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花亲自监测锅炉,语带笑意:「海雾冻管,气压略降至八十五磅,辅机加热,半刻即复。马鞍山钢骨,果然不负众望。」
舰首,叶承灏与学生舰官操作探灯,黄光刺破浓雾,照亮前方岛影。他下令升旗,沧海龙吟号舰桅高悬红底日月旗,月明号与遗珠号同挂军旗,汽笛齐鸣,声震群岛。雾中隐约传来倭国渔船惊呼,几艘小舟慌忙驶离,避开铁舰威势。
岛上阿伊努与移民小队点燃信号火,指引舰队锚地。遣人送来海豹肉与干鱼,王大虎回赠瓷器与铁犁,宣示:「千岛乃大明国土,北冥海军巡守,尔等安居,渔业永昌!」
千岛群岛的清晨被一阵刺骨海风唤醒。得抚岛的码头上,渔船与商船交错,木板栈道堆满了海豹油桶、鹿皮捆和从北海道运来的棉布,集市人声鼎沸,彷佛将寒潮的凛冽一扫而空。择捉岛的田野间,河北移民挥汗如雨,防风棚下的大麦抽穗,牛羊低鸣,与远处阿伊努猎人的弓弦声交织,勾勒出一片开垦与融合的边疆图景。然而,资源的紧张与族群的暗流,如同海面下的暗礁,悄然试探着这片新兴之地的稳定。
得抚岛的集市广场,石板路上铺满了鱼干、熊掌与海兽脂,河北移民的铁匠摊旁,虾夷猎人正与阿伊努渔民交换鹿角与鱼叉。明海商会的管事沈柏川站在码头边的高台上,手中握着一册账簿,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眉头却微微皱起。
「沈管事,这月的货比去年多了三成,可农具和粮食还是供不应求!」一名河北商贩抹着汗,急切地汇报,「新来的移民吵着要多分地,说再不给就去北冥大荒试试运气!」
沈柏川冷哼一声,合上账簿:「北冥?那地方寒得连骨头都冻脆,他们去了也未必活得下来。告诉他们,商会正在新知岛开新垦地,愿意去的,地契和铁斧管够。」
话音未落,一名身披熊皮的阿伊努青年走上前,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沈大人,我们的渔场被新移民占了,他们的网还吓跑了海豹!这事,商会得管!」
沈柏川转身,目光锐利却不失温和:「乌拉兄弟,渔场的事我已派人去查。商会的规矩,谁坏了谁赔。你们的渔网和海豹油,照旧优先收购,如何?」
乌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转身融入集市。沈柏川低声对身旁的书记嘱咐:「记下这事,派巡丁去渔场调解。阿伊努的渔场不能乱,否则北海商行的货源就断了。」
集市一角,一名河北妇女正教几名虾夷孩童念汉字,粗糙的木板上写着「天、地、人」。孩童们磕磕绊绊地跟读,引来围观的渔民阵阵笑声。远处,一座石砌的神龛燃着祭火,阿伊努老者低声祈祷,火光映照着他脸上的皱纹,彷佛在诉说这片海岛的古老记忆。
择捉岛的南岸,河北移民王广海站在田埂上,眺望着防风棚下摇曳的大麦。他身旁,几名年轻移民挥着铁锹,汗水溅在冻土上,发出轻微的嘶声。远处的牧场,牛羊在木栅间低鸣,几名阿伊努牧人正用弓箭驱赶一头闯入的灰熊,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脆。
「广海哥,这大麦看着能收七八石!」一名叫李二柱的青年擦着汗,咧嘴笑道,「比去年多了一倍!再养几头牛,咱们也能跟得抚岛的集市做生意了!」
王广海点头,却难掩忧色:「收成是不错,可地还是太少。新来的移民都挤在码头,吵着要分田。舟山军的巡丁昨晚还抓了几个闹事的,说是偷偷烧了阿伊努的猎场。」
李二柱一愣,低声道:「烧猎场?这不是找死吗?阿伊努那帮家伙,弓箭比咱们的火枪还狠!」
王广海叹了口气:「他们也是急了。靖康年间,家乡的地都被金人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块田,谁不想多分点?可这岛上,地就这么多,阿伊努的猎场也不能动。」
正说着,一队舟山军的火枪兵沿着土路巡逻而来,为首的队长李土华腰佩三棱刺刀,目光如炬。他朝王广海拱手道:「王大哥,昨晚的事已经压下去了。烧猎场的几个家伙,商会决定罚他们去新知岛开荒,地契减半。你看这处理如何?」
王广海连忙回礼:「李队长,这法子公道。开荒虽苦,总比惹怒阿伊努强。咱们这岛,离不了他们的渔猎。」
李土华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低声道:「加派一队人,守住北岸的渔场。金国的密探最近在千岛出没,别让他们趁乱搞乱子。」
得抚岛北端的军港,舟山军第三师的战舰整齐排列,火炮在晨光中闪着寒芒。舰队副指挥周蒙花站在码头的了望台上,手持一封来自北冥大荒的密报,眉头紧锁。身旁,北冥海军旅长王大虎正与一名虾夷密探交谈,后者的熊皮斗篷上还沾着雪花。
周蒙花合上密报,沉声道:「北冥的巡检司报告,女真人的村落已经能供万斤鱼干,这批货得运到得抚岛,换取铁器和布帛。金人若断了这条线,北冥的开垦就白费了。」
王大虎点头,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面:「大当家说过,千岛是白海航路的桥梁,断不得。得抚岛的军港再加两门火炮,择捉岛的码头也得修结实点。咱们这岛链,不仅要守住,还得让人瞧瞧大明的底气。」
周蒙花笑着补充:「别忘了学舍。得抚岛的汉文班已经教出了第一批学生,连阿伊努的孩子都在学《诗经》。这岛上,刀枪得硬,书声也得响。」
得抚岛的集市边,一间新盖的学舍传来朗朗书声。河北教师赵文秀站在木台前,指着黑板上的「海」字,教导一群虾夷与阿伊努孩童:「这是海,咱们千岛的命根。念一声,试试!」
「海!」孩童们齐声喊道,声音清脆,引来路过的渔民驻足围观。一名阿伊努少女捧着一篮海贝,羞涩地递给赵文秀:「先生,这是谢您的。昨晚我爹说,学了汉字,卖鱼干能多赚一成!」
赵文秀接过海贝,笑道:「好,明天教你们写‘鱼’,卖鱼干的时候也能写牌子了!」
学舍外,一名河北青年正与虾夷猎人交换铁斧,两人言语不通,却用手势比划得热火朝天。集市角落,一座石塔燃着祭火,阿伊努老者低声呢喃,祈求海神庇佑这片岛链。远处,得抚岛的码头旌旗猎猎,沧海龙吟号驶向北冥,载着铁器与希望。
舰队环航新知岛,试射火绳枪百支,枪声裂雾,震慑潜藏渔船。学生舰官记录:火绳枪极寒射速减10%,火药受潮率5%,需改良防水。叶承灏沉吟:「火绳枪尚可,下一程北冥大荒,试重炮,备战金国。」
夕阳西下,千岛群岛的寒风与炊烟交织,勾勒出一片开拓中的边疆。得抚岛的集市热闹不减,择捉岛的田野生机盎然,河北移民的汗水、阿伊努的弓箭、虾夷的鱼叉、舟山军的火炮,共同谱写着大明北疆的乐章。然而,资源的争夺、族群的暗流,如同海风中的低语,提醒着这片岛链的守护者:新生之路,从未平坦。
三月廿八,舰队抵北冥大荒近海,堪察加半岛雪峰耸立,海面浮冰如城,鲸群喷泉连绵。气温降至零下五度,锅炉外管结霜,传动轴吱吱微响。舰桥上,周蒙花亲督工匠,加热冷凝管,喷洒热油润滑轴承,气压稳回九十磅。
王大虎望着冰海,语声如铁:「此地人迹罕至,却是北疆极限。沧海龙吟号若过此关,库页、千岛皆无忧。」
叶承灏下令试重炮,舰尾八门青铜火炮(射程500米)对海面浮冰齐射,炮声撼天,冰面裂开数丈,浪涌如潮。学生舰官记录:重炮极寒射程减8%,膛压稳定,无卡膛。试射后,火炮保温,工匠以热油擦拭,备战下一程。
舰队环航堪察加近海,汽笛长鸣,红底日月旗迎暴风雪,屹立不倒。叶承灏对舰官道:「此地无港,却是天险。金国若犯北疆,舰队自千岛出击,断其后路。」
舰内,工匠与军士围炉而坐,啖海豹汤,笑谈极寒。汤铁牛学徒小程举杯:「这舰抗冰耐寒,师父若见,定笑开怀!下艘舰,我要加双锅炉,航速七节!」
「好志气!」周蒙花闻声入内,拍案道,「沧海破军号,火炮百门,航速七节,五年内,北冥海军扫平北海!」
北冥大荒的库罗湾畔,晨雾如纱,笼罩着点点炊烟。塔格村的木屋间,合厮罕女真人的鱼干架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远处的雪原上,伊捷尔缅猎人驱着雪橇犬,拖回一头新猎的穴熊。阿瓦恰湾的码头,北海商行的巨舰缓缓靠岸,卸下布帛与铁器,换回满仓的熊皮与大马哈鱼干。村落间,孩子们的汉字歌声与女真老者的萨满低语交织,勾勒出一片从流放荒地蜕变为大明北疆的图景。然而,寒潮的威胁、资源的争夺与金国的窥伺,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悄然考验着这片新生的边陲。
塔格村的集会广场,石砌的火坑冒着青烟,合厮罕族长温蒂罕玛法站在一块刻有「北冥元年」的巨石旁,目光扫过围聚的族人。身旁,别里买部的女通事温蒂罕合里娅手持一卷账簿,记录着这季的鱼干与鹿脂收成。广场边,几名伊捷尔缅渔民正与女真人交换柳编鱼篮,言语不通,却用笑声与手势达成默契。
「玛法爷,这季的鱼干比去年多了两千斤!」温蒂罕合里娅合上账簿,眼中闪过喜色,「北海商行的船下月再来,咱们的熊皮和珍珠,能换回五十匹棉布和二十把铁斧!」
温蒂罕玛法点头,粗糙的手抚过巨石上的铭文,沉声道:「雪神庇佑,咱们活下来了。可别忘了,码头的铁锅还缺三口,村里的孩子也吵着要新学舍。商会的年贡重,咱们得再攒些货。」
话音未落,一名年轻的女真猎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手中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狼头,急道:「族长!北风村的猎场昨晚被外人偷猎,几头鹿被抢了!」
温蒂罕玛法脸色一沉,转身对温蒂罕合里娅道:「召集村里的弓手,跟伊捷尔缅的猎人联系,查清这事。」
温蒂罕合里娅点头,随即朝广场边的伊捷尔缅渔民喊道:「库尔兄弟,借你们的雪橇犬一用!猎场的事,咱们一起办!」
库尔咧嘴一笑,吹响骨哨,几头雪橇犬应声而来,尾巴摇得像风车。女真与伊捷尔缅的猎人迅速集合,弓箭与鱼叉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朝雪原奔去。
广场一角,一间半地穴式的学舍传来稚嫩的歌声。河北教师马长林站在木台前,指着黑板上的「家」字,教导一群女真与伊捷尔缅孩童:「这是家,咱们北冥的根。念一声!」
「家!」孩子们齐喊,声音穿透雾气,引来晒鱼干的老妇阵阵笑声。一名女真少女捧着一块自制的鱼干饼,递给赵长林:「先生,这是谢您的。阿玛说,学了汉字,卖鱼干能写牌子,多卖几文!」
马长林接过鱼干,笑道:「好,明天教你们写‘鱼’,让你爹的鱼干卖到北海道去!」
阿瓦恰湾的码头,舟山军第三师的战舰停泊于冰面边,旗帜猎猎,上书「白海都护」四字,气势凛然。北冥巡检司的了望台上,周蒙花手持一封来自金陵的密函,目光扫过码头上忙碌的景象。身旁,王大虎正与一名女真弓手交谈,后者的熊皮斗篷上绣着一枚雪羽徽记。
「都护,北风村的偷猎是耿鬼国(金国东西伯利亚藩属部落)探子干的。」女真弓手温蒂罕也里哈沉声道,「我们跟伊捷尔缅的兄弟追到雪原,抓了两个活口。他们承认是胡里改路派的细作,想断我们的鱼干货源。」
王大虎冷笑:「金人倒是会挑软柿子捏。北冥刚立府,他们就来试水。传令下去,巡检司加派一队火枪兵,沿库罗湾巡逻。任何可疑人影,格杀勿论。」
周蒙花合上密函,补充道:「梦华姐的命令,北冥府的屯田官下月抵达,还有五十名匠人,要建新码头和盐场。若断了这条线,咱们的年贡和白海航路就危了。」
王大虎点头,目光投向远方的雪山:「北冥是白海的起点,断不得。码头的火炮再加两门,巡检司的军火库也要扩建。」
码头边,北海商行的管事马友正清点货物,汗水湿透了棉袍。他朝一名女真搬运工喊道:「合勒图兄弟,这批熊皮得赶在寒潮前送到得抚岛!商会答应你们的铁锅,下船就到!」
温蒂罕合勒图咧嘴一笑,扛起一捆熊皮,汉语虽生硬却铿锵:「马管事,放心!咱们北冥的货,保准不误!」
新黑龙集会所,位于库罗湾与阿瓦恰湾之间的雪原高地,石塔林立,中央的火坑燃着不灭的祭火。合厮罕老族长温蒂罕玛法手持一根刻满符文的木杖,带领族人与伊捷尔缅长老进行祭天仪式。火光映照着他的白发,萨满低语在寒风中回荡,似在祈求雪神与海神庇佑这片新家。
仪式结束,温蒂罕玛法转身对族人道:「四年前,咱们被流放到这鬼地,以为只有死路。如今,村落有了,鱼干有了,连汉字都学了。雪神没弃我们,大明也没弃我们!」
人群中爆发一阵呼声,伊捷尔缅长老库尔举起一只鱼叉,喊道:「雪神的恩典,咱们一起守!北冥是家,谁来抢,谁就死!」
集会所外,一名女真妇人正用自铸的「绀锅」煮鱼汤,浓香弥漫,引来孩子们围坐。锅身上刻着「北冥元年」,虽字拙工粗,却气势不凡。妇人笑着分汤,喃喃道:「这锅煮出的汤,比家乡的还香。教主给了咱们活路,咱们得活出个样子!」
远处,阿瓦恰湾的码头旌旗猎獾,舟山军的战舰驶向千岛,载着北冥的鱼干与希望。雪原上,女真弓手与伊捷尔缅猎人并肩巡逻,雪橇犬的吠声在雾气中回荡,守护着这片冰雪中的新国。
夕阳西下,北冥大荒的寒雾与炊烟交织,勾勒出一片新生中的边疆。塔格村的鱼干架闪着银光,新黑龙的祭火燃烧不息,女真人的箭矢、伊捷尔缅的鱼叉、舟山军的火炮、学舍的书声,共同谱写着大明北门的乐章。然而,寒潮的威胁、金国的细作、资源的压力,如同雪原下的暗冰,提醒着这片荒地的守护者:新生之路,步步维艰。
新黑龙集会所内,温蒂罕玛法独坐,手中握着一枚来自金陵的明式印牒,上书「屯守义民」。他轻叹一声,喃喃道:「教主之恩,北冥当报。雪原不死,女真不灭。」
夜幕降临,北冥大荒海面,星斗如钻,极光舞天。沧海龙吟号泊于浮冰间,探灯扫海,军士持枪巡舰,学生舰官校对航图。舰桥上,王大虎与周蒙花并肩,望着极光,沉声道:「函馆、库页、千岛、北冥,皆我国土。沧海龙吟号巡海,开北疆万年基业。」
周蒙花点头,指北道:「舰队既成,当巡航不辍,断其妄念。梦华姐之志,吾辈践之!」