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证道 作品

第636章 过河拆桥

贾环与岷王徐文厚在东华门外挥手作别,分道扬镳,又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往荣宁街所在的小时坊而去。

刚才贾环之所以拒绝了徐文厚的邀请,并非是因为旅途劳累,而是要避嫌。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书生了,而是一名手握重兵的边关统帅,即便与朝中官员交往都要避嫌,更何况是一名亲王,若还跟以往那般亲密无间,只怕会引起乾盛帝的猜忌。

贾环是何等的目光如炬,自然看得出,小胖子徐文厚如今的心态变了,以往的徐文厚只钟情于美食和作画,对皇位没有丝毫的奢念,因为当初他知道皇位无论如何也论不到他这个“肥宅”。

但是自从太上皇康帝复辟事件后,原太子徐文宏几乎把一众皇子都杀光了,他本人也被乾盛帝赐死,代王和庆王在锦州一役,一死一被俘,因此,小胖子徐文厚便成了唯一合适的太子人选。

这人啊,如果明知没有希望,自然就无欲无求,可是突然间有了一丝希望,心态自然就变了,所以这两年,徐文厚一直盼着自己能被立为太子,可惜在朝臣的多次催请之下,乾盛帝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半点立储的意思。

徐文厚自然十分失望,前两天,辽东经略孙承宗派人飞马上报朝廷,说努尔哈赤有意与大晋议和,并且提出以庆王换回莽古尔泰,所以徐文厚仿佛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毕竟庆王徐文烨比他年长,也更受乾盛帝的宠爱,一旦回朝,太子之位恐怕便轮不到他徐文厚了。

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先给你希望,然后再让你绝望。徐文厚期盼了两年,眼看希望将要被击个粉碎,那沮丧和不甘就可想而之了,之所以主动约贾环到府里聚话,正是不甘的表现,想要贾环给他出个主意。

然而,贾环的头脑很清醒,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跟徐文厚走得太近,因为以乾盛帝的多疑和精明,自己若跟徐文厚走近,只会适得其反,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徐文厚。

…………

且说贾环离开后,乾盛帝便摆驾回了南书房,刚喝了一杯参茶,史大用便幽灵般闪了进来,跪伏叩头道:“老奴叩见皇上!”

乾盛帝搁下茶杯,不紧不慢地问:“贾环是去了岷王府,还是回贾府了?”

史大用有点失望地答道:“贾环和岷王殿下在东华门作别,已然回贾府去了。”

韩盛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还算懂分寸,老七虽年长两岁,但论老练沉稳,远不如贾环此子。

“平身吧!”乾盛帝淡道,史大用这才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到御案的一旁去。

由于特别能“搞钱”,史大用如今越发的得宠了,而内库越充实,乾盛帝花起钱来也越阔绰,不仅大肆兴建宫殿,还将自己的寝陵在原来的基础加以扩建,预算已经达到了五百万两之巨。不要惊讶,封建帝王为了死后继续享福,一般还在位时便会找风水大师寻龙点穴,兴建寝陵,譬如明朝的万历帝,他的寝陵在位时便修建了,历时六年之久,共花费八百万两。

且说史大用站到御案旁,一边熟练地磨墨,一边谄笑着道:“宁远一战,当真是打出了国威呀,不仅满朝文武,就连全国老百姓也扬眉吐气。这不,从通州入京这一路上,夹道两边都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那些建奴俘虏被关在囚车里,任由百姓打骂发泄,老奴看着都心情舒爽。辽东巡抚贾环如今也是威名远播,不仅各国的使节对他毕恭毕敬,俯首贴耳,就连咱们的百姓也对她爱戴有加,远远见到辽东巡抚的仪仗,立即便跪倒叩拜,口称贾大人乃将星下凡,啧啧,那盛况简直是空前呀!”

乾盛帝目光一闪,瞥了史大用一眼,淡道:“贾环确实能征善战,连努尔哈赤此等人物也在其手下惨败,说是将星下凡也不为过,我大晋得此人才,国之幸也!”

史大用陪笑道:“皇上所言极是,贾大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实乃千年不遇之奇才也!”

乾盛帝似笑非笑道:“你这老货可是收了贾环的好处?”

史大用扑通的跪倒在地,“惶恐”地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对贾子明之大才心悦诚服而已!”

乾盛帝挥手,淡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该干嘛便干嘛去。”

“是,老奴告退!”史大用故意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弯腰撅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南书房,眼中却闪过一丝得色。

史大用最善长察言观色,在乾盛帝身边服侍了两年多,不敢说完全摸透了乾盛帝的性情,但自问也有七八分了,而以乾盛帝的自负和多疑,他如此吹捧贾环,对贾环来说显然不是好事。

再说乾盛帝,把史大用挥退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他虽然倚重贾环的能力,但也不想看到一名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出现,所以史大用如此一说,确实引起他的警惕,不过,如今前线确实需要贾环这样一位善战的帅才坐镇,若果此时调离,无疑于自毁长城,只能从其他方面加以掣肘,免得日后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嗯,也许……是时候把孙承宗调回来了!”乾盛帝心里沉吟道。

孙承宗与贾环是师徒,关系密切,二人分任辽东的一二把手,乾盛帝早便觉得不妥了,但之前情况危急,也是不得已,如今两年过去了,关“关宁锦防线”也打造得差不多了,而且努尔哈赤新败,被逼低头议和,这个时候把孙承宗调回来,想必影响也不大。

很明显,眼见前线稳定,逐步占了上风,乾盛帝打算过河拆桥,限制贾环的权力,帝王心术,莫过于此!

…………

再说贾环回到荣宁街,整条街都沸腾了,比上元节还要热闹,街坊纷纷围追堵截,就为了一瞻环三爷的风姿。

贾环好不容易才回到荣国府前,大管家林之孝已率着一众奴仆打开中门候迎了。贾环踏着下马石下了马,在一众家人的欢呼簇拥下进了府门,直奔贾母的住处。

“环三爷进二门了!”

“环三爷往老太太屋里来了!”

“环三爷已经过了抄手游廊!”

婢仆们走马灯似的,将消息飞报入后宅,以贾母为首的一众女眷激动地等候着,共计有:贾母、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秦可卿、宝钗、黛玉、宝琴、探春和惜春等,贾宝玉和贾兰也在场。

“来了来了,环三爷进来了!”一阵低声的嘈杂,门帘掀起,贾环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顿时像磁石一般吸引了一双双美眸。

“环儿拜见老祖宗!”贾环快步上前给贾母叩头,后者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虚扶道:“好哥儿,快起来吧!”

贾环站起来,又向王夫人见礼,王夫人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当年争强好胜的心气,只陪着有点讨好的笑脸道:“环哥儿回来了就好,快见过你兄弟姐妹们吧。”

“宝二哥好!”贾环向贾宝玉问好,后者笑容牵强地点了点头。贾兰则恭敬地向贾环跪头,口称:“见过环三叔!”

贾环把贾兰扶起,笑道:“好小子,都秀才功名了,大嫂子以后要享你的清福了。”

贾兰此刻穿着秀才襕衫,显然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十二岁的秀才,已经相当厉害了。

贾兰脸蛋胀红,显然十分激动,还有点腼腆,笑道:“环三叔谬赞了,跟环三叔相比,兰儿还差得远呢!”

旁边的贾宝玉神情尴尬,如坐针尖,这两年他还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才堪堪过了府试,取得了童生的身份,而比他小六岁的侄子贾兰已经是秀才了。

贾环勉励了贾兰几句,目光望向诸女,微笑道:“宝姐姐、林姐姐、三姐姐、四姐姐、琴妹妹好!”

诸女纷纷站起来回礼,宝钗一如既往的端庄娴雅,温婉恬淡,站起来微微福了一礼,温婉地道:“环兄弟!”

林黛玉在贾环进屋的那刻,眼神便没离开过他身上,美眸中隐藏着的一丝炙热,差点把贾环的心给融化了,同样站起来盈盈一福,轻道:“环弟!”

诸女见过礼后重新落座,贾母便命人搬来一张椅子,让贾环在自己左近坐下,笑吟吟地问道:“环哥儿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贾母今年快八十四岁了,头发已然全白,脸上的皱纹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一般,眼窝深陷,明显不如往年精神了。

贾环摇头道:“尚未清楚,要等献俘大典之后才知道。”

贾母乐呵呵地道:“好好好!”

鸳鸯好奇地道:“听说环三爷在宁远打了大胜仗,还把努尔哈赤的一个儿子俘虏回来了,都说建奴个个都是青面獠牙,杀人不斩眼的恶魔,是不是真的?”

贾环微笑道:“鸳鸯姐姐要是想看,我明日带你去刑部的天牢瞧瞧。”

鸳鸯吐舌道:“还是免了,婢子怕作恶梦呢,环三爷不安好心呢!”

众女不由都笑了起来,贾母笑道:“那都是别人添油加醋的传言,建奴还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大活人人,有什么可怕的,努尔哈赤更是传得像战神降世似的,还不是在环哥儿手底下吃了大败,没什么了不起的。”

薛宝琴笑嘻嘻地道:“那是环哥哥更厉害,指不定建奴那边传言,环哥哥也是个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人呢!”

诸女都看着贾环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