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谈垣初的承诺,其实云姒这趟进宫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她还是去了储秀宫,初选将要过半,她带着谈垣初给的玉佩,在皇宫有一种通行无阻的感觉,储秀宫大门紧闭,许顺福亲自领着她进了储秀宫。
储秀宫中的气氛其实不是很愉快。
一个个秀女被叫进殿内的小房间,再等出来时,一个个都露出羞愤欲死的表情。
云姒不明所以,许顺福隐晦地解释了一句:
“选秀时的秀女都要完璧之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即让云姒意识到殿内会发生什么,她蹙了一下黛眉。
本朝鼓励女子二嫁,先帝和当今的后宫中都有过二嫁女,甚至是颇为得宠,云姒没想到的是,这入宫选秀的第一步就颇有些羞辱人。
有秀女从内殿出来时双眼通红,几乎快哭了出来。
在家中时,都是被娇惯着的世家千金,谁能想到还未入宫廷,就遭这般羞辱。
云姒被这一幕弄得有点退缩。
她才不想被人这般摆弄。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轻点了点她的肩膀:“笙笙?”
声音有些耳熟,云姒陡然转过头,瞧见了人,她有些惊喜:
“冯姐姐?”
冯昭姝瞧见云姒时,只当自己是看错了,毕竟云姒年龄小,万不到选秀的时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储秀宫。
但等她走近一瞧,居然发现真的是她,冯昭姝也有些惊愕。
二人几乎同时问:
“你怎么在这儿?”
云姒轻眨了眨杏眸,冯昭姝看得好笑,摇了摇头,让她先问,云姒:“冯姐姐有进去么?”
问的时候,云姒瞥了眼内殿,脸上神情不是很好看。
冯昭姝看了眼许顺福,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她自是眼熟的,心底隐约猜到是谁带了云姒过来,她冲云姒颔首,示意云姒跟着她来。
到了游廊另一边,这边安静许多。
冯昭姝才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她:
“你瞧这间屋子中的人,都是没有进去的。”
云姒偏头,从楹窗中看了一眼,都是她眼熟的京城贵女,没一个身份简单的。
云姒有些了然,这些贵女在选秀前,是否能入选,其实大概都有答案了,自然是不会再去受那一番屈辱。冯昭姝又道:“初选过后,入选的秀女就要入住储秀宫一月,我自是会在这里,倒是你,怎么会在储秀宫?”
云姒被问得哑声,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抬头望天望地,冯昭姝不急,轻挑了下眉梢,安静地等着她回答。
云姒瘪了瘪唇,哀怨地看向她:
“姐姐都不疼我了。”
冯昭姝点了点她额头,被她说得好笑:“少蒙混过关。”
心知这件事迟早瞒不过去,云姒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冯昭姝顺着她的手,这时才注意到她腰间戴着的玉佩。
玉佩是太子被封储君时,圣上赏给殿下的,某一方面也代表了殿下的身份,被殿下就这么轻易给了女子,仿若隐晦地在说些什么。
除却殿下,能这般带着属于殿下玉佩的女子也只有一个身份。
况且还是宫廷中招摇撞市,几乎相当于宣誓主权。
云姒年少不知,殿下也不懂么?
冯昭姝有片刻不解。
她记得,云姒往日和殿下没有什么交集,她只是专心筹备了几日选秀之事,怎么外间的天好像都变了。
冯昭姝意识到了什么,她问:
“卫姨也能舍得?”
云姒敛下眼睑,轻声很低:“娘亲总是疼我的。”
这一点,冯昭姝倒是不怀疑,她只是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云姒腰间挂着的玉佩,想起进宫前,家中对她的交代。
家中说,这一趟进宫选秀,她很可能会成为太子妃。
但如今代表太子妃身份的玉佩都挂在云姒身上,看来家中的目的是要达不成了。
冯昭姝丝毫不怀疑,只要殿下欢喜云姒,他有心给云姒太子妃这个位置,那么这个位置便无人能动。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贵妃的荣宠,在圣上心底,殿下和其余皇子根本都是直接区分开的。
为了给殿下铺路,其余皇子被打压得在朝中几乎没有一点势力。
云姒家世不低,又有卫氏做靠山,太子妃的位置,她自是可想的,只一点,她的年龄过低,殿下是否能等她许多年?
谁都不知道。
但选秀结果似乎也告诉了众人答案。
本身是替太子殿下准备的选秀,到最后,居然一个人都没进殿下后院。
简直让满朝文武费解。
直到殿下在选秀时带了一个女子进宫的消息传开,众人才隐约察觉到真相。
云寒石最近很烦。
独女小小年龄被觊觎也就罢了,四周同僚还不断地提醒他这件事,各种示好和隐晦地打听小女和殿下的关系,云寒石很想说,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不行。
独女是个有成算的,夫人又是默许,这件事在侍郎府内就成了定局。
对于同僚,云寒石只能笑脸相迎,然后含糊其辞。
反正圣旨没下,事情谁知道会不会有转机,他若一开始将话说死,小女反而落了下乘。
回到侍郎府,云寒石还未坐下,就有人来报:
“老爷,太子府让人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一个锦盒被人端了进来,来人是太子府上的许公公,殿下的身边人。
云寒石挤出一抹笑,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来,许顺福很是客气:
“殿下听说云姑娘这段时间有点上火,让奴才给姑娘送点黄梨来。”
岂止是上火那么简单,云姒喜欢吃荔枝,又管不住嘴,最近牙疼得厉害,整日在府中疼得哼唧,旁人给她送帖子相邀,都被她一一拒绝。
云寒石说不出拒绝的话,等东西放下,又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走。
人走后,云寒石让人将锦盒送给了姑娘,自己却是去找了夫人,忍不住告状:
“区区黄梨,需要他眼巴巴地送来么?”
“而且,他那是诚心送黄梨么?!”
“他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就是想让笙笙早日能出府!”
别当他整日在朝中当值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可是清清楚楚,前一日殿下送帖子来府中,也是被笙笙给拒绝了的!
卫谙缨见他憋屈又不敢说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抬手掩唇笑吟吟地看着他,云寒石被看得没有一点脾气,他挠了挠头,低声:
“夫人看我作甚。”
卫谙缨轻声问:“笙笙一心要当太子妃,这种情况下,你说,殿下是心心念念着笙笙好,还是对笙笙漠不关心的好?”
云寒石被问得哑声。
他当然知道殿下越惦记闺女越好,但他心底就是不得劲。
他嘴硬地小声嘀咕:“漠不关心才好,等笙笙死心后,我就立刻给她安排青年才俊相看。”
卫谙缨不理他,转身翻看了一下账本,摇头道:
“你这话让笙笙听见,怕是要和你没完。”
云寒石蓦然噤声。另一边 云姒收到了谈垣初送来的黄梨 她恹恹地垂着头 半点食欲都没有 但牙疼得很厉害
黄梨消火 她便忍着难受 让婢女给她削了一个。
其实没什么用。
但许是心里作用 她莫名觉得好像舒服了好多。
婢女红枫凑近瞧了瞧她:“姑娘还疼么?”
云姒心道 这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怎么可能吃一个就不疼了?
她闷声:“疼。”
红枫摇了摇头 看向锦盒中还剩下的黄梨 嘟囔道:
“看来皇宫中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都管用。”
云姒有点郁闷的心情差点被她逗笑了。
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被敲响 耳熟的声音传来:“笙笙?”
云姒一听 便听出这是小舅舅的声音。
小舅舅是外祖父老来得子 也就比她大了九岁 她年幼时 恰是他玩疯的时候 经常带着她到处乱跑。
云姒立即坐了起来 让红枫去开门 卫钰白拎着什么进来 他探头看了看外甥女的脸色 见其恹恹的 忍不住提起心:
“怎么回事 还是很疼么?”
她一个牙疼 仿佛传遍了京城一样。
云姒稍有点羞窘 她没顺着卫钰白的话往下说 而是问:
“小舅舅最近在做什么?都没见你来看我。”
话音颇有哀怨控诉 卫钰白坐了下来 将拎着来的小玩意打开:“从街上看见的 觉得你会喜欢 就送来了。”
是一支玉簪 不是府中常有的玉兰 而是山茶花。
见她一直盯着瞧 卫钰白忍不住道:
“还是殿下和我说的你喜欢山茶花 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云姒不由得想起年前和娘亲去上香 在寺庙中遇见谈垣初 恰好寺庙后山有一片山茶花 她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谈垣初会一直记得。
云姒袖子中的手不着痕迹一动 面上却说:
“那只能说明小舅舅对我不够关心。”
卫钰白懒得理这个没良心的 人往软塌上一瘫 忙里偷闲 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云姒纳闷:“小舅舅做什么 怎么觉得你好累?”
问起这个 卫钰白就一阵头疼 他说:
“最近不是正逢科考么 各地考生都上京了 圣上命令禁军携住京兆府管理京城秩序 忙得我整日没歇脚 今日一得空 就赶紧来看你 偏某人没良心。”
云姒听他这么说 也没管他的埋怨 忙让红枫给他倒了一杯水 软声认错:
“辛苦小舅舅了。”
卫钰白有时都觉得她惯会看脸色 半点脾气都对她发不出。
许久 云姒好奇地问了一句:
“状元郎好看么?”
卫钰白脱口而出:“探花郎才应该是好看。”
话音甫落 卫钰白陡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一偏头 就见外甥女期盼地看向他 卫钰白一噎 半晌 憋出一句:
“我迟早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