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长白 作品

第161章

对卧病的老皇帝而言,自己亡后久卧的陵寝至关重要。他手握半辈子天下至权,到瞭地下又怎肯松手。

造地宫,铸兵俑,死后也野心勃勃要做阴间皇帝。

祈伯璟知他宏愿,是以今早看瞭折子下午便来向他禀告,免得耽搁瞭他当地下皇帝的要事。

龙榻上,皇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差事该交给谁?”

陵寝由工部所建,一部上下串著气,便不能由工部的人来查验。

祈伯璟听他这麽问,似早早准备好瞭答案,开口便道:“父皇若不放心旁人,不如由儿臣跑一趟。”

陵寝修建在别地,祈伯璟这一去少不瞭一两月,朝中事便要交给他人处理。

大权和差事,怎麽看都是前者更重要。

皇帝隔著纱幔看瞭他一眼,不置可否,隻是道:“你有心瞭,容朕再想想吧。”

“是。”祈伯璟应道,仿佛没听懂皇帝的话,抱著折子安静站在原地,似在等皇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想清楚。

薑锦侧目,不动声色看瞭殿中立著的祈伯璟一眼,思索著祈伯璟巡查陵寝的目的。

想明白后,她下意识蹙瞭下眉头,而后又极快地松开瞭。

皇帝见祈伯璟杵著没动,开口道:“此事改日再议,你若无别事,先退下吧。”

祈伯璟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弯腰行礼:“是。冬寒,父皇千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祈伯璟离开后,殿中再度安静下来。

薑锦看瞭眼合目沉思的皇帝,心事沉沉,面上却盈盈一笑,开口道:“巡查陵寝是要事,也是苦差。这一路山高水远,太子体贵,大可安安稳稳在望京待著,此番主动提出揽下差事,实属有心瞭。”

皇帝听见她的话,没睁眼,隻神色如常地轻哼瞭一声。

薑锦伴他二十来年,见他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进瞭他的耳朵。

山高路远,太子又尊贵,这一去,便少不瞭要派军队保护。

朝中李奉渊与太子走得近,太子不放心别人,必会点他护送,皇帝便又要把部分兵权放给李奉渊。

李奉渊平定西北,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都甚有威,战功赫赫不输其父,如今朝中已无人能与之制衡。

臣子的恩威过重,并非好事。帝王最不愿看到的莫过于朝臣权势失衡。

薑锦抬眸扫瞭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他不言不语,又感叹著道:“今冬真是冷,冻得人人都不痛快,听说京中来瞭位名医,去瞭安远侯府,不如将他请来,为皇上瞧瞧。”

她身处后宫,该是两耳不闻宫外事,皇帝睁眼看著跪坐在地的薑锦,眼色锐利:“你如何知道?”

薑锦仿佛没看出他神色探究,笑著道:“午间皇上小憩时,铮儿进宫与我说的。他一直在外为皇上寻访名医,得到医师入城的消息,马不停蹄便来告诉我瞭。”

薑锦说著,又叹瞭口气:“铮儿也是,每日跑裡跑外,除瞭这些,也不知在忙什麽。”

她提起祈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仿佛就隻是这麽随口提一句。

皇帝倒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麽个儿子,他沉默片刻,道:“许久没见他瞭,传他明日进宫一趟吧。”

薑锦颔首道:“是,皇上。”

第一百六十章 “菀菀”

刘二安顿好常安的一衆徒弟,又赶去给李奉渊通信。

李奉渊得知消息,连公务也顾不得,从军营裡随手牵瞭匹马便往府裡赶。

急匆匆的,不知在急什麽。

刘二驾著车在身后喊他:“侯爷!雪大,咱乘车吧,小姐忧心您的身体,特意叫我赶车来接您呢——”

李奉渊充耳不闻,驾马奔去,远远将他甩在身后。

侯府,李姝菀与常安煮茶聊瞭几句闲话,从房中出来,便见李奉渊撑著伞,三步并作两步入院。

他看见李姝菀,心裡顿时敲起闷鼓,有些担心常安将他在西北所经历告诉李姝菀。

她若知道,恐又要掉泪。

李奉渊快步步入廊下,收伞靠在墙边,细细打量著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地看著自己,稍微松瞭口气。

“回来瞭。”李姝菀道,她瞧见他氅面有湿色,微微蹙眉,上前握他的手。

果不其然,一股风雪吹拂后的寒意。

她不悦地看著他,开口热气成雾:“不是叫你乘车,怎麽又骑马回来。”

李奉渊随便找瞭个借口:“骑马快些,免得常先生久等。”

他抬手,用冰凉的手背去探她温热的颈窝,李姝菀下意识缩瞭缩脖子,往房内看瞭一眼,低声训他:“别闹,常先生在房中呢。”

李奉渊唇边勾出抹轻笑,李姝菀握著他的手,将自己的袖炉塞给他:“总不听话,这样受冻,夜裡又要咳。”

李奉渊垂眸看瞭眼手中的粉袖炉,捂在掌中烤瞭两下,正准备答话,门内突然响起一声稚嫩刻意的轻咳。

二人回头,见雪七端著半盆水,目光淡淡地望著他们。

李姝菀松开李奉渊的手,往后退瞭半步,与他稍微拉开瞭距离。

雪七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瞭转,最后落到李奉渊身上,竟然主动打瞭声招呼:“将军。”

这是李姝菀头一次听雪七说话,他语气平平如水,嗓音带著抹外族的口音。

李奉渊显然也认得他,微微颔首,问他:“此刻方便入内吗?”

雪七不语,隻是出门让开瞭路。

李姝菀嘱托李奉渊道:“常先生方才还问起你的病症,你一五一十告诉他,不要觉得伤痛能忍便隐而不言。我去让厨房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