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下人告知他说,雩螭医师还未醒,他就有一瞬间的心慌,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推开门就是一股浓郁的梅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用衣袖遮住了口鼻,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床榻边的雩螭。
眉头紧锁,发丝垂落,似乎并不安稳,连衣衫也未解,看来是坐了一夜。
骨珏过去把雩螭放到床榻上,又打开卧房的所有窗户透气,门也不关,香炉他本想扔出去让下人处理掉,后又留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的角落。
做完这些他才回到床边,一遍遍的叫着雩螭,却一直没有叫醒。
风无情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雩螭和骨珏来,就自己来寻,一来就看见了骨珏蹲跪在雩螭床边,抓着雩螭的手求着雩螭醒过来。
闻着满屋熟悉的梅香,他的心悸了一下,当初这梅香刚被兄长使用的时候,兄长似乎也格外能睡。
江锁却说是因为兄长心情郁结,所以睡的时间长了些。
他信了。
雩螭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一般,手指微动,骨珏感应到就抬起了头,对上了雩螭的眼睛。
他缓缓抬起手,落在了骨珏的脑袋上,轻声哄他。
“没事了。”
声音很轻,带着股无力感,那张原本极美的脸现在透露着疲惫,虚弱,给了人一种破碎感。
“你吓死我了!”
嘴上凶巴巴的,动作却又小心的将雩螭扶了起来。
雩螭按了按有些昏胀的额角,呼出了口气。
“这香,不能再让你兄长用了。”
他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风无情。
风无情一顿。
“香有问题!?”
“嗯。”
香其实一直都有问题,原本雩螭不太确定,梅香只是掩盖,在那梅香之下,还有别的。
只是梅香太浓,浓到让人难以判断。
“夺魄香。”
夺魄香的味道不算多浓烈,只是它的香味极其闷人,所以才被用了梅香掩盖,梅香味越重,就越不会有人往这方面去想。
只会以为是梅香太浓,所以很闷。
“夺魄香是什么?”
风无情经营风家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这夺魄香倒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雩螭的手还被骨珏握着,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在骨珏的手心里打圈圈。
骨珏手心发痒,本想把手抽回来,瞧见雩螭的虚弱模样还是忍住了。
“夺魄香,顾名思义,夺人心魄,耗人神识,摧人意志,你兄长这才堪堪一年时间,竟快将过往种种忘干净了。”
雩螭的目光从手上移开,落到了风无情脸上。
“他竟然觉得自己从小体弱,不能出门。”
听着这话骨珏都懵了,他仍然记得他和雩螭刚到明月城时,在酒楼里面吃饭,隔壁桌对风无忧的评价。
他当时就在想,那风家大公子一定是一个分外开怀,好动明媚的少年郎。
雩螭又把那天晚上骨珏蹲守看见的事情悉数告知了风无情,风无情听后气得不行,转身就要带人去拿下江锁,被雩螭叫骨珏拦下了。
他们如今只知道这些没有用,风无忧拿江锁当朋友,且江锁在人前伪装得很好,无论是之前第一次见面,还是后来在餐桌上,表现得都还算温和有礼,他们没有证据去让别人相信,或者说是让风无忧相信。
挚交好友竟然要害自己,只凭一张嘴,怎么让人信服呢?
雩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那是他昨天给风无忧点过的香,递给了风无情。
打开是极其淡雅的寒梅冷香,清雅不腻。
“这是返魂梅,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江锁存放夺魄香的地方,把香换掉。”
“我明白了,如果,找不到呢?”
雩螭轻笑“找不到就只能麻烦二公子,在江锁每次换香过后,再去把江锁的香换掉了。”
风无情得了雩螭的话,就找人去办了。
他看雩螭的模样,让人稍后把早饭送到雩螭房里去,而他带着返魂梅去了风无忧那里。
送走了风无情,雩螭脑袋一偏,搭在了骨珏的肩膀上,他现在浑身无力,动也不想动。
昨晚被梅香散开之后,他被拉着,深陷进了回忆里。
痛苦的,不堪的,那些回忆如同附骨之蛆,一寸寸把他带进了无法逃离的深海,窒息的感觉把他包围,他拼了命的往上,伸出了手,抓住了一片虚无,没有人向他伸手。
黑暗无边无界,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浮出水面,也没办法窥见天光。
就在他快要放弃挣扎,就此沉溺时,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温和的叫他名字,千叮咛万嘱咐的人,把他从黑暗深处带出来,走向了有万家灯火的人间。
夺魄香,一寸寸蚕食人的意志,当被彻底吞没神志以后,就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
用过了早饭后,雩螭缓过了劲儿,和骨珏一起到了皎月阁。
此时的皎月阁屋门大开,里面还有风无情的声音传出来。
雩螭和骨珏刚到门口,就有一个香炉被扔了出来,骨珏反应敏捷的往雩螭身后躲,香炉堪堪擦过了雩螭的衣摆,砸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上,随之落下的还有风无情的一句。
“你给我滚出去!”
骨珏还抓着雩螭的衣袖,雩螭的目光从香炉上移到了骨珏的脸上。
“你像话吗?”
骨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下次,不,以后,以后我都挡你前面!”
就在骨珏还龇着个大牙笑嘻嘻的跟雩螭保证时,江锁出来了,抱着个红木匣子,有些狼狈,看见他们两个抱歉的笑了一下,转头对上了雩螭的眼睛,他脚步顿了顿,在雩螭眼眸微眯时,又加快脚步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