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10）
回到家时, 江年眼睛肿得像小核桃，手环着江初的脖子不放，哭腔里带了点难为情：“你刚才是真的不想理我吗？”
江初揉了揉他的黑发。
他偶尔会觉得最该庆幸的不是自己重生到现在, 而是碰见了曾经的自己。
重生对他来说意义微乎其微，他上辈子除了没能解决那个冷血的父亲, 其他心愿几乎都已实现，所以重生后他也没有着急, 找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兼职，照常上学。
最开始他仅仅是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和其他人一样正常上学, 考到军校, 找机会和他父亲算账。
碰见江年后所有事的意义都不一样了。
那可是曾经的他，深陷泥潭拼命求救的他。
上辈子有人骂他“彻头彻尾的骗子”, 有人骂他“不得好死”, 也有人骂他“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咒骂声弥漫, 像无数双无形的手, 掐住他的脖子, 逼着他去死。
可他也不该是那个样子。
他曾经也像江年一样天真无邪，喜怒哀乐能够自由自在地表现，有点傲娇，嘴硬心软, 就算两天吃不上饭也不会想着要偷要抢，手上也没沾过鲜血。
那群人救了他，也毁了他。
於是他不再甘於平凡普通, 对待江年十分谨慎，想让对方正常长大, 也不愿只待在三等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筹划着，想看看对方能到什么程度。
这是他布下的局，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所以听见江年有其他朋友，没有提前告知他便离开时，他慌了神。
他意识到，江年似乎可以随时离开，对方是年纪小，是曾经的自己，但并不是任由自己摆弄的傀儡。
他承认自己恶劣，明知江年最怕抛弃，偏偏用以这种方式惩罚对方。
可当意识到对方也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不是任他摆弄的傀儡时，江初发现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对方主动留下。
只有情感。
江年对自己像亲人般的依赖感。
多么卑劣的方法。
“江年。”江初缓慢地开口，“出去玩要跟我说。”
江年擦掉了眼泪：“我以为你不会生气。”
江初抿嘴。
“因为你看起来不在意我。”江年委屈地嘟囔，“我还是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为什么我们两个长得很像。”
他的一连问题使江初更沈默，动了动唇只能轻描淡写：“因为你是江年。”
十岁的孩子能直白地说出他们的爱恨，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可是作为成年人的江初不一样。
他是江年，但做不到像现在的江年一样坦率地表达情感，也不能跟江年说：“因为我讨厌你和别人玩，你的身边不能有我不认识的人。”
可笑幼稚。
“我才不是江年。”江年扁了扁嘴，“这名字是你给我取的，你让我成为了江年。”
江初喉结微动，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你认识七七姐姐吗？”江年眨巴着眼睛问道，“我看见直播间说咱们两个很像，她之前也拍过你？”
江初：“之前碰过。”
“你不喜欢露面吗？直播间的哥哥姐姐很热情，说愿意给我刷礼物……”
“礼物不是你拿。”江初蹙眉，“都属於鱼七七…其他星球的坏人如果看见你起了不好的心思，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江年小声地道：“喔。”
“小江年。”江初黑眸盯他，耐心解释，“在你没有真正的实力之前，不要把你唯一的优势展露出去。”
江年疑惑：“什么优势？我身上有什么优势呀？”
“你的脸。”江初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避讳，直接说道，“他们不会介意你的年纪。”
他只点到这里，剩下的江年自己能理解，毕竟在童年时期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江年松开了手，低着头道歉：“我错了，哥哥，以后不会这样。”
“晚上想吃什么？”江初把他放在地上，“除了营养液。”
江年嘿嘿一笑：“就吃上次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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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a013机甲修覆起来很慢，为了能完好无存地让机甲恢覆原貌，江年分了两周修覆，在这期间同时也修覆了其他机甲赚赚外快。
给蔡觅寄好机甲后，那颗悬了两周的心终於松下来，江初哼着小曲回到家，浏览关於紫云秘境的消息。
江年也迎来了第一次检测。
看着满分为600的成绩单上鲜红的158，江初在毛毯上坐了很久。
“哥哥。”江年的声音发颤，“你还好吗？”
闻言江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里带着怀疑和探索。
这真的是曾经的自己吗？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脑子还挺好使的。
“小江年，过来。”江初抖了抖成绩单，纸张随着抖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江年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就是那片纸。
“你告诉我，在学校你都在干什么呢？”江初蹙眉问道，“上课有听吗？”
教育小孩难如登天，更别说是教育自己。
可是这成绩也太离谱了。
怎么会考158？！
江年垂头：“我听了。”
“听不懂吗？”江初不明白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揉了揉眉心，“还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老师说话有口音？同桌干扰你听课？窗户总是传来外面拖拉机的声音？”
考这么低绝不可能是江年自己的原因！
江年摇了摇头：“都不是，学校很好，老师同桌也好，我在认真听，可是听不懂。”
江初擡眼看他。
“哥哥，或许是因为我比较笨吧。”江年叹了口气，“学东西没有别人快，只能考这么点。”
说完他立马低头，睫毛下垂，看起来很沮丧。
江初忽然轻笑。
“小江年，明天我去一趟你们学校。”
“啊？”江年猛然擡头，“哥哥，不用麻烦你，我下次会努力的！”
如果蛇蝎美人来学校了，那他做的这些岂不是全都穿帮了？！
江年急得把自己目的都说出来了：“哥哥，我考这么低你不骂我吗？”
“骂你？”江初诧异，“为什么？”
“因为我学得很差啊，满分600才考158，哥哥应该骂我不好好学习，一天天在学校鬼混。”
江初挑眉：“小江年，后面的那一句话从哪学来的。”
“我，我自己想的。”江年紧张地舔了舔唇，“没有人教我。”
江初若有所思地看他。
江年像是为了讨骂故意考这么低，可为什么呢？不会是……有受虐倾向？
等等等，不可能，江年就是他，他从来都没有受虐倾向。
“你刚才说了你在好好学习。”江初尽量把他往正道的大路上引，“努力就好。”
江年“喔”了一声，神情像是失望。
江初：？
这是什么表情。
“小江年，智商高低你是没办法决定的，虽然你那么努力也只能考158，但我不会嫌弃你，笨就笨吧，以后我还能遇到聪明的小孩，但你是独一无二的，毕竟那些聪明的小孩不会考这么低，所以不用很灰心喔。”
江年听着感觉不对劲，听完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羞辱了！
什么以后还能遇到聪明的小孩！什么独一无二的！蛇蝎美人就是想说他蠢得离谱！
啊——
他就不该用这招的，真是个馊主意，看看蛇蝎美人眼睛里的轻视与惋惜。
江年抢过成绩单，冷酷地把它撕掉，“哥哥，你等我下次成绩！”
“没事，不用给我看。”江初笑意浸眸，“你自己努力，心里有数就好了。”
“不！”江年语气坚定，“你一定要看！”
不然这辈子在蛇蝎美人心里他都是蠢蛋的形象。
“那咱们能练精神力了吗？”江初笑着问道。
紫云秘境即将开启，这两周来他白班的晚上都会和江年一起练习精神力。
首先是为了能让江年在秘境里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其次是…陪伴江年。
“可以啊哥哥！”江年兴高采烈，“我现在能控制好精神力了，哥哥你看。”
他说着伸出手掌，摊开手心，下一秒塞恩手里的抹布出现在手心上。
江年高高昂起下巴，等待着江初夸赞，没想到后者微微颔首：“还有呢？”
还有？
江年咬着下唇琢磨了一会，把精神力汇聚在手心上，湿漉漉的抹布忽然被吸干水分，甚至被分成好几块。
“不错。”江初弯眸，“进步很快，小江年。”
江年咧嘴笑。
玻璃旁边的塞恩默默地盯着俩人，实在忍不住便出声：“江初，家里没有抹布了，明天记得买。”
江初看他：“好的塞恩，不过我很好奇，你在人鱼族是属於家用类…哦不，应该说是贤惠类的群体吗？”
这条人鱼很爱干家务活，尤其是擦玻璃。
下一任的人鱼王咬牙切齿：“不是！”
他只是有洁癖！海底里的东西才不会这么脏，并且明天都有佣人打扫。
为什么人类的窗户会这么快变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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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秘境开启的消息不胫而走。
星网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毕竟贵族之间也分三六九等，那些下等的贵族会在每次的紫云秘境里悄无声息地开直播。
沾了紫云秘境的直播间皆火，会有很多流量，即使家族落魄，也能靠着这些圈不少钱。
普通人没有机会能看见最上等的贵族，尤其是这最引人注目，几年小道消息满天飞的那两位——楚奥丶黎景。
他们的照片在没被允许下是不允许散播在网上，但如果不小心在直播间露面，这些就算意外，网络监管员也没办法。
紫云秘境第一条限制为贵族，第二条限制是16-20岁，专门为成年后的年轻人打造。
但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途径，可以不受这两条限制。
精神力等级为s阶。
这条途径在几百年前便不流传了，因为在普通人身上不可能出现精神力等级为s阶的人。
贵族之所以被称为贵族，是因为几千年前他们的祖先用精神力打败了虫族，创造了属於人类的居住地，按照功绩授予爵位，所以精神力越高的人功绩越多，爵位便越高。
高精神力的人的孩子有很大的概率遗传父母的精神力等级，於是贵族之间相互联姻，阶级固化，贵族依旧是他们，平民一辈子都是平民。
江初的父亲长相俊美，但精神力等级不高，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检测出来是s阶。
或许和他的母亲有关…可他对母亲的印象更少。
“小江年，收拾好你的东西，今晚我们要入秘境。”江初对着写作业的男孩说。
江年放下笔，好奇地问：“什么秘境？”
“紫云秘境。”
江年不懂装懂：“好哒，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什么紫云秘境，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上课的老师也没讲过，蛇蝎美人不会又是在唬他吧。
那他面前配合一下蛇蝎美人的小把戏吧。
江年开始哼哧哼哧地收拾，忽然想到一件事：“哥哥，我们要在秘境待几天呀？我要拿几件衣服？”
他的衣服都是蛇蝎美人给他买的，不多不少，一周换着穿刚刚好。
江初顿了一下：“小江年，咱们是去秘境，不是去旅游。”
“喔。”江年尴尬地点头，“那我要准备什么？”
“做好心理准备。”江初弯唇低笑。
他从抽屉拿了几天前绘制的地形图，然后跟王杰还有学校都请了假，看着柜子里的营养液若有所思。
不带营养液的话……他也能在秘境里解决饥饿，毕竟秘境里面的野物味道可比营养液鲜美多了。
但小江年可能吃不惯…
江初拿了十来瓶营养液放在黑包里，看见塞恩无所事事地站着，安排他跟江年的学校打电话，也帮江年请假。
“请好了。”塞恩放下电话。
“你什么时候离开？”
塞恩想了想：“从秘境出来后，我身体已经修覆好了，现在走也可以，但我答应过你，江初。”
江初听着他的话略心虚。
这是他们屋子唯一守信用，脾气好，仍劳仍怨的生物。
“好。”江初颔首，“你们人鱼都挺好的，以后有缘再见。”
塞恩微笑着摇头。
他可不想再跟这人见了，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称为人鱼王！
“秘境怎么进？”他侧头转移话题，“我没有入场券。”
江初拧开杯子的盖子：“变成鱼跳进去。”
塞恩：“？”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听了江初的话，乖乖变成金色的鱼跃进杯子里。
江初把杯子放在黑包里，转身问江年：“准备好了吗？”
江年高高兴兴地说：“准备好了！”
“拿着。”江初把入场券递给他，顺便给他戴上了手环，“这是追踪手环，有我的位置，如果我们进去后不在一个地方，看着追踪手环指示的点来找我。”
“遇见危险了就躲着，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江年心情忽然低落，抿嘴看他：“原来我们不在一起。”
“说不定会在。”江初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不用担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拉勾勾。”江年伸出小指，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他，“一定来找我。”
江初失笑，勾住他的食指：“一言为定。”
他们同时撕掉入场券，俩人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下一刻光芒倏然消失，房间里的人也不见身影。
江初感觉有一股风拼命地在拍打他的脸，同时吹来沙子，他捂住嘴猛烈咳嗽，连眼睛也睁不开。
这里居然是风沙谷，他得在风沙里出现吸血虫前找到安全的位置。
江初摸索地形，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踢到一个东西，心里微惊，眯起眼蹲下去检查，发现是个重伤的人。
浑身上下全是吸血虫咬出来的伤口，他啧了一声，把人翻过来，看见脸时瞳孔微缩。
这张脸好熟悉……等等，是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