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4）
江年念在美味的橙子的份上, 好声好气地纠正他：“哥哥，我没有户籍，是不能上学的。”
他要是能上学, 就不会在这屋子待着了，每天兴高采烈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学校赶。
“我有办法。”江初捋了捋对方的呆毛, “去洗漱。”
江年疑惑地看他。
蛇蝎美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办法让没有户籍的他去上学。
边想着他边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对江初已经十分信任, 没有怀疑过对方是吹嘘。
“自己拿营养液喝。”
擦脸的毛巾刚刚放好，江年便听到少年的声音, 他从卫生间出来, 视线落在放营养液的柜子, 本想沈静冷着地打开柜子，但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营养液时嘴角却没出息地上扬。
“哥哥！”江年忽然大喊一声。
正在切橙子的江初手轻轻抖了一下, 继续进行动作, 没有理会。
江年兴奋地已经不管别人死活了，大声道：“我要当你一辈子的弟弟。”
太好了, 跟着蛇蝎美人每天都有营养液喝！
起初他看这个屋子破破旧旧的, 以为蛇蝎美人是个大穷鬼, 没想到还是有一点实力的。
江初面不改色地切完橙子，放在盘子里，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江年，薄唇微启：“以后会乖乖听我的吗？”
“当然会。”
把承诺当屁放的江年乐呵呵地道。
知道对方会把承诺当屁放, 但一定会利用承诺的江初笑吟吟地看他。
两人心怀鬼胎，万分和谐地吃完了江初切的橙子。
江初把盘子扔给他：“洗碗。”
“好～”江年吃完橙子心情愉悦，说话的声音都甜了不少, “哥哥，我什么时候要去上学呀。”
江初翻开练习册, 又看了眼手机：“明天。”
江年：“？”
胡言乱语些什么？！真把他当小孩子来哄了？
没想到对方晚上风尘仆仆地回来，真的把他拽到平民9区的一个学校门口。
这是一所江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学校。
校门破旧，铁门泛着锈黄，挂在最上侧的招牌摇摇欲坠，还有一颗巨大的树在旁边，树叶被风吹起，卷到校门口落下。
“这……”江年咽了咽口水，拧紧了江初的衣摆，“真的是学校吗？”
还是什么专业诈骗机构，蛇蝎美人想把他拐到里面让他学诈骗技巧，以后用他这张绝世的美脸去骗别人。
天，越想越合理……
蛇蝎美人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买一柜子的营养液？
太不一般了！说不定白天是普通男高学生，晚上身上衣服一换，又有新的身份——诈骗头子！
江年目光一凛，左右张望，试图逃跑。
“怎么了？”江初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反客为主握住他抓衣摆的手，黑眸弯弯，“是害怕吗？”
江年迟疑地点头：“哥哥你放过我吧，我才十岁，脑袋一根筋，很笨的，根本干不来这些事情。”
江初有松开他手的趋势，江年还没来及欣喜，对方又抓紧，黑眸闪过戏谑：“不试试怎么知道？”
啊啊啊——
蛇蝎美人竟然逗他！
江年不装了，小嘴一抿，满脸冷酷：“我誓死不屈服。”
“有勇气。”江初低笑，忽然从对方这样子看见了自己曾经进组织后立过的人设。
原来他装得这么拙劣。
“小江年。”他松开男孩的手，没有继续逗对方，而是温柔地揉了揉对方的黑发，“这是学校。”
江年摇头：“不信。”
“是黑校。”
江年楞了一下，脑子迅速运转，倏地扭头重新看了学校门口，皱起眉毛：“进黑校我得一辈子为军队服务。”
这所星系有两个政权。
一是他们居住的圣明帝国，二是由众多政府联合的联合政府——幻海。
幻海的生物与他们人类截然不同，但也有自己的意识。
圣明帝国和幻海常年交战，所以每年需要上战场的士兵供不应求。
贵族们虽然会为了荣誉上战场，不过大部分贵族是负责指挥，担任指挥官，普通士兵皆是平民，由於战争频繁，这些年士兵死亡太多，帝国为此想出了一个隐秘的方案。
开展黑校。
招收那些不能养活自己，没有钱去上正常学校，或者没有户籍的年轻人。
学校教学免费，绝大部分方面是以精神力，体能和机械为主，实打实地跟学生教战场上的东西。
但有一条极为苛刻的条件。
入学的人都必须签合同，承诺以后要在军队服务一辈子，直到把自己赎出来。
赎出来的费用按年龄，入学时间来算。
“我会把你赎回来。”江初蹲下身，和男孩平视，黑眸认真专注，“信我。”
江年扭头不看他，小声道：“又想用甜言蜜语哄我。”
江初把他的脑袋掰回来，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你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小江年。”
“不用非要上学的……”江年嘴硬，吸了吸鼻子，“我才不喜欢上学，多无聊呀。”
江初弯唇：“当一辈子的文盲？每次看不懂我留给你的纸条，只会画小星星？”
他记得他小时候总是中激将法。
“上就上！”江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羞愤地瞪他，“我才十岁——”
“未来可期。”江初憋着笑意补充了对方的话，“小江年，快快长大吧。”
江年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等他长大，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蛇蝎美人！
他也要把他关到屋子里，把锁设到高高的地方，让蛇蝎美人够不着，然后恶狠狠地跟对方说：“给我关灯！”
蛇蝎美人会哭着求他出去。
江年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嘿嘿笑个不停，被江初一个响指弹到额头上才回过神，气鼓鼓地看他。
等着瞧吧！
学校虽破，但五脏俱全，校长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签合同的时候表现地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是你弟弟。”校长的小眼睛轮着打量两个人的脸，啧啧作叹，“怎么会没户籍？”
江年年纪小，被戳到痛处只会抿嘴，一声不吭地盯看不懂的合同
江初懒散地坐在沙发上，闻言翘起嘴角，“我们长得很像吗？”
“是的。”校长目不转睛地看他，“而且……很少见有人能长得如此标致。”
江初轻笑：“其实他是我儿子。”
校长目瞪口呆：“？”
一旁的江年差点撞到桌子上。
“这事说起来很覆杂。”江初悠悠地叹口气，“年纪小犯了大错，这么算已经过去了十年。”
校长布满皱纹的手颤抖了一下，费劲地咽下口水：“您现在多大了？”
江初回眸一笑：“您猜猜？”
-
合同顺利地签好了。
好像相信江年是江初儿子后，校长小眼睛里那份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忽然消失，和和气气地叫江初“江先生”。
“江先生，明天开始江年就可以来上学了。”校长把几张印了黑字的纸给他，“这些是我们学校的校规。”
江初颔首，接过白纸：“好的。”
他们走出学校大门后，江年才吐槽：“你居然说我是你的儿子。”
更无语的是傻比校长居然信了。
江初巧妙地转换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营养液。”
江初微微蹙眉，想起这时候江年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营养液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好的，轻叹一口气：“我给你做点别的。”
江年困惑。
还有什么东西能吃吗？
一个小时候。
当他看见少年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时打消了曾经的想法。
竟然真的有东西能比营养液还好吃！
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香味飘进他鼻腔，让人垂涎欲滴，江年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咕咕”叫。
他擦了一把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面，“可以吃了吗？”
“吃吧。”
江年迫不及待地咬了口面条。
嚼劲适中，柔软却不过分粘糊，因沾了浓郁鲜美的汤汁，口感更棒了。
他狼吞虎咽，几筷子就吃完了。
太好吃了！！！
比营养液好吃无数倍！！！
江年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好奇地问江初：“哥哥，这些食材多少钱呀？”
蔬菜水果很贵他知道，所以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完整的，都是别人不要扔给他的零碎。
江初垂眸，喝完了碗里的汤，温声道：“500星币。”
“5…5…500？！”江年吓得咳了好几声，掰着指头算数，“一个营养液10星币，这都可以买50个了！”
江初“嗯”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有菜有蛋，比营养液有营养。”
江年表情还是不太正常。
“别瞎担心。”江初揉了一把他的黑发，“把碗洗了，我给你剪头发。”
江年小声道：“哥哥，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擡头看江初，咬着下唇，乌黑的眸子满是担心和愧疚。
江初噗嗤一笑。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愧疚，因为花了别人很多钱，没有能力还得起，又觉得自己不配。
其实曾经别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很感激了，如果好得过分，他便会害怕惶恐，觉得自己何能何德让别人对自己这么好，承担不起。
江年开朗活泼，看起来很有自信，但因为从小长大的环境以及户籍，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自卑。
他深知这一点，毕竟他曾经就是江年。
“兼职。”江初没有隐瞒对方，“待会就要去，今天是夜班，不会回来。”
江年：“在哪里兼职？”
“甜美超市。”
“原来是这样。”江年点点头，他印象里甜美超市很高档，蛇蝎美人能在里面兼职工资应该很高，但他心里依旧不安，“哥哥，下次我就喝营养液吧。”
江初挑眉：“我自己吃不完这些饭。”
“哥哥可以少做一点。”江年声音越来越干涩，“那样会便宜一点吧。”
“小江年。”江初侧头看他，黑眸沈沈的，“不是说好乖乖听话吗？”
屋内的气氛忽然僵住，江初的气势变得凌人，他一半的脸藏在阴影之处，声音有些沙哑。
江年心里发紧，连忙点头：“我会听话的！”
周围的空气开始流动。
“好。”江初唇角溢出笑意，“现在能洗碗了吗？小江年。”
“嗯嗯，可以！”
江年拍了拍胸口，收拾桌子上碗筷的时候悄悄扫了一眼少年。
刚才好可怕……蛇蝎美人感觉变了个样子。
不过，今晚的面条也太好吃了！
看在蛇蝎美人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条份上，他决定大发慈悲饶过蛇蝎美人，不去跟对方计较了。
他可真是心胸宽广的人。
江年美滋滋地洗完碗筷，脸上的笑容在江初的剪刀落下的那一刻忽然消失。
“你，你真的会剪发吗？”他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看地上的头发。
江初手掌拂过江年的眼睛，迫使对方合眼，轻声道：“没有人的技术比我还好。”
“咔嚓”一声，又是一刀，大片黑发落在地上。
江年颤巍巍地等了半响，终於听见对方说：“好了。”
他急匆匆地从凳子上下来，眼睛环顾屋子一圈：“镜子，镜子呢？”
江初看着焕然一新的男孩，若无其事地用右手遮住嘴角，左手指了一个抽屉：“里面有，记得把你毛发清理干净，我去兼职了。”
话落，他不等江年回应他，迅速地离开了屋子。
屋内响起哭腔声。
“天杀的江初，你个蛇蝎美人，等我长大一定要先干死你！！！”
江初双手插兜，哼着小曲往超市走。
犹豫了一辈子，终於知道那种发型在他脸上是什么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