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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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温瑜晚当场楞住, 迟疑地问:“你是在讲汉语吗?”

还是在说什么小众语言,发音跟那三个字相似。

沈瑾早怔了一瞬,像是没料到他这种反应, “我说我知道我们两个是一个人。”

温瑜晚后背微微僵直,彻底蒙了。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小破孩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伪装地明明很好。

而且重生这种事情冲破了正常人的认知, 怎么可能会像小破孩这样表现地极其冷静。

“哥。”沈瑾早换了称呼,“我之前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我们两个这么相似, 共同爱好总是一样。”沈瑾早黑眸平静地直视他, “如果能把这一切归为缘分, 后面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了。”

“你很清楚我的习惯,还知道我手机密码, 很多事情我还没说你却能提前一步知道。”

“你的长相最开始也不是这样, 可是身边的人像是瞎了一样谁都没发现,我还问过闻程, 他说你不就长这样吗?”

“很奇怪。”沈瑾早低声道, “真的很奇怪。”

“我偶尔会出现咱俩是同一个人的想法, 细细一想又觉得异想天开,这怎么可能呢?”

“直到你被绑架的那天下午,我抓到了这个东西。”沈瑾早手心忽然出现白色的光团,他捏着光团递给温瑜晚, “这是你的东西吧。”

温瑜晚瞪大眼睛。

消失许久的团子怎么在这?!

光团焉巴巴的,被人蹂|躏也没反抗,垂头丧气地跟温瑜晚打招呼:“宿主, 好久不见。”

“您被他们带走后,我没有权限报警, 只能联系到另一个您,让你们意识短暂地互通一下。”

它说着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但是我没有跟他说您的事情!也没让你掉马,他自己莫名其妙就开窍了。”

沈瑾早蜷缩手指,手里的光团捏得越来越紧,直到光团消失,他才苦笑一声:“我又不蠢,既然这种非自然东西能存在,哥你的身份也变得好猜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连底牌团子都被发现,温瑜晚忽然变得冷静,“然后呢?”

“是,我就是你,所以我才觉得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可理喻,尤其是把我带到这别墅想圈禁我,你是疯了吗想圈禁你自己?”

沈瑾早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哥,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他依旧靠着墙站着,脸色苍白。

“好吧。”沈瑾早耸了耸肩,“我没有想圈禁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亲自承认你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时空的我,但不管如何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也是了解你的,如果不逼你一下,你绝对会把这个秘密咽下去直到进棺材。”

“因为我也是。”沈瑾早笑了一声。

“哥,是一个人又怎么样?我不能喜欢你吗?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离开我呢?”

温瑜晚缓缓蹲下去,擡头望他:“沈瑾早,你想得太简单了。”

“你才十八岁,遇见的人还很少,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你身边的这些同学或许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

“因为你只接触过我和季席,季席那个傻比烂得发臭,相比之下了解你的我比他好了太多太多,总是和你待在一起,所以你以为这就是喜欢。”

温瑜晚声音干涩,揉了揉眼睛:“实际上不是。”

“你会十九岁,二十岁,以及二十七岁,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也能找到其他知音。”

“这个世界很大。”温瑜晚垂下眼睫,“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你很优秀,不要拘束於一时。”

也不要拘束於我一人。

沈瑾早沈默了半响,离开沙发靠近他,轻声问:“哥,你是从什么时空来的?”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那你为什么会回来。”沈瑾早学着他蹲下去,平视他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吗?”

温瑜晚抿嘴,眼圈开始泛红。

“哥。”沈瑾早小心地捧起他的脸,“你是不是也喜欢过季席?”

他轻轻地发出“嗯”声。

“辛苦了。”

沈瑾早没有再继续说话,手臂拦过他的后背,额头紧紧贴着他的额头。

温瑜晚忽然绷不住,鼻尖一酸,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咬紧牙关,几次抿嘴,不想让脆弱的呜咽声从嘴里出来。

本来不委屈,也已经快释然,自己回过头看那七年能笑着说没事。

可是小破孩的这声“辛苦了”像是尖锐细小的针扎破了气球,“砰”一声,压抑许久的情绪倏然炸开,席卷而来。

原来他没有释然,只是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讲出来不会被理解,还会被当做笑谈,索性不愿意去讲。

“哥……”沈瑾早心揪着疼,擦掉他的眼泪,意识到对方的故事不是像他一样结束地这么快,“几年?”

温瑜晚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七年。”

七年?!

沈瑾早深深森*晚*整*理地吸了口气,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他一直把你当替身?”

温瑜晚点头,闭上了双眼,有些无地自容。

沈瑾早愤怒地直发颤,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不用对方多说,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七年。

就光那几个月,季席把他折磨得差点抑郁,总是时不时怀疑自己,因为忙不过来,甚至都想断了和别人的联系只待在季席身边。

而眼前的人说七年!

难以想象受了多少委屈。

他回想起十月初次见到温瑜晚的样子,对方沈默寡言,逃避和陌生人讲话,总是待在宿舍里,除了照顾流浪猫,其他时候没露过什么笑容。

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他那是27岁的你,他绝对不会相信。

都是季席,都是他害的……

沈瑾早握紧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忽然想起温瑜晚曾经对他所说过的话,“哥,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帮我追到季席,而不是报覆他——”

“因为你喜欢他。”温瑜晚坐在地上,平静下来,泪痕却明显,“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别人不能体会,但是我很清楚。”

“季席不是上辈子的季席,报覆他没有意义,但如果我不帮你,你会继续被季席pua变成现在我这个样子。”温瑜晚苦笑道,“所以我想让他喜欢上你,这样你不会受伤……”

“可是你怎么办?!”沈瑾早眼眶泛红,“假如,我真的和季席在一起了,你呢?你就自己一个人痛苦地看着?看着我得到了你没有的这一切?!”

温瑜晚顿了一下,低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瑾早楞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可悲地发现如果是他回到过去,做出来的选择也和温瑜晚一样。

不管是他,还是九年后的沈瑾早,做出来的选择都一模一样。

他们的性格决定了只能有这一条解决办法。

这是死局。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温瑜晚轻扯嘴角:“这是我们的性格缺陷,就像你知道你不喜欢季席后,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沈瑾早,我比你多活了九年,看得比你更透,”温瑜晚看着他,“已经有一个温瑜晚了,不能出现第二个。”

“沈瑾早就该风风光光的。”

没有得到季席的喜爱才不是他的遗憾。

他的遗憾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意气风发的沈瑾早不该掉下神坛。

沈瑾早痛苦地擡头,眼泪不住地溢出眼眶:“哥,你去德国吧。”

温瑜晚太苦了。

被辜负七年,重来一世却没有计较,咽着心事帮他追令人恶心的季席,还被人绑架受伤,现在又被傻比的他以爱的名义困在这栋别墅里。

事事不顺。

因为一直在被他所牵扯。

他的哥是放不下他的,就像他这辈子绝对不会放下温瑜晚。

但是他的哥应该活得轻松一点。

不要再管他,也不要再管季席这些破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南大的烂事他会自己解决,季席他也会收拾,该轮到他来帮温瑜晚解决这一切了。

“哥,你看着我。”沈瑾早握紧对方的肩膀,“你听我说,你现在和我一样十八岁!”

“你的英语上次得了一等奖,篮球技术能碾压於罗,帮我改的演讲稿子被教授夸过,甚至自学德语到了能去当交流生的水平。”

“你总说我优秀。”沈瑾早一字一字地道,“实际上你和我一样。”

“你失踪的时候,并非只有我在找你,闻程,时深,肖姐,於罗还有陈瑞等一众人都在找你,肖姐急得不顾危险也要跟着我们进旅馆里面。”

“他们对你的担心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把你当做朋友来对待。”

“这早就不是前世了,这是你的新人生,想做什么都可以,你的朋友——我们,会在背后一直支持你。”

“想爸妈了过年和我回家,我会让他们对待我一样对待你,这本该就是你应得的。”

“哥,你想去德国就去吧。”沈瑾早努力挤出笑容,“还不是能用手机联系吗?放假我就飞过去找你玩。”

“我们分开半年。”他扶着温瑜晚起身,“就像哥所说的那样,我来看看我对你的感情是依赖还是喜欢。”

“但是……”沈瑾早凑近对方的耳旁,低声道,“哥也要想想,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

“不要说我会遇到更好的人,我已经遇见了这世界上最好的。”

“哥,没有人会比你更懂我,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给我带来那种无法言语的心悸。”

他说完温柔地抱住了温瑜晚,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该去看看世界的不是他,应该是现在的温瑜晚。

明明比他更夺目,却被困在前一世的记忆里不自知。

他很清楚对方去德国后因为不受局限,会表现得远远比在国内耀眼,也会被许多人喜欢。

如果真的出现那么一个被哥所深爱的人,他无论多痛苦也会祝福。

可是如果没有出现……他不会放过温瑜晚的。

绝对不会。

对方不答应他没关系,耗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总会有一天能让哥答应。

温瑜晚哽咽一声,“我以为你知道我是未来的你后会失望。”

沈瑾早楞住,随即连忙摇头:“哥你说什么呢?我高兴坏了好吧,未来的我英语居然这么牛掰,而且还是我的理想型。”

“这么想我真的超级幸运,如果哥你没有回来,我这辈子可能孤身一人,等二十七岁了看着镜子发泄|欲|望,恨不得把人抠出来……”

温瑜晚听到后面耳红面赤,恼羞成怒道:“滚!”

-

他们返校了。

车窗里景色快速倒退,温瑜晚还是没想起来这里究竟是哪里,於是询问:“这是哪?我不记得这里。”

沈瑾早扑哧一笑:“这是新买的。”

“新买的?”温瑜晚诧异,“买来干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吓唬我?”

沈瑾早悻悻地挠了鼻尖:“不是说下学期要搬出去住养早晚吗?”

他的话刚落,温瑜晚忍不住无语,“沈瑾早,你觉得我们每天能为了通勤能早起一个小时?”

起床困难户沈瑾早顿住,有些尴尬:“哥,我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这边景色可以,那个小别墅很适合你我还有早晚,咱们每天起来懒洋洋地在阳台晒一会太阳……”

“咱们还在上学。”温瑜晚扶额,“你想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沈瑾早破罐子破摔了,直接靠着温瑜晚的肩膀撒娇:“我没哥聪明嘛,现在住不了以后毕业一起住!”

“我还没答应毕业和你住呢!”

“我就自己幻想一下不行吗哥,你就让我想一下嘛……”

温瑜晚受不了这种撒娇,可耻地心软了。

“哥你知道吗?我发现咱俩是一个人的时候特别高兴。”沈瑾早兴致勃勃地说,“我可以和你聊很多以前的事情了。”

温瑜晚低笑:“什么以前的事?”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以为月亮是跟着我们走的!”沈瑾早笑出了声,“还要跟幼儿园老师说。”

“我知道,是不是周末不去幼儿园的晚上还给老师打电话,让她看晚上的天空有没有月亮。”

“对哈哈哈,老师说有,我还以为她在撒谎,说月亮在我家院子里,老师你又不在我家,怎么可能看得见……”

温瑜晚也笑出了声:“然后老师还拍照发过来,我就以为世界上有两个月亮,一个跟着我走,一个跟着老师走。”

“哈哈哈哈哈哈对!”

沈瑾早脸颊泛红,兴奋不已:“还有还有,我还以为人成年了可以自己选择性别。”

“哈哈哈我记得,因为隔壁的姐姐成年后忽然理了短发,还带了个女朋友。”

“是的,太神奇了!”

沈瑾早继续兴高采烈地说着,感慨道:“其实我现在觉得更神奇,因为能有哥和我一起回顾曾经本该独属於我的记忆。”

“哥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温瑜晚揉了揉对方的黑发。

他也觉得幸运,能够重新回来,能够遇见十八岁的沈瑾早,改变了他之前死气沈沈的生活。

因为能解开他心结的也就只有小破孩。

沈瑾早躺在温瑜晚怀里,望着对方下巴,忽然伸出手摩擦过对方的下颚线,用很轻很小的声音说:“哥,如果我能去你的那个时空就好了。”

不管去对方十八岁的时候,十九岁的时候,还是二十七岁的时候。

只要可以去有哥的时空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很想很想照顾那个时候的温瑜晚。

如果……能换他去救他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