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草 作品

153 第 153 章

    第153章


    自从亲妹妹当上了食品厂的副厂长, 叶满桂就时刻准备着去食品厂上班,连以后的上班路线都考察好了。


    他刚开始看好的工作是面包车间、糕点车间、糖果车间的一线工人岗位,甚至还跟媳妇私下研究,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偷摸吃两口。


    但是,研究了大半天, 沈亮妹突然给他泼了盆冷水。


    “这样有机会偷吃的岗位, 你就别奢望了, 来芽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当了十多年姑嫂, 沈亮妹对小姑子的脾气不说十分清楚,也能摸到七八分吧。


    “你是她亲哥, 要是在车间偷吃被人抓住, 那不是给来芽丢脸嘛!到时候不用来芽说啥, 咱爸就得削你!”


    叶来芽在老叶家本就受宠, 如今当了副厂长,那就更是不得了了。


    老叶在家, 张口闭口都是他小闺女如何如何。


    还让几个孙子都跟小姑看齐, 向小姑和小姑父学习。


    满桂要是敢在食品厂扯妹妹的后腿, 影响妹妹的前途, 那老叶肯定得手撕了他!


    叶满桂觉得媳妇言之有理, 他对自己也不是很信得过, 所以将很容易监守自盗的库管员工作也排除了。


    看来看去, 他最后相中了门卫的活儿。


    食品厂那个传达室挺大的, 他一边当门卫,一边伺候花鸟鱼虫, 两不耽误。


    如今的日子比前两年好过了一些,花鸟鱼虫的生意有了复苏的迹象。


    他在单位领一份工资,享受国营工厂的福利待遇, 看病吃药不用花钱,看大门的同时还能利用自己的兴趣爱好,赚一份外快。


    这不就是神仙日子嘛!


    四哥了解叶满枝,叶满枝也挺了解四哥的,对他想当门卫的志向并没多少惊讶。


    “哥,我们厂刚开除一个门卫,现在门卫的工作可不轻松。不但要分白班夜班,而且对进出人员、车辆的管理非常严格,飞进厂里一只鸟,都得确认是公是母。”


    四哥嘿嘿笑道:“没关系,刚开始累点没事,我不怕累!”


    食品厂最近风声紧,门卫当然要严格管理,等这阵子风声过去就轻松了。


    “我还不确定厂里是否会对外招门卫,那个岗位一般会安置从一线下来的伤病职工。”叶满枝再次督促他,“你先准备笔试吧,到时候有什么岗位,你就考什么岗位。”


    四哥上一次正经读书还是在二十年前,混个高小毕业就回家啃老了。


    叶满枝不担心别的,就怕他通不过笔试。


    在这种岗位紧缺的情况下,她可没那个厚脸皮,将没通过笔试的亲哥弄进厂里当正式工。


    叶满枝将监督四哥学习的任务,交给了老叶和三哥。


    要是抓不住这次机会,下次招工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


    食品厂这边,厂领导们不但要平息2.27大火真相带来的影响,还要等待上级对他们的处理意见。


    一年侵吞国有资产三千块,还烧毁四个车间和大部分设备,放在哪里都是大新闻。


    由于影响太过恶劣,厂里的几位厂长轮番被工业厅和滨江市委的领导喊去谈话。


    牛恩久是党委书记兼厂长,在这件事上失察失职,让食品厂蒙受重大损失。


    有人提议应该对牛恩久严惩,至少要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被免职。


    也有人认为,应该将2.27大火案与何大力团伙案分开来看。


    何大力是团伙主谋,作为他的直接领导,牛恩久应该负有领导责任。


    但2.27是刑事案件,库管员赵保明激情作案,导致救火不及时,造成食品厂的重大损失。


    在这个案子里,赵保明是主犯,追究责任的时候,应该先追责他的直属领导和分管副厂长。


    牛恩久在食品厂经营数年,功劳苦劳都有了,在工业系统里有不少人替他说话。


    最终还是让他保住了厂长的位置,给他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和系统内通报批评的处分。


    滨江第一食品厂也要向省工业厅和滨江市人委作出书面检查。


    对负责领导的处罚尘埃落定以后,保住了厂长位置的牛恩久,终于有心思处理厂里这一摊子事了。


    他先是代表厂领导班子,大张旗鼓地给区公安分局送了一面锦旗。


    感谢公安同志帮厂里查明真相,抓住硕鼠,没有让食品厂承受更大的损失。


    而后他亲自批示,让那个整天来厂里要工作的安全员刘汉民,重新返岗工作。


    刘汉民工作期间玩忽职守,擅自离岗,是不争的事实,开除他没毛病。


    但对方为公安查案提供了重要线索,也算间接帮厂里挽回了损失。


    功过相抵,可以让刘汉民返厂工作,调离安全岗,由人事科分配其他工作。


    至于另一个被开除的安全员,他则提也没提。


    叶满枝对牛厂长的养气功夫还挺佩服的。


    公安刚通报案情的时候,她亲耳听见老牛大骂过“怎么又是刘汉民这个搅屎棍子”。


    从牛恩久的角度来看,刘汉民无疑是相当可恶的。


    投机倒把的主犯已经在大火中丧生了,他们倒卖罐头的利益链条早已切断。


    哪怕不揭露真相,厂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今虽然揭开了真相,却对厂里没啥正面作用,烧毁的厂房、设备没人能够赔偿,追回的赃款也没多少。


    不但没有正面作用,还让他和陈谦背了处分。


    牛恩久心里八成恨死这个搅屎棍了。


    可是,如今要稳定人心,顾全大局,他还是捏着鼻子将刘汉民弄了回来。


    送完了锦旗,召回刘汉民,他又开始在食品厂内部搞整顿。


    供销科长、保卫科长,还有分管生产计划科的副厂长陈谦,全被记过追责。


    陈谦当副厂长不到两年,因为一场2.27大火,被追责三次,整个人都麻了。


    同时,全厂所有车间内部进行自查自纠,凡是有监守自盗嫌疑的,全部上报彻查。


    叶满枝一个礼拜开了八个班子会议,几乎全是跟安全工作有关的。


    牛恩久这回铁了心,花大力气整顿生产纪律。


    凡是被证实了有小偷小摸行为的工人,厂里全都从严从重处罚,杀一儆百。


    一个礼拜的时间,第一食品厂开除了12个工人!


    厂里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叶满枝也跟着心累。


    只有回家看到她家小漂亮,才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在幼儿园门口见到妈妈的时候,吴玉琢小同志再次提问。


    “不知道呢,他跟你周伯伯在一起,你总操什么心?”


    最近1062研究所跟滨江二机厂有个什么合作,吴峥嵘和周副所长进了二机厂的大门就没再回家。


    她跟隔壁的柳振芳都要独自在家带娃。


    叶满枝的情况稍好一些,只带一个。


    柳振芳要一带四呢!


    “我爸爸要是一直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上台演出啦!”吴玉琢不高兴道,“我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呢!”


    叶满枝在她脑门上点了点,“等你站第一排第七个的时候再到处显摆吧!我当初在舞蹈队站在最中间,也没像你这么能显摆啊!”


    幼儿园编排的是集体舞,吴玉琢个子矮,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最边边的位置。


    但吴玉琢始终坚信她那个位置是第一排第一个,就像课间排队似的,属于最好的位置。


    吴玉琢锲而不舍地追问:“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明天能不能看我跳舞?”


    叶满枝不想骗她,实话实说道:“可能看不到了,爸爸回来以后,你可以单独表演给他看!”


    “好吧,那我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小姑奶、姥姥、姥爷、大姨、二姨、三舅、四舅、五舅、大舅姥爷、小舅爷打电话,让他们带着我麦多哥哥、车车哥、球球哥、妞妞姐姐……”吴玉琢像报菜名似的,将她能想到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数了一遍,最后说,“让他们来看我演出!”


    “……”叶满枝故意逗她,“要不要把梨花和葵花带去,一起看你演出啊?”


    闻言,吴玉琢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带它俩了,我在家跳舞的时候,它俩一点也不遵守纪律,总是到处跑!”


    叶满枝心说,那是你跳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吴玉琢是被梨花和葵花从小看到大的娃。


    尤其是梨花,似乎把吴玉琢当成它自己的崽了,在小崽的婴儿时期,甚至还抓过耗子给她吃。


    梨花对这个人类幼崽相当包容,吴玉琢每次跳舞的时候,它都坐在旁边当忠实观众。


    但猫妈妈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样的舞蹈看了将近俩月,最近已经懒得看了。


    吴玉琢一跳舞,它就蹿得没影了。


    大舞蹈家拟定了邀请名单,回家以后匆匆洗了手,就跑去她爸爸的书房,赶紧给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


    不过,其他人要么已经下班了,要么没有电话,能接到她电话的,只有吴家老两口,以及在车间上晚班的叶守信。


    大舞蹈家再次邀请太爷爷太奶奶,姥姥姥爷拖家带口来看她演出,拉拉杂杂讲了老半天,连她今天在幼儿园吃了豆沙包都讲了,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听筒。


    叶满枝在外面喊她吃饭,吴玉琢跳下了椅子。正要关门的时候,桌上的电话机骤然响了起来。


    她赶忙重新爬回椅子上,再次接起了听筒。


    “你好,吴峥嵘同志还没下班呢,只有叶满枝同志和吴玉琢小同志在家。”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嗯,我就找吴玉琢小同志。”


    “爸爸!”吴玉琢惊喜地唤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能去看我们幼儿园的演出吗?”


    “明天恐怕要错过了……”


    吴峥嵘对她解释了一番,将人哄好后又与媳妇说了几句,这才放下电话。


    军事学院的总机班这边,女话务员切断连线后,对旁边的同事说:“刚才那个电话是吴所的。”


    在总机班,吴所只有一个,就是1062所的吴副所长。


    同事立即来了精神,学着吴所的冷淡声线说:“他是不是说,‘你好,麻烦转接吴副所长家。’”


    “对对对,一板一眼的。今天的电话是他女儿接的,”女话务员点头,然后换了一副温柔腔调说,“嗯,我就找吴玉琢小同志。”


    “哈哈哈,他上次跟他爱人通话的时候还笑呢,喊他爱人小叶厂长!”


    话落,两个小话务员对视一眼,头碰头地哧哧笑了起来。


    吴所虽然不在军事学院工作,但因其住在家属院里,顺理成章成了军事学院的名人。


    抛开身份不谈,只看吴所那张脸就足够有话题度了。


    他走在路上,周围人都被衬得黯然失色几分。


    关键是,这样的脸居然有两张!他女儿跟他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话务员说:“每次接到他女儿的转接,想到她顶着吴所的脸喊我阿姨,我就好想笑。”


    “你少听人家的电话!”另一人提醒,“小心被班长发现了!”


    “我没偷听,每次都只听开头就切线了。”


    *


    接到亲爹电话的吴玉琢小同志,终于不再追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了。


    但是,第二天去参加市里的儿童节汇演时,她隔几秒钟就要往天上看一看。


    “宝宝,你看什么呢?”叶满枝也被她闹得不断望天。


    “我爸爸说,他不能陪我过儿童节,但是可以送我一个礼物,”吴玉琢满含期待地说,“礼物就在天上!”


    叶满枝:“……”


    天上能有什么礼物?


    被吴博士吹上天的牛吗?


    “别看了!”叶满枝扳正她的脑袋,“马上就要上台演出了,你在舞台上的时候可不许往天上看啊!”


    她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就买个气球给闺女,大过节的,不能让孩子失望。


    又给闺女捯饬了一下发型,反复叮嘱她不许望天,叶满枝将孩子交给了幼儿园老师。


    军事学院幼儿园编排的舞蹈是《花儿朵朵向太阳》,出场位置非常靠前,第二个节目就是他们。


    一群小豆丁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上舞台,立马赢得了台下观众和家长的掌声。


    这是幼儿园舞蹈班第一次组织公开演出,小朋友们初次登台难免紧张。


    隔了十几秒,还有人没能找到自己的站位。


    吴玉琢是第一排第一个,站在最边边,反而最好找位置。


    音乐一响,她就摆好动作起范儿了。


    吴爷爷举着照相机站在舞台旁,不断给重孙女鼓劲儿:“哎哎,有言跳得太好了!好好好!”


    吴奶奶拉着他说:“你别跟她说话,小心忘了动作!”


    “忘不了,已经跳俩月了,这么简单的舞蹈,有言闭着眼睛都能跳!”吴爷爷按了一下快门,又说,“看有言这架势,以后没准儿真能当个舞蹈家!”


    叶满枝:“……”


    亲妈都不敢这么吹。


    她紧盯着舞台上的边边选手,节奏是准确的,动作是标准的,笑容是甜美的,她闺女可真可爱呀!


    可惜,就是总往天上看。


    一支舞蹈总共不到三分钟,吴玉琢至少借着舞蹈动作的掩护,往天上看了五次!


    勾得旁边的小朋友也往天上看。


    台下观众还以为这是老师编排的动作!


    叶满枝腹诽,这支舞蹈要是得不到名次,就全怪吴峥嵘!


    演出结束,吴玉琢跟着小朋友们一起鞠躬下台。


    然而,小朋友们刚站直身体,就听到远处天空传来一阵轰鸣。


    十几秒之后,有一架绿色飞机从城市上方掠过。


    吴玉琢盼了大半天,终于等来了爸爸送来的礼物,连忙指着天上的飞机说:“我爸爸!”


    她拉住身边不知哪个小朋友的手,激动地说:“我我我,那个是我爸爸!”


    被拉住的小男孩捧场地哇了一声:“开飞机的是你爸爸呀?你爸爸真牛!”


    吴玉琢煞有介事地答:“我爸爸可牛啦!”


    飞机只在视野里出现了十来秒,但是这架突然冒出来的飞机,让吴玉琢兴奋了一下午。


    昨天的那通电话,让她坚信开飞机的人就是她爹,这就是她爹送她的儿童节礼物!


    所以,当吴峥嵘完成任务回家时,不但得到了闺女崇拜的小眼神,还享受了独自观看舞蹈表演的贵宾待遇。


    “今天高兴吧?”吴峥嵘在她乱晃的小辫儿上摸了摸。


    “高兴!”吴玉琢猛点头。


    叶满枝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的鸡同鸭讲了,对吴大博士说:“你闺女以为,你是开飞机的那个!”


    吴峥嵘:“……”


    并不是。


    他们研究所研制的军用机载计算机正式应用到了飞机上,今天是第三次试飞,试飞范围比前两次大很多,可以掠过城市上空。


    他跟老周都不能陪孩子过节,就打算用这招哄哄孩子。


    他打完电话以后,老周也有样学样,跟他家那四个讲了一遍。


    小孩子看到飞机通常会十分兴奋,足以让他们高兴一阵子了。


    没想到他家这个不但高兴,想象力也很丰富,居然以为他是开飞机的那个!


    他简单解释说:“我当时没在飞机上,但飞机的一部分是爸爸单位提供的。”


    “哇,爸爸,你是造飞机的呀!”吴玉琢学着小朋友的话说,“你可太牛啦!”


    吴峥嵘:“……”


    这样理解似乎也不完全错。


    吴玉琢对她爹是开飞机的,还是造飞机的,完全不在乎。


    她今天上台跳舞了,看到了飞机,跟太爷爷太奶奶一起坐了小火车,还吃了奶油冰棍,她已经很开心啦!


    *


    吴大博士闹了一个大乌龙,让叶满枝笑了半晚上。


    翌日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想,吴博士要么学会开飞机,要么学会造飞机,否则吹出去的牛真的很难圆得回来。


    她先去厂里点个卯,就立即动身前往市人委,参加“全市工业学大庆动员大会”。


    因着食品厂刚爆出一个窝案,牛恩久还差点因此下课,他最近只在厂里大刀阔斧地整顿生产纪律,暂时不想出来抛头露面。


    所以,凡是省里和市里的会议,几乎全是叶满枝等几个副厂长代为出席的。


    叶满枝来市里和区里开会的时候,有几个固定的开会搭子。


    比如第二啤酒厂的张厂长,纺织厂的吕副厂长,糖厂的郭厂长。


    大家都是女厂长,坐在一起比较有话聊。


    叶满枝进入会场就开始寻摸自己的开会搭子,结果今天居然一个也没看见。


    她瞧见了滨江第二啤酒厂的冯副厂长,便笑着打招呼:“冯厂长,最近难得碰见你呀,好几次都是张厂长来开会。”


    “哈哈,张厂长今天在车间跟班劳动,我正好有空,就过来听听领导的讲话。”


    叶满枝好奇道:“冯厂长,你们厂的厂长需要下车间吗?”


    “嗯,每周一天,在车间参加劳动。不但厂长要下车间,所有干部都要下车间。”冯副厂长说,“我们厂现在实行的是‘两参一改三结合’制度。”


    叶满枝了然地颔首。


    看来啤酒厂已经适用鞍钢宪法了。


    前几年省里有段时间在推广鞍钢宪法,不少大型国营工厂响应号召,用这种方式来管理企业。


    所谓的两参一改三结合,就是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然后让干部、工人和技术人员相结合。


    第一食品厂曾经也搞过这种改革,让干部下车间劳动,让工人参加工厂管理。


    不过,只看如今厂里的情况就知道,当初的改革并不成功。


    牛恩久是掌握话语权的,怎么会愿意让工人参加管理?


    叶满枝在市里开了一上午的会,在市人委机关食堂吃了午饭,下午就将“工业学大庆”的精神在班子会议上传达了。


    自打厂领导被追了责,牛恩久每天都要召开班子会议,听取相关科室车间的整改汇报。


    叶满枝传达了会议内容以后,本以为今天的主题又会是跟各部门整改有关的。


    结果牛恩久却在会上提出,最近厂里的工作千头万绪,要尽快补足供销科副科长、生产计划科长、保卫科长,以及成品三车间主任的空缺,让人事科负责提名几个人选。


    叶满枝心说,人事科长是被牛恩久提拔起来的。


    他提名的人选,不就是牛厂长中意的人选么。


    那这次整改的意义是什么?


    叶满枝笑着接话说:“最近咱们厂里的各方面工作都有了明显改善,厂里一派欣欣向荣。”


    “哎,”牛恩久叹气说,“就怕有些职工不理解我的苦心,看我一口气开除了那么多监守自盗的职工,估计还要在心里埋怨我呢!”


    叶满枝笑道:“大家都是为了厂里好嘛。不过,我觉得咱们的办法还是太温和了一些,抓几个典型,开除几个工人,只能暂时止痛止痒,等到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也许又会故态复萌。食品厂的产品对大家的诱惑其实还挺大的,一瓶罐头一块多钱,很难不让人动心。”


    “要我说,咱们最好能在制度上彻底堵住漏洞。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应该尽快想办法,让上级领导看看咱们这次改革的决心。”


    牛恩久问:“既然叶厂长主动提了出来,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好办法了?”


    他最近做的这些大动作,一半是为了堵住厂里的漏洞,一半也是做给上级领导看的。


    捅出那么大的篓子,食品厂的领导班子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叶满枝说:“我在省工业厅工作的时候,省厅的干部从上到下,每年都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基层劳动,要去生产队实打实地下地干农活。但是来了咱们食品厂以后,我发现厂里并没有干部要去基层参加劳动的相关规定。除了几位厂长每周都要下车间包干,其他干部几乎是不下车间,不深入基层的。这样做工作,其实非常脱离群众!”


    “另外,这次咱们厂里出现了一起倒卖罐头的窝案,金额巨大,而且长达一年之久。在此期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们的可疑吗?其实很多事情是瞒上不瞒下的,有些人也许发现了,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选择了沉默。”


    “我觉得会出现这种现象,一方面是干部与基层的联系不够紧密,脱离了群众,另一方面是,咱们工人阶级的主人翁意识还不够强烈,以厂为家的观念还比较薄弱。这几年,省里的不少大型工厂都推行了鞍钢宪法,让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人人既是管理者,又是生产者。咱们厂不妨也尝试推行一下鞍钢宪法,让上级领导看到咱们改革的决心。”


    机会就摆在面前,叶满枝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老牛继续搞一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