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四（7）
云明意识渐渐模糊, 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明明他飘在空中时云暗能看见他，但是他现在却看不到云暗，只能凭借镜子与云暗聊天。
“为什么？”
云暗知道他在问什么, 笑着回答：“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你的三魂六魄……基本上是全的。”
“基本上？”
“想到好点子了吗？”云暗在岔开话题, 在镜子里总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王忱禹的烂事那么多, 要先从哪里开始讲呢？”
云明抚不自觉地摸过手背，沈思道：“从小事开始吧, 无痛无痒但真实的事情。”
他的手背好像在发烫……
“明明, 你这么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云暗狭长的眼睛透露着玩味, “你说如果我们以张煜徐的名义来发那三个人的小事怎么样？偏偏不发张煜徐的，三人都会怀疑到张煜徐头上。”
“引起怀疑后, 再发严重的事情, 给致命一击。”
云明茫然：“什么严重的事情？”
“没关系，我来负责, 你不清楚也没关系。”云暗笑了笑。
有些事过於肮脏, 他并不想让云明知道。
云明还想说什么, 馀光看见站在教室门旁边的秦老师，垂眸收起镜子和手机。
班里的同学也看见他在门口，笑嘻嘻地打招呼：“秦老师，你来干什么呀？今天我们班作业都交齐了！”
“老师说不定是来辅导的, 我比上次退步了好多，老师来教教我。”
“那我进步了是不是要给我奖励？”
秦奕手里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来，把试卷放在讲桌上。
“上次周考成绩出来了, 我们班进步的同学很多，平均分也比上次高, 全年级考满分的只有一位同学，你们猜猜是谁？”
台下的同学异口同声道：“云明！”
秦奕脸上浮现笑意：“嗯，是云明，他又是满分，大家给他鼓掌。”
啪啪啪——
“云明，你要不要上台讲讲你的学习方法？”秦奕温和地说。
云明摇了摇头。
“老师，云明他超容易害羞。”陈苡安笑吟吟地道，“肯定不好意思上台啦，但大家可以私底下问他，他很乐意解答的，给我讲过好多难题。”
秦奕欣慰地道：“那就好。”
“好了，课代表发一下试卷 。”秦奕把试卷递给课代表，看着云明说，“云明，你跟我出来一下。”
云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秦奕离开了教室。
“喂，你有没有觉得校园贴吧里那个帖子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秦老师老喜欢单独拉开云明。”
“你有病吧？怎么可能，云明物理好几次满分，老师单独找他谈话不是很正常？”
“我就觉得很奇怪啊，云明其他科目也不强，偏偏物理特别好，尤其是高三秦老师带我们后，会不会秦老师给他单独补过课？”
“不可能，别说了，秦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快写作业吧。”
“哦……”
听着大家窃窃私语的章宗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发校园贴吧里关於云明和秦奕的帖子没想让大家一下子相信他所谓的话。
只是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会慢慢成长，遮住视线，让人的偏见越来越重。
——
“云明，这次考试你考得也很好。”秦奕让云明坐下，“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或者老师请你吃一顿饭，如果你父母能来就更好了。”
云明摇了摇头：“没有。”
“好吧。”秦奕叹了口气，他曾经见习和实习时面对过很多不同的学生，也背过师德心理学等相关理论性知识，但这一切在云明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察觉到云明不对劲，於是开学时候以成绩入手找过云明，但很快云明成绩忽然直线上升，再没让他担心过，他於是也没有借口再去找云明。
想以生活方面入手，可是云明不愿意说，绍浩那几个人太精，看不出来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该怎么办？
找云明的家长吗？
秦奕想起那天校医所说的话。如果云明身上的伤不是在学校里弄的，那么就是在家里。
被猫咬伤这种借口太拙劣了。
或许真的是云明的家长弄的……那他去找云明的家长会不会打草惊蛇？
秦奕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极为棘手。
“云明。”他还想争取一下，“有人对你动过手吗？不管是你的同学还是长辈？”
云明：“没有。”
秦奕皱眉：“不要隐瞒，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同学和长辈都没有欺负我。”云明一字一句地说，“谢谢老师关心。”
“老师，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秦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地道：“好。”
云明回到班里，踏进门槛的那一刻感觉很多人在看他。
“云明，老师叫你干什么呀？”陈苡安比绍浩更快一步出声，“是不是又在讨论之前他提到过的难题？”
绍浩动了动唇，冷冷地瞥了眼陈苡安。
云明：“嗯。”
“来嘛，跟我讲讲秦老师给你讲了什么。”陈苡安摊开作业本，“我物理比你薄弱一点，这道题……”
教室的另一边。
“陈苡安疯了？”绍浩脸色难堪，“她最近为什么要缠着云明？真以为她妈妈不在我家医院工作就能任性妄为了吗？”
王忱禹：“可能她喜欢云明？但我不懂云明哪里值得喜欢，脸都看不清。”
“毕竟要毕业了。”章宗言简意赅，“大家的胆子都变得比以前大。”
张煜徐听着这话若有所思。
“靠，陈苡安她究竟喜欢云明哪里？”绍浩抿紧唇，喃喃自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为什么没注意到？
章宗：“绍浩，下个月就要排座位，他俩不会再坐一起了，不用太担心。”
绍浩揉了揉眉心。
陈苡安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医生，成绩好，和老师关系也好，在此之前，他和陈苡安的关系不温不火，除了上次一起当主持人，其他时候没说过几句话。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难对付的性格。
张煜徐笑了笑，也想插入他们的话题：“感觉绍哥对云明有点关心过度了哈哈哈……”
“你说什么？”绍浩拎住他的衣领，黑眸里怒火在燃烧，“你他妈说什么呢？张煜徐，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足够让全班的人听见，大家纷纷扭头看他们。
张煜徐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哑着声音说：“没，我没说什么。”
“管好你的嘴巴！”绍浩松开他。
张煜徐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
忍一忍，再过几个月就毕业。
——
“发出去了。”云暗敲了敲镜子，“张煜徐有好几个号，有些密码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我随便登陆了一个。”
云明：“你发了什么？”
“自己看看。”云暗轻笑，“八分真，两分假，足够大家找乐子了。”
云明低下头想看，他的前桌陈苡安转过身虚虚地捂着嘴：“云明，你看见校园贴吧里的那个帖子了吗？”
“还没有。”
陈苡安左顾右盼，确认没人注意后把手机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你看看，发这个的人会是谁呢？”
【关於高三一班4f的瓜。】
[主楼：所谓的4f大家都认识，其中一个呢是前学生会主席，我认识他们几个好久了，初中他们四个就是一个班的，曾经干过很多恶心的事，大家想知道嘛？]
[1楼：这都点名点姓了吧？是sh吗？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会有什么瓜？]
[2楼：赞同，绍浩人不错，之前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帮过我不少。]
[3楼：绍浩学长超级帅，性格又开朗又温柔，还是年级第一，我觉得他是校草大家有意见吗哈哈哈。]
[4楼：拜托你们能不能看清主楼啊？这是要爆瓜，你们犯花痴也要看看时机啊，我很好奇他有什么瓜，因为我一直觉得他很装。]
[87楼：烦死了，老早就看那个王忱禹不顺眼了，仗着校外有人感觉在学校吊翻天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啊我就是想听他的瓜。]
[452楼：张煜徐不是大喇叭吗？之前一直见他爆别人的瓜，笑死了这次他也要被人爆瓜了，真是报应啊，活该。]
[767楼：感觉对章宗不太熟唉，他是那个戴眼镜的吗？]
[1002楼：哇，别吊胃口了，什么时候爆啊，好好奇！]
[主楼回应1002楼：今晚十二点。]
云明看完了全部，把手机还给陈苡安：“不知道是谁。”
“绍浩他们肯定看见了。”陈苡安的语气笃定，“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解决，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尤其是绍浩，他死要面子，绝对受不了别人这样侮辱他。”
云明“嗯”了一声，拧开碳素笔的笔帽，开始写作业。
他们班只有三十个人，所以每科老师清晰地认得每个人的字，云明挺庆幸这些老师的记忆好，不然绍浩他们四个人的作业肯定会让他来写。
“云明，应该……”陈苡安演了咽口水，怯生生地问，“应该不是你吧。”
在她印象里，熟悉绍浩四人的只有云明。
“不是。”云明有些惊讶她会怀疑自己。
“好吧，我也觉得你不是。”陈苡安拍了拍胸口，“你可千万不要去做这种事，虽然绍浩没办法管理校园贴吧的帖子，但是他能查到ip，如果发现是你做的，会狠狠报覆你。”
云明：“嗯。”
“那你写作业吧！”陈苡安对他挥了挥手，“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喔。”
“好。”
她转过身的那一刻，桌子上的镜子浮现云暗的笑脸：“害怕吗？如果发现是你发的，他们真的会收拾你。”
他想逗逗云明。
“没事。”云明神情淡然，手里的笔和作业本摩擦发出“莎莎”的声音，“我不怕。”
他并不害怕被发现，在和云暗商量覆仇的对策时已经想过被发现的下场。
“明明啊，你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云暗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覆仇也提不起你的兴致吗？”
云明闻言楞住。
他表现地很不在意吗？
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茫然，云暗噗嗤一笑：“不，是我说错了，明明，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原来是对不重要的人不在意。
这样就很好。
“你会做这题吗？”云明指了数学练习册上的一道题。
云暗：“当然会，提前预告你，你可能会惊讶。”
话音未落，云明感觉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捏紧碳素笔在空白的页面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过程。
被别人控制的感觉消失时，云明发现题目已经解出来，过程十分详细。
“厉害。”云明诚恳夸道，这种题型他丶是第一次见，对他来说有一点刁钻了。
云暗笑了笑：“有什么奖励吗？”
云明摇头。
“难题都给你解出来了总要给我一点奖励吧。”云暗叹口气，“好失望啊，以为会有奖励，提前高兴了好久。”
云明有些愧疚：“你想要什么奖励？”
“亲亲我的脸。”云暗露出得逞的表情，笑眯眯地道，“可以嘛云明。”
云明眨了眨眼。
亲亲他的脸？
可是镜子里明明就是自己的脸，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你要反悔了吗？”云暗撇嘴，“不守信用。”
云明：“没有，等下课。”
“哈哈哈——”云暗笑得肩膀发颤，“好了，明明，我是逗你的，不用这样。”
云明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你生气了？”云暗挠了挠鼻尖。
不应该，这种程度的玩笑云明不会生气。
但无论他怎么叫云明，对方都没有回应他，直到打了下课铃。
云明握住镜子，径直离开了教室，走向卫生间。
他们卫生间有单间，进去后能把门锁上。
他还没走到卫生间的门，后面传来绍浩的声音。
“云明，你停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云明脚步没有停顿，装作没听见，大步走进卫生间。
“云明！我跟你说话呢！”
随即他还听见王忱禹，张煜徐的声音。
“云明，校园贴吧的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张煜徐，你是没脑子吗？绍哥都说了先别提这个事。”
“除了他以外谁会知道我们的事情啊？”
“你觉得云明有这样的胆子吗？”
“我……”
他们的交谈声很快被卫生间熙熙攘攘的声音遮盖，云明踏进单间，迅速锁了门。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
“云明，你先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云明原地不动。
他垂下眼睫，举起镜子，看着镜子里困惑的云暗，轻轻吻了上去。
镜面光滑，他的唇落在上面，本该感受玻璃冰冷的触感，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唇在发烫。
云暗错愕，目光如同炙热的火把
云明撇开视线，轻声道：“遵守承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