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阿悦，你是回头客，我给你打个八折，16块一盆红芙蓉。你今天先付一半的钱，剩下的八块，你下回来野集闲逛时，把钱交给我朋友朱大阳，我回头再找他拿钱。朱大阳的摊子在---”
阿悦抬手截断沈青的话，“钱，转来转去，太麻烦了。要不...我把手腕上的镯子抵给你吧，这镯子，是半年前花了10块钱，从废品收购站淘来的。玉镯＋6块钱，换走这盆红芙蓉，怎么样？”
沈青看向阿悦右手，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青白色的玉镯，“镯子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能啊！”
阿悦爽快摘掉玉镯，向前一递。
沈青接过细瞅，光滑细腻，色泽均匀，整体呈半透明状，像往玻璃内注入一点青烟和米汤。
沈青不懂玉石，但他觉得这个镯子蛮合眼缘的，“行，镯子抵10块钱。”
“沈大哥，你人真好。”阿悦甜甜一笑，犹如红莲轻轻绽放，美得令人心情愉悦，“喏，给，6块钱。”
沈青接过，验明真伪后，将钱收进挎包，又寻一个无底篮筐，兜住那盆小莲。
阿悦和沈青又寒暄几句后，便拎着篮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兜里还剩6块钱，能买好多小吃呢。
张鹏：“你小子，美色面前，啥都往脑后抛啊。那个玉镯要是不值10块钱，你岂不是要赔本了。”
沈青：“没关系，赔了，再从别的渠道赚回来，不就行了嘛。”
小莲被买走后，晒布上多了一个空位，沈青从篓中抱出一盆春兰，放到那个空位上，且，花儿药朝向土路。
接着，他坐回小马扎，静待顾客上门。
……
太阳挪动方位，微风拂面，带来阵阵冷意，鸟儿盘旋于树梢，末了，落进鸟巢中。
土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行人被艳丽的花儿吸引，在小摊前驻足，当然，看到木板上的内容后，能留下来者，不足三成。
扭头就走者，沈青也不挽留。
留下来者，沈青热情招待，讲明花期、养护技巧。
到中午时，零零总总又卖出了8盆花，一盆异种春兰，三盆普通春兰，两盆红芙蓉，一盆小莲。
倏地！
一位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子，冲到花摊前。
“嚯，异种春兰，叶挺花红，终于找到品相极佳的异种春兰。”
沈青抬头看向男子，个头不高，身形偏瘦，头发三七分，戴着黑框眼镜，腋下夹着公文包，脚踩黑皮鞋，鞋底磨痕很重，鞋面布有泥污，妥妥的干练办事员形象。
男子喘着粗气，语速超快道：“小伙，异种春兰，多少钱一盆？李经理急需一盆异种春兰当敲门砖。礼，送得合对方心意，生意也就成功了一半，对不对。小伙，春兰日常怎么养护？养护不难的话，我就抱走一盆。”
沈青：“77块一盆，日常养护...冬季，每隔10天浇一次水，每隔一个月施一次肥，每天避开中午时间点，晒够2小时太阳。春、夏、秋三季，每隔3~5天浇一次水，每隔20天施一次肥，晒太阳时间点，和冬季一样。”
“成，我都记下了。”男子抱起一盆花儿粉红的异种春兰，放到自己的脚边，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行，就拿这盆了，麻烦快点找钱，我赶时间呢。”
“好。”
沈青接过大钞，查验无误后，开始找钱，找着找着，身旁响起一道声音。
“小伙，甭找了。我突然想起来，钱包里还有一些小钱，应该够付春兰钱了。”
说完，男子掏出黑色钱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一沓小钱，向前一递。
“喏，给。小伙，把大钞还给我吧。”
沈青表情一滞，这剧情走向...有点熟悉呐。
沈青递回大钞，接过小钱，快速数了数，并验明钞票真伪，“不够，拢共71块，还差6块呢。”
沈青数钱时，男子右手捏大钞，左手握钱包，闻言，他左手手腕一翻，令钱包口子向下，使劲晃了晃，没倒出一分钱。
“包里没钱了，小伙，还是把大钞、小钱换回来吧。”
那张大钞，自沈青还回去后，没离开过男子的右手，正常人思维，便是...此刻，男子手中的大钞，仍是之前被验过真伪的那张钞票。
男子见沈青迟迟不还回小钱，催促道：“小伙，快一点，我赶时间呢。”
沈青嘴角轻扬，将那沓小钱揣进了衣兜，“给你减价6块钱，权当认识一个新朋友，那盆异种春兰，你抱走吧。”
男子懵了，异种春兰回收价，顶多50块，忙活一通，一分钱不挣，反倒赔了21块，那怎么能行？
“那个---”男子奋力挤出一抹笑容，“买花的钱，李经理会报销的，小伙，你不用减价的。”
“思想狭隘了吧。”沈青嘴一撇，端出一副为你好姿态，“你回去后，就说这盆花，是花了77块买的，报销后，
余下来的6块，给自己添双新皮鞋吧。”
男子：“那哪行啊，李经理做事一板一眼，他若是发现我昧钱了，我怕是...要下岗另谋活计了。为了6块钱，丢了工作，多不值当啊！小伙，你就接下这张百元大钞，再找我94块吧。”
男子把钱往前一递。
沈青：“那6块钱，你不想昧，便不昧了呗。回去之后，如实跟李经理报价，就说花71块买的。”
男子：“不成。李经理好面子，他送出去的东西，必是佳品中的佳品，而低于市场价的东西，怎能是佳品呢。”
沈青：“春兰价格，一直处在波动中，前一段时间，异种春兰88块一盆，现在...77块一盆。你回去后，先让李经理欣赏一番春兰，让他知道这是佳品，再说行情变化，只花了71块，不就行了嘛。”
张鹏目露迷茫，他看不清局势了，摊贩主动降价，顾客不愿意，非要按原价付钱，摊贩却迟迟不接百元大钞，俩人行为...都不符合常理啊。
男子眸光暗闪，算是看出来了，眼前小伙是个一根筋，为了不倒贴钱，只能另觅目标了。
“小伙，我真赶时间，咱俩甭在这掰扯了，你把那一沓小钱还回来，我到别的花摊买去。”
说完，伸出右手要去掏对方的衣兜，沈青后退一步躲过，男子急了，高举右手喊道：
“大家看一看，生意没谈拢，春兰没离开摊位，摊主却不肯退...刚刚我递过去的钱。这年头，谁挣钱容易啊，大家来评评理，我的钱...摊主该不该还给我。”
行人一听有热闹看，顿时往花摊前聚集。
附近的摊主，没离开自家摊位，只是踮脚往花摊方向瞅。
张鹏冲向沈青身旁，他担忧朋友吃亏。
张鹏小声道：“这人是个赖子，无耻的很，把钱还回去吧，省得他在这里闹事。”
沈青微微摇头，表示...不还。
另一边，男子见摊前围了一堆人，便甩着手中的百元大钞，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嚯，什么花，能值77块一盆。”
“异种春兰，就是这个价，之前，还有人卖100块一盆呢。”
“春兰若是离开摊子，在外头转了一圈，又被人抱了回来，摊主不肯退钱，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春兰不曾离开过摊主的视线呐。”
“77块，可不是小数目，摊主揣进兜里，还没捂热乎呢，怎会乐意还回去。”
“那也得还，生意没谈拢，钱，就不属于他。敢昧钱，报警去，关个几天就老实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令摊前像个鸭舍，处处充满聒噪的吵闹声。
男子见众人皆站在他那一边，脸上露出得意神情，他甩了甩右手。
“小伙，年纪再轻，也要懂基本礼数啊。不是你的钱，你拿去花了，心里会安生嘛？把钱还给我，再道个歉，这事就算了结了。”
“还钱...就能了结？”
沈青目光略过众人，落在男子的右袖口处，这人左手拿钱包、右手捏大钞。
适才，掏人衣兜、挥舞引人注意、甩动钞票，用的皆是右手，致使...‘真钱换假钱’秘术露出了破绽，袖口处，露出百元大钞的一角。
沈青左手猛地抓住男子右手腕，并将自己的左胳膊，举到最高。
“小伙，你干嘛？”
男子懵了，他想抽回右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
沈青：“刚才谈买卖时，你先递给我这张百元大钞，后称钱包里有一沓小钱，接着，你拿回大钞，递出了小钱。那沓小钱，拢共有71块，还差我6块花钱。你便想用右手里这张大钞，从我这换回94块钱，对不对？”
男子：“对。我差你6块钱，再给你100块，100－6＝94，可不就是得找我94块嘛。小伙，松手，怎么？你不仅耍赖皮不退钱，还想揍我不成？”
“耍赖皮？”沈青挑了挑眉，“我再问你一句，你刚刚...是不是想用右手里的这张大钞，从我这换回94块钱？”
沈青加大左手力道，瞬间，男子顿感有一大号老虎钳，在猛夹自己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没办法思考。
“对，没错，想用它换回94块钱，嘶，疼，骨头都快断了，快，快松开。”
围观群众见状，有的往后退一步，生怕待会打起来，殃及池鱼，有的上下嘴皮子乱碰，斥责摊主蛮不讲理。
沈青伸出右手，“张鹏，劳你帮我把袖子、毛衣都挽上去，挽高一点。”
“行。”
张鹏三下五除二，将棉衣、毛衣捋到了胳膊肘。
沈青凑近张鹏耳朵，低语了几句，张鹏立刻折回自家三轮车旁，扛起一袋花肥，拎着两盆菊花，挤出人群，往北边走去。
沈青则向上高举右手，“大家看好了，我的手指、掌心、手腕、小臂，可没藏任何东西。”
众人疑
惑抬眸，“确实没藏，但你右手藏没藏东西，跟左手松开男子手腕，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沈青右手抽走男子手中的百元大钞，向前方一递，“大家伙，看一看这张钱。”
一位好事者接过钞票，又是摸，又是闻，又是对光瞅，“这...这是一张假钱！”
这句话，犹如往油锅中丢入一颗冰块，人群一时间沸腾了起来。
“假钱？我看看...嚯，还真是假钱，手感，和真的一样，但一照光，问题就出来了，水印太模糊了。”
“这种钱，落谁手里，谁倒霉。”
“不对啊！据男子和摊主所说，这张钱...在买卖刚开始的时候，已验明真伪了啊。莫非...摊主看走眼了。”
沈青拔高嗓门，“我没看走眼，当时，男子递给我的那张百元大钞，手感、水印皆没问题，是真钱无疑。那张钱，从我这回到男子手中后，摇身一变，成假钱了。”
好事者皱眉，“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有鬼？”
男子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小伙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眼下最要紧的是...找由头离开这。
“奇了怪哉，钱，怎么会是假的！
小伙，这张钱...从你那儿回来之后，就没离开过我的右手，八成...是你看走眼了。
我的钱，是单位发的，单位的钱，是合作方给的。许是哪个丧良心的合作方，把假钱混进真钱里，交给了我的领导。
小伙，按你之前说的办，好不讲道理，71块钱，你收着，异种春兰，我抱走，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信鬼神，但我信有人装神弄鬼。”
沈青右手的手指，迅速伸进男子左手袖口，捏住纸张一角，用力向上一抽，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沈青出招太快，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新冒出的大钞，已落入好事者手中。
好事者：“大小、厚度、水印，都没有问题，这是一张真钱。喂，你左手里...怎会有一真一假两张大钞？”
“还能有啥原因，想坑人钱呗。”
朱大阳肩膀前后摆动，挤进了人群，李素娥没有跟来，大抵是留在摊子上看花了。
“坑人钱？”男子脖子一梗，“空口白牙，就想诬赖人，我认识你吗？”
“刚骗完我的钱，就想不认账？”
朱大阳扯着大嗓门，将适才被骗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