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在贾母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便派人来说老爷放衙回府了,请三爷到书房见。贾母笑道:“环哥儿,见你老子去吧!”
贾环便起身告辞,一径往梦坡斋而去,结果到了梦坡斋,发现贾政与贾雨村正在饮茶闲聊,不由暗自皱了皱剑眉,一直以来,他对贾雨村这二五仔都不感冒,甚至保持着戒备,偏偏政老爹喜欢与此人交往。
“呵呵,小贾大人来了,下官这厢有礼!”贾雨村见到贾环,立即热情地站起来见礼,心情却颇为复杂。
想当年初见贾环时,这庶子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童,名不见经传,自己还出题考究他来着,最后赏了十两银子,谁料只是七八年间,贾环已是名震天下的边疆统帅、封疆大吏了,这升迁速度就简直跟梦幻似的,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贾环微笑回礼道:“贾大人见外了,还是跟以往一般叫我环哥儿吧。”
贾雨村连忙道:“岂敢岂敢,小贾大人如今可是辽东巡抚,下官安敢造次!”
贾政心中得意与自豪并存,捋须笑言:“这孽障如今虽然官儿做得很大,但再大也是晚辈,雨村兄不必拘束,私下还是以辈份论交吧!”
贾雨村这才重新落座,贾环又向贾政行过礼,后者这才点头道:“环哥儿,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辈份要论,但规矩也不可费,也坐吧!”
贾环依言落座,心里暗暗感慨,真是“荣幸”呀,自己终于在迂腐古板的政老爹屋里混到一张椅子的资格了,不容易啊!
“三爷请喝茶!”李十儿讨好地给贾环斟了茶,然后退出屋去。
贾政轻咳了一声,问道:“环哥儿应该见过皇上了吧,可有圣谕?”
贾环点头道:“孩儿已觐见过圣上了,暂时没有圣谕,皇上体恤,命臣先回府休息,明日再上朝。”
贾雨村笑道:“下官要在此提前恭喜小贾大人和存周兄了,小贾大人此番取得宁远大捷,尽复辽西故土,乃莫大之功也,明日上朝面圣,必然加官进爵,光大门楣啊!”
贾政闻言心中一热,嘴上却谦虚道:“保家卫国乃臣子应有之责,安敢言功,而且此番大捷,全赖经略大人指挥有方,底下将士浴血用命,环哥儿只是侥幸沾光罢了,莫要捧杀了他才是!”
“存周兄过谦了,谁不知此番大捷,世侄居功居伟,如今世侄已名震天下,举国皆闻矣!”
贾环听着二人很没营养的客套寒暄许久,都差点打瞌睡了,贾雨村倒也知趣,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下官先行告辞,便不打扰存周兄和小贾大人父子相聚了。”
“那里那里,咳,雨村兄慢走!”贾政站起来,把贾雨村送了出去,贾环虽也站起来相送,但也是敷衍居多。
目送着贾雨村走远了,贾政这才转首,嗔怪地瞪了贾环一眼,责道:“孽障,才当了两年巡抚便目高于顶。贾雨村好歹是户部郎中,职位与你老子相当,还是本家,尔安敢如此怠慢!”
贾环淡定地道:“孩儿何处失了礼数?还请老爷明示!”
贾政冷哼一声,贾环刚才确实没有失礼的地方,但态度敷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好吧,孩儿确实不待见这个贾雨村。”贾环直言道。
贾政微愣,皱眉道:“为何?”
贾环正容道:“此人投机钻营,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可深交,老爷以后最好离他远些,若着了他的道,则悔之晚矣!”
“一派胡言!”贾政冷斥道:“为父与贾化十几年的交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
贾环耸了耸肩暗忖:“所以说你糊涂,将来可别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银子。”
贾政显然没把贾环的忠告听进去,父子二人重新落座后,他便问起前线一些事,最后提醒道:“你两年不在朝中,对朝中之事不太了解,如今东厂提督史大用深受皇上宠信,不可轻易得罪,你可仔细了。”
贾环心中微暖,点头道:“环儿知道了。”
贾政欲言犹止,最终挥了挥手道:“且回去休息吧,明日记得祭拜家祠,告慰祖宗。”
贾环答应了一声便离开梦坡斋,径直回园子去了,进了园子的南大门,穿过“曲经通幽”的假山,便看见修修翠竹,正是潇湘馆的所在。
贾环心怀热切,直奔潇湘馆而去,结果进门却扑了个空,只有紫鹃在屋里,原来林黛玉还在贾母那边没回来呢。
于是乎,贾环只能辞了紫鹃,回自己的阅微居去了。紫鹃看着贾环失望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环三爷每次回府,第一时间都是来潇湘馆,可见对林姑娘是真的上心了,倒不枉那位每日牵肠挂肚的。
且说贾环回到阅微居,平儿、曼达琳、晴雯和彩霞四人正在整理带回来的礼物,准备给各家分发呢。
贾环从后面悄悄摸上前,双手捂住了平儿的眼睛,笑道:“猜猜我是谁!”
平儿娇躯一颤,心里甜丝丝的,甜笑道:“三爷别闹了,人家还听不出你的声音不成!”
贾环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平儿原地转了一圈:“好姐姐,可想死我了!”
平儿甜美的脸蛋布满了幸福的红霞,轻声道:“三爷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怪臊的!”
贾环笑道:“臊什么呢?都是自己人了,让她们忙去,咱们到里面说话儿去!”说完便抱起平儿往内间去了。
曼达琳、晴雯和彩霞三人对视一眼,片刻,内间便传出让她们面红耳热的响动,不由都轻啐了一声。
贾环这次带回来的礼物很多,都是关外的特产,譬如各类皮裘、珍珠、鹿茸、猴菇、三七、山参等名贵药材,曼晴琳三人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便一家一家地送去。
贾环和平儿久别重逢,正是干柴烈火,办远事后又在平儿的服侍下美美的洗了个澡,待梳洗完毕,天色已然黑下了,晴雯、曼达琳和彩霞三人也把带回来的礼物全部派送完毕。
新浴后的贾环显得更加唇红齿白,俊美非常,穿着家常便服吃晚饭,平儿在一旁帮忙布菜,刚被滋润过的美妾,甜美的俏脸白里透红,温柔脉脉,那媚眼仿佛能滴出露火来,如同一朵盛放的海棠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晴雯,林姐姐这会儿在做什么?”贾环一边吃着饭一边问。
晴雯道:“可别问我,刚才是彩霞把礼物送去潇湘馆的。”
彩霞笑道:“林姑娘已经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呢,收下了三爷的礼,说生受了,三爷舟车劳顿,今晚好生歇着,莫要乱跑,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晴雯噗哧的笑道:“还是林姑娘了解这位,她若不说,这位只怕魂儿都飞到她那儿了。”
贾环暗汗,他确实打算吃完饭后夜访潇馆呢,略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彩霞姐姐,劳你再跑一趟,我带回的旧手帕,取两条给林姐姐送去,就说我明日再去看望她!”
彩霞不解地笑问:“三爷要送也是送新的,这半新不旧的手帕,送给林姑娘作甚?别人倒还罢了,以林姑娘的性子,只怕还以为三爷你消遣她呢,生起气来咋办?”
“没事,她自然会明白的!”贾环道。
彩霞只好拿着两条旧手帕一径到了潇湘馆,林黛玉正在灯下读书,奇道:“才送了东西来,这会又送的什么?”
彩霞笑道:“是两条手帕,三爷让婢子送给林姑娘,三爷说明天再来看望林姑娘。”
“送我作甚?”林黛玉微愣,轻道:“是谁送给环弟的新手帕,必是上好的东西,让他留着自己用吧,我这会也用不着。”
彩霞摇头笑道:“不是新的,是三爷平时用的旧手帕,婢子也是莫名其妙!”
林黛玉却立即会意,脸颊微热,噢了一声道:“放下,去罢!”
彩霞放下了手帕转身离去,心里暗暗琢磨,看来环三爷果真意属林姑娘啊,看这光景,只怕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房间内,林黛玉拿起那两条旧手帕,不由脸红心热,心驰神荡,歪着首,眼神脉脉地沉思良久,这才提笔在手帕上写道: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待要继续往下写,只觉浑身火热,脸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当真艳压桃花。
这时紫鹃刚好走进来,眼见林黛玉两边香腮似粉霞着锦,媚眼水汪汪的,不禁暗暗惊讶,问道:“姑娘可是发烧了?”
林黛玉连忙把镜子盖起来,赧然道:“没有……噢,今晚有些困乏,紫鹃给我打些热水来,洗把脸便安歇了。”
紫鹃瞥了一眼案上墨迹未干的手帕,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出了内间,心里却暗暗欢喜,姑娘这模样,莫非是红鸾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