了就起来。”
温书尧没有动，只仰起头，半梦半醒间，在光线昏暗的车厢中跟纪裴青接绵密的吻。
温书尧摘下耳机，问纪裴青，“几点了？”
纪裴青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温书尧坐直身，撑着椅背站起来，谁料刚走一步便失去平衡，整个人狠狠往前跌去。
他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一时不察，腿睡麻了......
好在纪裴青动作极快地接住了他。
只不过温书尧倒得突然，又常年健身，即便体型偏瘦，一个体脂率不算高的成年男性也不会太轻，纪裴青往后退了半步才站定。
“腿麻了不知道吗？”纪裴青颇为好笑地说。
他眉骨很高，眼型偏狭长，双眼皮前窄后宽，垂眼看向温书尧时，不算短的睫毛半耷下来，盖住一部分黑眼球。
只是笑起来，这股凌厉的气质便减淡不少。
旅馆门前的空地上停着几辆大车，司机们开着车门或车窗，隔着老远在聊天。
外面吵闹，车里安静。
温书尧看了纪裴青一会儿，突然泄了劲般将额头抵到他肩膀上，说：“累了。”
他很少真正撒娇，从不示弱，但此时，纪裴青觉得他终於有些像是自己圈养的猫。
从上学时开始养起，像每一只备受宠爱的家猫，因为顺风顺水，所以脾气巨烂无比，第一次见面就不肯主动与自己的师哥握手。
少有的温顺行为，是五年前的六月份，这只高贵的猫在l大光影浓密的树荫下，一丝不苟地帮纪裴青整理并未出错的领带。
纪裴青问：“怎么了？”
温书尧说：“发现离开医院，自己什么都不是。”
纪裴青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被丸子包硌了下手，“温书尧，你有点自知之明。”
前两天纪裴青和王为先找地方剪了头发，理发师技术一般，多亏这两人颜值顶着才不至於被说难看。
温书尧排在最后，见两位师兄头发剪成这样，死活都不肯迈进那家理发店的门了。
但他头发实在太长了，最后陈菲友情提供了一个皮筋，给他扎了个半丸子头，才不那么挡眼。
他白天在尘土里站了半天，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已经被干燥的扬尘味盖过了。
温书尧头在纪裴青肩膀上埋得更深，“挺有的。”
他说：“我会的就只是正规医院正规诊室里学到的东西，离开医院，那些东西好像都没用了。”
温书尧毕业前常年泡在纤尘不染的实验室里，实习和工作也是在正规医院科室奔波，自生下来就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知道患者条件的差异性，但其实并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如此直观地与患者和患者家庭面对面。
离开医院，他甚至连安抚患者的情绪都做不到。
纪裴青没有安慰他。
他拿下温书尧的皮筋，动作轻柔地给他整理头发，问他：“你毕业为什么不来三院？”
温书尧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顿了下，“为了气你啊。”
“真是这样吗？”纪裴青声音扬起，听起来就知道他并不相信。
“不然呢？”温书尧底气不足。
“三院门诊部一个月的就诊率能赶上你医院精神科半年的量，”纪裴青戳穿他，“你不是为了气我，你只是没有勇气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患者。”
温书尧那个私立医院虽然口碑不错，但毕竟比不过公立三甲。
只有在三院这样的平台，他才能接触最多的病例，更快地积累经验，不论是看诊还是做研究，条件都得天独厚。
以温书尧的条件，很轻易便能进，但他却没有那么选择。
温书尧极强的同理心支撑着他成为一个极优秀的医生，但在某些时刻，也成为他不可忽视的职业短板。
他的情绪总是容易被患者牵动，这对精神科医生来讲，几乎是致命的缺陷。
纪裴青话说得很不好听，但因为是事实，温书尧没有反驳。
纪裴青并没有就此结束话题，他像是几年前的温书尧，开玩笑一样问：“回去后要不要考虑跳槽？三院有大腿给你抱。”
温书尧嘟囔，“我自己有医院。”
他装傻，纪裴青话就说得直白，“如果你继续留在你那家医院，你永远也走不到你能到的最高点。”
温书尧很久都没说话。
进入十月后，气温不再灼热，山中夜风凉爽，拥抱不黏腻，只是温暖。
过了会儿，温书尧才开口，“一直以来，有最高点的都只是你和师姐。”
温书尧说：“你想为精神医学做贡献，师姐想做国内最优秀的精神医师。”
他说：“我就只想做个合格的医生。”
“我没有质疑你的职业选择，”纪裴青说：“但如果你前期经验积累地足够多，现在心境可能会更平和些。”
温书尧问：“那如果我就是做不到呢？”
纪裴青语气肯定：“我认识的温书尧从来都不平庸。”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以后也会成为最优秀的医生，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温书尧擡头，看到纪裴青镜片上的小小光点。
他说：“你不想做炮*友的话，我追你行不行？”
纪裴青顿了下，“嗯？”
温书尧仰头去吻他。
他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软，口腔很热，有清淡的薄荷糖的味道。
他们吻得专注，周遭全部安静，只有愈发急促的心跳声在彼此耳膜中震颤。
纪裴青按在温书尧背后的手忍不住下滑，到腰间，隔着衣服去摸那枚藏在脊窝深处的红色小痣。
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温书尧，声音因过度愉悦而变得沙哑，“你打算怎么追？”
温书尧：“我打算先上车后补票。”
纪裴青：......那不还是做*友？
纪裴青将他托抱起来往车下走，“滚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