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覆健时间,祁宁最近已经能稍微站起来了。
从完全无法直立起来到现在自己能靠着墙站起来他花费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
有效果但进展过慢。
只要张恒有时间,覆健的事情都是他亲自来跟,但祁宁怀疑他是来吃瓜的。
比如现在,张恒的注意力就不在康覆师身上,而是在闻江对於他各种动作的反应身上。
毫不夸张,如果闻江允许他拍照,张恒一定会拿出手机把他的表情三百六十五度拍一遍。
“医生。”祁宁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无奈。
张恒这才稍微收敛一点:“你是不知道,当初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无论是谁谈恋爱闻江都得在旁边说风凉话,那时候他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靠着墙站立之后康覆师安排他走丁字步,两条腿打架,他走不了两步就会摔倒,通常由闻江接着。
平时相处之间,有什么事情他只要提出来闻江就会完成,但是在覆健的事情上面就算他哭,闻江也会无动於衷。
对此张恒的评价是:“一个严格的老父亲。”
闻江并不搭理他的评价,继续引导祁宁向前:“再走最后三步就休息,不骗你。”
祁宁的全部力量都在自己的双腿上,完全没有心思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骗,深呼吸之间汗从下巴淌落,嘴唇发白。
“啧啧啧。”张恒抱着手站在旁边,“他过两天出国你不在他身边他可怎么办,看这阵仗你也舍不得啊。”
就是因为要出国,最近才加大了覆健的力度,祁宁希望自己抵达国外的时候起码不用那么麻烦别人——当然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走完最后两步,一直吊着的力轰然倒塌,他几乎快要站不稳,被闻江揽进怀里。
身上还有汗,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微微推开闻江:“我自己站着。”
“抱呗。”张恒还在说风凉话,“反正过两天就抱不着了。”
闻江擡眼啧了一声:“有完没完,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张恒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两份折叠的文件:“心理咨询结果,闻顾的。”
祁宁瞬间擡头,觉得自己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问了句:“什么?”
张恒坐下了:“上次你们去看心理医生的之后,人家医生说见过你,我就多问了几声,结果找到了这个,不过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记录,毕竟医生得有医德。你的精神证明结果也出来了,完全可以推翻之前你二叔手里的那些证明。”
拿到祁宁手上的心里坚定结果只有薄薄的一张,比他的任何报告都短。
说实话,他自己都有些好奇闻顾为什么那么对他,如果问题不是出现在他自己身上,那么闻顾的爱一定是畸形的。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避?”张恒说道,拉着闻江一起往外面走。
闻江显然不愿意出去,但也没强行留下,不情不愿地关上门,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
手上的汗微微打湿文件袋。
祁宁把牛皮纸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长长的精神鉴定评析后,结果处只有闻顾反覆手写的一句话——爱不是占有。
日期是他们出车祸的前三天。
写了太多遍的字都已经快变形了,越来越扭曲,蜷缩在纸张上面,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个笔画上有一个快要穿透纸张的顿点,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在这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这封扭曲的鉴定结果交了上去。
如果当事人还在,他挺想心平气和地问一句——有用吗?
占有而来的爱有用吗。
人不会穿同一双鞋子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他也不是闻顾,不知道闻顾最终是怎么想的,只是看到这些字有一些感慨的释怀。
一切真都快要结束了。
过了很久,外面才响起敲门声,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只有闻江一个人。
他靠着门框站着,面无表情,乌黑的眼眶里面写满不满,张嘴也不客气:“我在思考如果你今天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心软,我该拿你怎么办?”
祁宁猜他都不知道结果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也没有主动拿给他看,只说:“反正我又跑不了。”
闻江细细地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笑了:“也是,走,去洗澡。”
昨天洗澡发生的桩桩件件现在还刻在他的脑子里面。
祁宁被扛走的时候还在挣扎:“我自己洗,我不喜欢你给我洗!”
闻江置若罔闻:“开什么玩笑,你都舒服得叫出来了。”
祁宁:......
祁宁其实也没什么挣扎的想法,当热水漫过全身再加上一些特别的触碰的时候,只会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情绪。
洗完澡他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闻江给他腿上的伤口抹去疤药。
他出神的态度太明显,闻江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你现在特别像一个爽完之后不负责的渣男。”
闻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也没打算接。
祁宁瞥到来电备注:“你爸?”
闻江点头:“让他打,为闻倾的事情打的,估计也是知道温彦要翻供的事情了,再晾他们两天,看他们给出来的筹码够不够谈判。”
这父子俩的关系一向如此,祁宁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好奇:“之前闻顾和他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表面而已。”闻江说道,“不然为什么遗产会全部落到我们两个手里,闻家庆参与闻倾的事情也是看闻倾是在打压你,想从中分一杯羹。老战术了,我都懒得搭理。”
上次闻倾改祁宁的草稿去投稿的那幅画,被最近的事情增大了热度,提名奖项,闻倾表现上正是无限风光的时候。
闻江道:“到时候让警方这边和tara一起起诉,顺便把你二叔那边也一锅端了,再等两天时间就行。”
祁宁清楚自己最近的心理承受能力,转了别的话题:“我明天再去看一趟心理医生,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出国?”
前几天祁宁对於出国都是持有不赞成的态度,昨天来的那一遭他道想清楚了,张恒说得对,像闻江现在对他的重视程度,假如他继续留在闻江身边,闻江根本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处理那些垃圾。
而即将展开的画像画展也会对他的精神有影响,暂时出国是最好的打算。
今天完成了一幅画,祁宁还没有拿出来给他看过:“今天在顾子期的帮助之下画完了一幅画,在画架上面。”
闻江当然知道他画的什么:“我必须要看吗?”
祁宁亮着眼睛点头:“看看吧,折腾了一天,不过肯定没我以前画得好看。”
闻江愤愤地站起来去看画:“以后你要给我画一百幅。”
话说完,他楞住了。
画面上并不只有闻顾一个人,还有他和妈妈,准确来说这是一张家庭画像,两个孩子在花园上面奔跑,远处的妇人正一边看着孩子一边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这样的场景在记忆之中也出现过,他很久没有想过那些日子了,闻江的眼神变得柔软。
祁宁问道:“怎么样?你们三个人的合照比较少,我找到了你们的照片,又在晚上找到了你妈妈的照片,我猜她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不温柔。”闻江眼中都是柔和,“我小时候不听话她都拿个鸡毛掸子追着我打,能绕一个人工湖。”
“那我下次把她的眼神画凌厉一点。”
闻江倒回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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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的事情并不顺利,祁宁在出国的前一天还收到了“祁照”发过来的消息,语气咄咄逼人,有一种要撕破脸皮的感觉。
在那之后他的手机就由闻江监管。
追根溯源,祁宁猜测温彦后面的供词里面把祁家也给供出来了。
现在祁家和温彦处於互相推责任的阶段,一方坚定自己的证词,一方又坚决不承认。
但是警方还没有对祁家采取制裁——到现在为止温彦做过事情的证据已经被闻家消除了大半,暂时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至於祁双杰在自己儿子身上安装窃听器,他是这么说的——虽然这个行为是不对,但是我只是为了保证我儿子的健康,我侄子被绑架的事情对於我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谁能忍心去责怪一个这么关心自己儿子的父亲。
一段话说得字字恳切,听得让人作呕。
祁照没有上诉,此事不了了之,祁双杰用祁照的微信给祁宁发了许多看似关怀实则威胁的话语,连监护人身份都搬出来了,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覆。
按照预测,接下来就是三方狗咬狗的阵仗。
私人飞机里,祁宁看着这些明显是花钱买的热搜没有发表任何一个字的评论。
顾子期坐在他和闻江的对面,有些兴奋:“船坐了,飞机坐了,也算半个有钱人了,不过我倒真佩服你们这么能忍。”
祁宁有些晕机,要和闻江分开心情也不好,从上了飞机之后就没怎么说话,靠在闻江身上:“等到飞机落地,全部的信息就会发布出去,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反击。”
顾子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懂了,致命一击是吧?难怪你们放出去的信息是从机场坐飞机走,不出意外,祁家应该已经去堵人了吧。”
双河机场,祁双杰被拦在vip候机室外不能进去,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我是他的监护人,我有权利把他带回去,而且他有精神病,怎么能出国呢?”
服务人员很客气:“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确实没有这个人。”
“是闻江让你这么说的是吧,看看,这是他的精神检查报告,祁宁你知道吧,最近热搜上那个,我是他二叔,我就进去看一眼。”
服务人员给安保使了个眼色,安保擡着祁双杰往后走。
祁双杰还在原地大喊大叫。
这一幕被录了下来,同时,一条热搜横空而降——祁宁到底有没有精神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