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被老夫人卖去青楼，后又跟了晋幽王那等自私自利的主子，沁玉这一生也算是命途多舛。
虽不值得同情，却也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沁玉眸中闪着泪光：“少夫人，您当真不能……”
柳沐倾摆摆手：“夜已深了，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沁玉终于彻底死心，双手撑着地，这才勉强站起身来：“既如此，那老奴便不打搅少夫人了，老奴告退。”
不过短短时间，沁玉的脊背似乎又弯折了几分。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柳沐倾站在门口看着她佝偻的背影。
晋幽王果真是阴暗狠辣，即便是自己得意的助手，该舍弃的时候，竟也丝毫不顾情分。
看着沁玉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柳沐倾忍不住叹了口气。
沁玉离开悦兰苑后，便趁着夜色直接去了寿安堂。
原本她以为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到了之后才瞧见老夫人竟还在小佛堂念经诵佛。
更叫沁玉觉得古怪的是，老夫人的身边竟无一人服侍。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响起：“既然故人来了，那便进来坐坐吧。”
沁玉面无表情地走进小佛堂。
看着跪在地上虔诚礼佛的老夫人，沁玉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坏事做尽，却仍日日跪在此处。
旁人或许以为是你一心向佛，恐怕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跪在这里，是因为心虚难安吧？”
老夫人缓缓睁开双眼：“只要老身诚心向佛，无论前尘往事如何，佛祖都会庇佑于我。”
沁玉冷笑一声：“你作恶多端，佛祖怎会庇佑你？不过是报应未到罢了！
待你死后，佛祖定会叫你经受那一层层磨难，而后再将你压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果真还是不懂我。”
沁玉站在老夫人身后，右手紧紧攥着匕首，只需再靠近些，她便可将老夫人一击毙命。
“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一个小小的贱婢，又怎敢揣测老夫人的心思？只是今日之后，你怕是再也不可能得佛祖庇佑了！”
说罢，沁玉攥着那匕首，直直刺向老夫人。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沁玉有所动作，老夫人却仍旧稳如泰山。
不过，就在两人近在咫尺之时，她突然开了口，语速极快地道：“你若杀了我，你那孙儿怕也是落不得好下场。”
眼瞅着匕首就要落在老夫人的脖颈上，沁玉突然双手一滑，匕首擦过老夫人的衣领，径直滑落在地上。
沁玉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夫人，为何？为何连老夫人也知晓了她孙儿的存在？
她分明将孙儿保护得极好，即便心中十分思念，也不敢轻易现身相见，可这些人却竟然全都知晓了他的存在！
怪不得老夫人连躲都不躲，原是已经将她的命脉攥在了手里！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怎么不敢动手了？这便怕了？”
沁玉看着明晃晃躺在地上的匕首，却再没了将它捡起来的力气：“你，你如何会知晓他的存在？”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我本不屑于知晓，但既然柳沐倾那个贱人将过往的那些事都告诉了你，
那我便不得不找个你的把柄攥在手上，否则我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日？
沁玉，你还是不够狠，你还是给自己留了个软肋，若是没有你那碍事的孙儿，只怕现在我已经命丧你手了。”
沁玉如同丢了主心骨一般，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她目光空洞，苦笑着看向前方：“原来，原来你们都知道。”
她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孙儿，唯恐被旁人发现，没曾想这一切竟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知晓老夫人是否真的知晓自己孙儿的下落，又是否真的会对他下手，但沁玉根本不敢冒险。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容不得半分闪失。
老夫人只默默拨弄着佛珠，任由沁玉在一旁痛苦嘶吼，却始终没再言语，心绪更没有半分波动。
片刻后，沁玉似是恢复了神志，看似平静地道：“在这世上，你也有在意的人，你就不怕自己的软肋被旁人攥在手心里吗？”
老夫人转过身看向沁玉，神色讥讽：“你是说林霄渝？我不似你，竟愚蠢到将旁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林霄渝于我而言，不过是有一层血缘关系，也仅此而已。若是有人敢阻我的路，即便是至亲，我也可一一舍弃。”
沁玉眸中噙着泪光，眼底的恨意刻骨铭心：“你简直丧心病狂！怪不得，怪不得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却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原来你这颗心，早已经彻底黑透、烂透了！”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沁玉：“你我主仆一场，你想骂便骂吧，毕竟你脚下的路已经走到尽头，而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沁玉只觉胸口一阵刺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一手抚着胸口，心头只余一片凄凉与绝望。
即便再不愿承认，即便再是不甘，可她还是彻头彻尾地败了。
如今老夫人已知晓她孙儿的存在，她断然不敢再对老夫人下手，故而今夜，她只能带着这满腔恨意了却此生。
晋幽王的命令她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她也带不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逍遥，而自己，却连唯一的孙儿都保不了。
沁玉看着面前的故人，神色间一片恍惚，以及恨极之后的麻木。
老夫人轻蔑地看着沁玉，这人当年便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上了年岁，竟还妄想赢自己一次？
当真是可笑！
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赢的人都只会是自己！
正此时，沁玉突然捡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虽她奈何不了老夫人，但倘若她死在了寿安堂，定会让老夫人名誉受损吧？
血迹缓缓渗出，带着沁玉所有的怨恨与不甘，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老夫人，老奴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