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四（13）
云明面不改色地把纸条扔进桌子旁边的垃圾袋里。
桌面上平摊的镜子微微闪了一下。
“里面写了什么？”云暗问道。
“就让我加他微信。”
云暗：“是谁？”
云明：“不知道, 所以我把纸条扔了。”
“干得好。”云暗夸赞，“陌生人的纸条不要拿，也不要随便加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云明低声道：“云暗, 你知道杨女士吗？”
“知道。”云暗说，“是位慈善家对吗？”
上辈子在今天来过他们学校, 也是陈苡安跟他介绍的这个人，但云暗没见过, 因为那天早上他被王忱禹锁在宿舍，没能参加升旗仪式。
“嗯, 你知道她儿子在哪里吗？”
云暗笑着调侃：“怎么？你觉得你是她走失十八年的儿子？”
“没有。”云明蹙眉, “我是觉得她这样的善人应该早点找到儿子。”
云暗：“那真是遗憾啦, 我不知道她儿子是谁？为什么你会问我？”
“因为你看起来无所不知。”云明诚实地说，“很多事情我不用说你都知道。”
云暗失笑：“明明,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
“云明——”
王忱禹进来, 不耐烦地喊了他的名字，不经意间看见少年茫然的眼神后楞住。
“云明？”他这次是疑问的语气, “是你？”
云明点了点头。
王忱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去整容了？不对啊, 这就一天,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覆好……”
“哈哈哈。”陈苡安打哈哈，“王忱禹你真幽默，云明只是剪了个头发。”
王忱禹目瞪口呆。
剪个头发的功力这么大？那为什么他每次理完头发会变得更丑。
“你叫云明干什么？”绍浩出声问道，眼眸里透露着不细看看不出来的威胁。
“哦哦。”王忱禹咽了咽口水, “秦老师叫你。”
云明：“好。”
他起身离开了教室，后一排的章宗看着他若有所思，对着绍浩说：“要不要拍一拍他和秦老师的照片再p一下发在校园贴吧上, 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章宗。”绍浩不答反问，“你看起来不惊讶。”
“什么？”
“看见云明新样子, 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绍浩语气不咸不淡，“你之前见过？在什么时候？”
章宗迟疑了几秒：“高二开学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就是这样子。”
“你记性真好啊，还记得高二时候的云明，我都不记得。”
章宗平静地说：“绍浩，你知道我记性一向很好，但也没有刻意去记云明那时候的样子，只不过今天看见他剪了头发忽然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绍浩看上去接受了他的解释，“先不用发云明和秦奕的。”
章宗蹙眉，有些不解：“为什么？”
明明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还有一个多月要高考。”绍浩淡抿唇瓣，“秦奕如果离职，会影响我们班同学的心情，高考或许会发挥不好。”
章宗：“？”
他是听错了吗？绍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反正先别搞。”绍浩强调了一遍，“如果让我发现你在私自动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章宗：“不会的。”
“查出来发帖的人是谁了吗？”
章宗摇了摇头。
“操，现在还没查出来！”王忱禹吐槽道，“我有一个办法能找出来那个人是谁。”
张煜徐问道：“什么方法？”
“现在还没到时候。”王忱禹睨了他一眼，“怎么，张煜徐，你很好奇？”
张煜徐点头：“确实很好奇啊，连章宗都查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绍浩同样也看他：“什么办法？”
王忱禹嘿嘿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方法还是明暗宝贝告诉我的。”
“明暗宝贝？”绍浩对一切有“明”的词都很敏感，“他是谁？”
章宗无奈地说：“是王忱禹新的网恋对象。”
“还没恋上呢！”王忱禹纠正道，他最讨厌别人说他的事情。
“不是快了吗？”
“这倒是。”王忱禹笑容得意，“明暗宝贝应该抵挡不住我的魅力。”
绍浩皱起眉头：“她靠谱吗？”
“当然靠谱了！相信我的眼光！”
张煜徐不想听关於他恋情的事情，转移话题问道：“王忱禹，刚才秦老师叫你是干什么？”
“没什么。”王忱禹耸了耸肩，“他问我生了什么病，有没有好一点，事真多。”
“好吧，我听同学说咱们老班生病了，在老班好之前是秦老师看我们班。”
王忱禹“啊”了一声：“我去，那岂不是要烦死了，秦奕老爱多管闲事了，以前不是咱们班主任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那以后——”
“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绍浩说道，“还有一个多月要毕业，咱们几个成绩都不错，你觉得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也是喔。”王忱禹露出笑容，想从桌洞拿出饮料，却发现饮料瓶被人扎过孔，里面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弄脏了他的裤子和所有的书。
“操！”王忱禹怒骂，“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你们有没有看见？”
张煜徐摇头：“没有啊，刚才我们一起在办器材，可能就是趁着那时候做的。”
绍浩叹口气：“快擦擦吧，跟秦奕申请一下回事换个裤子。”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王忱禹揉了揉太阳穴，“要是让我查出来那个人是谁，我绝对弄死他。”
——
办公室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两个人。
“云明，你剪头发了。”秦奕笑着说，“这形象很好，比以前的清爽。”
云明：“嗯。”
“唉，云明，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有想过以后的出路吗？”秦奕担忧地问，“虽然你物理很好，但是其他成绩有点低，而且之前也没参加物理竞赛，这样很难考上大学。”
云明摇了摇头：“没想过。”
“你还真是坦然。”秦奕说着感觉有些好笑，“抓紧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好好学，你既然能把物理学得这么好，说明你智商不低，我会帮你留意一下各种消息，像你这种特殊情况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出路。”
云明擡眼看秦奕，认真地说：“谢谢老师。”
“没事，这都是老师该做的。”秦奕摆了摆手，“云明啊，你知道杨女士明天要来吧？”
云明颔首。
“我们从每个班都挑选出来了一些同学，他们能拿到杨女士资助的金钱，其中包含你。”
云明困惑：“我成绩不好。”
秦奕笑了笑：“这并不看成绩，是看学生的情况，我知道你们家条件不差，但是经过学校的调查，云明，你生活质量都比其他同学低，在食堂的花费很少，没见过你穿牌子，经过综合考量，学校打算也给你一个名额，不用担心，在外面不会通知你的家长，这笔钱你自己花。”
云明眼睛徒然瞪大：“是谁……”
“是我。”秦奕温和地说，“云明，我能感觉出来你过得不如意，虽然你并不愿意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但能帮你争取的我都会帮你争取。”
“或许你有时候会有极端的想法，觉得没有人在意你，但是云明，老师想告诉你，错的永远不是你，是这个环境，你只不过还没遇见对的人。”
云明定定地看着秦奕。
心脏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却没有疼。
是闷，是麻。
是酸。
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连忙擡起手擦了擦眼睛，感受到湿漉漉的触感时怔住。
这是什么？
“云明，怎么哭了？”秦奕慌慌张张地从抽屉里拿出卫生纸递给少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跟老师说说？”
云明摇了摇头。
没有不开心。
相反他很高兴。
“好吧。”秦奕又掏出糖果，“吃点甜的，可以分泌多巴胺，能让你开心起来。”
“谢谢老师。”云明接过糖果。
“好，吃完后去卫生间洗把脸，然后回班上自习可以吗？”
“可以。”
“嗯。”
秦奕离开了办公室，云明剥开糖果，把它含在嘴里。
真的甜。
他吃完糖走进卫生间，发现有不认识的三四个人在里面，看起来不像是高三年级的。
“是在这里吗？”有人小声问道，“没搞错吧？”
“没有没有，我刚才亲眼看见他进了卫生间。”
“拿个拖把。”
高高胖胖的男生拿起拖把和水桶堵住了一个隔间，里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用劲捶门：“干什么？！放我出去！”
云明听出来这是王忱禹的声音。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冷淡地看着他们。
一个男生把凳子放在隔间门前面，踩了上去，另一个人把接好的脏水桶递给他。
“王忱禹，往上看！”
哗啦——
水桶里的脏水全部倒在里面，王忱禹发出惨叫：“啊，我的眼睛，好臭！！！我要杀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男生们笑弯了腰，“有本事你出来啊，我们真的很害怕你，如果被你看上怎么办？”
“滚！！！”
他们笑完，不急不慢地收拾好东西，但没拿走抵着隔间门的拖把和水桶，笑嘻嘻地离开了卫生间。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云明重新回到卫生。
“是谁？是谁来了？”王忱禹说道，“这里有人被锁住了，救救我啊！帮忙把门打开行吗？”
云明没出声，而是一步一步走到隔间的前面。
“同学，你帮帮我，把门打开，等出来会好好感谢你。”
云明没吭声。
“同学？你在吗？能听见我说话吗？”王忱禹提高了音量，“同学，你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我是高三一班的王忱禹，你应该认识。”
云明依旧没理他。
“操！你他妈耳聋了——”王忱禹憋住怒火，放缓语气，“同学，你帮帮我把，等我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拿到。”
卫生间里除了王忱禹的恳求声，没有任何声响。
要不是能从隔板下面看见一双鞋在外面，王忱禹真要怀疑刚才是他自己的错觉了。
不过这双鞋……好眼熟。
鞋子忽然动了，似乎是在往卫生间门口走，王忱禹看见后彻底惊慌：“同学，你不要走，求求你帮我把门打开吧，如果你不想开也没事，你去高三一班叫一下云明，让他给我滚过来开门。”
顺便还能发泄一下他的怒气。
鞋子忽然一顿，在王忱禹以为对方要答应的时候，加快速度径直离开了卫生间。】
“操！狗东西！让你帮我开个门这么难？畜生！别被老子知道你是谁，要是让我知道我他妈和那群人一起把你杀了。”
云明后来不知道是谁帮王忱禹开的门，晚上回宿舍看见他缩在被子里，一句话都没说。
“王忱禹，你没事吧？”章宗问道。
“没有。”他声音沙哑，“我能有什么事？”
“行吧。”
云明瞥了眼俩人，走进卫生间拿起牙刷开始刷牙。
“明明今天特别棒！”云暗在镜子笑着说，“就该让王忱禹收到惩罚。”
云明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我这样做你不会觉得我很坏吗？”
“当然不会。”
“嗯。”
他洗漱地很快，擦好脸后拿着小镜子上了床。
“今天王忱禹受到这样的待遇肯定忍不了。”云暗分析道，“所以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在微信小号和他聊一聊。”
云明：“好。”
[独饮丶：明暗妹什么时候上线啊？为什么连微信消息都回得这么慢？]
[独饮丶：明暗妹是不是回学校啦？]
[独饮丶：明暗妹为什么还不回消息，这该不会是你的小号吧？]
[明暗：不是啦独饮哥，因为外面学校对手机查得严，我不可能随时都回你的消息啦。]
[独饮丶：好吧，原来是这样，唉，明暗妹，我跟你说，今天我特别倒霉。]
[明暗：怎么啦？独饮哥快讲讲。]
[独饮丶：我的饮料不知道被谁挖了孔，把我桌洞里的书和我裤子都弄湿了，我只好去卫生间洗一洗，顺便上个厕所。]
[明暗：嗯，然后呢？]
[独饮丶：然后一群煞笔把我关在隔间里，往我身上倒脏水，本来我就够气愤了，后面来个更煞笔的，站在我隔间门前，我哀求他了好久让他帮我开门，这煞笔竟然走了。]
{明暗：啊？}
[独饮丶：是不是很无语？我当时也是，我一定要查出来这人是谁，反正我已经记住了他鞋子长什么样。]
[明暗：独饮哥，学校里的人穿的鞋子感觉有好多撞的，你别冤枉了无辜的人啊。]
[独饮丶：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明暗：嗯嗯，独饮哥你先找出给你泼脏水的人吧，他们才是真正可恶的。]
[独饮丶：好，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出来，明暗妹，遇见你真好啊，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面基了。]
[明暗：哈哈哈，我也很期待喔。]
云暗熄灭手机屏幕，笑容讥讽。
他确实也很期待和王忱禹见面。
期待踩碎对方的手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